第77章 第 77 章[二合一]
同意招安。
詹司柏想过这一天回来, 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如果朝廷可以顺利招安俞厉,朝廷获得大片秦地土地的同时,也会把一定的自治权留给俞厉。
他仍会是王, 是朝廷赐号的异姓王, 仍然留在他的地盘, 与朝廷的关系, 比藩王与朝廷更高。
自古以来的招安都是这般, 不会分割而制, 不然就不是招安,而是再次逼反。
五爷把这些情况同俞姝一一说了。
俞姝都懂, 除了要向朝廷低头、俯首称臣以外, 其他都已经是最好。
她还有些恍惚, 在徐员一事告破之前, 她不会想到自己会有跟朝廷俯首称臣的一天。
可人生在世,不是横冲直撞总有好结果的,大多的人都只能死在头破血流的路上,之有极少的人才能见到道路尽头的光明。
人总要学着妥协。
以现在的姿态招安, 可能是哥哥招安的最好时机。
俞姝在五爷的话里, 缓缓点了点头。
男人揽了她的肩膀,“上次我跟你兄长见面的遍州, 便是一个甚好的招安之地, 双方皆陈兵于往水两岸, 朝廷过桥招安,完成之后,俞地便可纳入朝廷了。”
他跟她说了说遍州的情形,说到山崖,还提及自己在山崖边买下一个山庄。
“唤作崖苑, 距离山崖很近,崖上风光宜人,到时候咱们可以提前过去,在附近转一转。”
俞姝说好,“我想提前见一下哥哥,让暮哥儿见一见舅舅。”
若能确定招安,五爷带着俞姝和暮哥儿先去见俞厉一番,也没什么不可。
“都依你。”他捏了捏俞姝的肩头。
男人声音里充满了喜悦,好似比暮哥儿刚出生那会,他还要高兴的多。
她仰起头看他,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在她的视线里越发清晰了。
“五爷就这么高兴?”
五爷说是,低头看了一眼小娘子。
“解决了你哥哥的事情,阿姝也该对我好些了,莫要整日里正眼都不给一下。”
他说得委屈,俞姝听着笑了一声。
“不给五爷正眼,难道不是因为我眼睛不好吗?五爷想多了吧。”
她近来已少有这般说笑的时候。
五爷看过去,她眉间不知何时舒展开来,眉头微微挑着,透着些许懒散,一双眼睛垂三分睁七分,散着浅淡柔和的笑意。
五爷一下就看住了。
“怎么还不承认了?是个人都能瞧出来你跟我甩脸色,连暮哥儿都能瞧出来的。”
五爷莫名地就想到了她之前说过的一句话。
“是该要命 该要他们所有人的命!”
现今想到她彼时说得这句话,他仍然会心头刺痛一下。
“他们所有人”也包括他吧?
幸好,幸好,是徐员一人作恶,将“他们所有人”,从她的仇恨中移了出来。
念及此,男人还真有点委屈了。
他握了她的肩膀,让她仰头看过来。
“我原想着,我们有了孩子之后,你会对我好些,后来有了暮哥儿,却只见你对他温柔呵护,对我未见有什么好的时候 若说之前诸事未曾平顺,你对我不好也情有可原,但如今万事俱备,你是不是该补偿我一番?”
俞姝被他扳着肩头,不得不看向他的眼睛。
她瞧不清楚,但在这话里,却听出了满满的委屈。
她一直一直都抗拒他,一直一直没把他当过她的枕边人。
她想她总会走的,心动的越多,割开时候便少不了痛。
但这世间的事情,总不是她说怎样就怎样的。
幸而一切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东西,渐渐被男人扬鞭打马,一点点踏平了。
俞姝心头软了几分,但嘴上仍是道。
“五爷让我怎么补偿?我哥哥拿下了秦地的一半城池,若是真的招安成了,这些城池都拱手送给五爷了,这还不算补偿?要我说,五爷该补偿我才是。”
她嘴硬,一副被五爷算计了去的样子。
五爷看着,又好气又好笑。
“你这邪门歪理 ”
他箍了她的腰,那腰纤细柔韧。
她在他的掌下轻呼了一声。
男人低头到了她耳边。
“若我说,你我都该补偿暮哥儿才是。”
俞姝侧过头,恰擦到男人的唇边
他湿热的呼吸蹿进她耳朵里。
“阿姝,我们补偿暮哥儿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吧。”
俞姝睁大了眼睛。
她就该知道他说不出来什么好话!
天还没黑,男人已将她抱起了,向着床榻走去。
“五爷,天还亮着,暮哥儿一会醒了还要过来 ”
但男人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是你说让我补偿你的。”
俞姝气得揪住了他的领子,他越发笑起来。
“阿姝莫揪着领子,一会整件锦袍都给你。”
床帐被他反手放了下来。
帐内不似之前那般昏暗,反而在零散投入室内的光线里,一派和暖昏黄的景象。
男人将门窗都关了起来,进了帐中,如方才所言,抽开腰封,将锦袍送给了俞姝
帐内温暖如春,毫无秋日的冷清寒气。
他时而急时而缓,急的时候,令人浑身发酸,如被海浪所淘,可若是缓了下来,又似海风吹着风沙,风沙摩擦的人半身酸软发痒。
俞姝请他快些,他恍若未闻,她着急起来。
“暮哥儿要来了 ”
五爷大掌撑起她的后背,与她更加贴合,探身在她耳边。
“阿姝,集中精力,莫要想那些旁的 ”
他急促起来。
俞姝头昏脑涨,再顾不得旁的了,待到回过神来,已经事毕。
她被男人卷在被子里,外面有了暮哥儿不依不饶的哭声。
“这小儿,嗓门忒般大,奶娘也哄不好他。”
五爷无奈又好笑,瞧了一眼卷在被子里的人,道,“我去把暮哥儿抱进来。”
俞姝脸都红了。
幸亏暮哥儿还小,不然,她怎么解释?
俞姝亲自修书一封,给哥哥送了过去。
是否同意招安,最后看的还是哥哥的意思。
当天晚上,暮哥儿想要跟爹娘一起睡。
爹娘之间的气氛,和前些日比仿佛不一样了,他小人家说不出来,但还是能感觉到的。
五爷拍着他睡了,却又偷偷让奶娘将他抱走了。
奶娘来抱暮哥儿的时候,眼神都不好意思朝着俞姝看去。
俞姝纵然瞧不清楚,也感受的到她的目光。
她脸色红的不行,五爷笑而不语,她瞪了男人一眼。
只是一连闹了两场,翌日俞姝竟没能起的了床。
她浑身发软起来,五爷还以为闹得太过了,急忙请了大夫。
大夫瞧了瞧,说没什么大事。
“如夫人这是心中郁结多年之气,散了。人靠着这口气撑了许久,突然散了,自然是要病了。”
五爷这才明白了缘故。
一直都是恨意在支撑着她一步步于乱世里清醒坚定地走着,但恨意消散了,她一时间找不到了那股劲儿。
但总能有什么替代仇恨,让人活的更好,比如这人间至纯至真的温情。
他半抱了她,亲自给她为了药,怜惜地吻了吻她的额角。
“阿姝要快点好起来,咱们的事情还多着呢。今年的事,明年的事,还有这一辈子的事。”
俞姝在这话里,倚在他怀中,向他看了过去。
她心头微起波澜,又渐渐平静下去。
她微微笑着,同他说,“好。”
定国公府另一边。
詹淑贤也听说了五爷和韩姨娘近来形影不离,她实在不明白一个盲女有什么好的。
也就五爷会把盲女当个宝吧?
可再当个宝又能怎么样?这国公夫人的位置,盲女也未必坐的上来。
她这两日有同穆行州说了两回话,她言语暗含鼓励,穆行州从起初连抬头看她一眼都不敢,逐渐到能同她对视一息了。
詹淑贤不由得感叹,“他还是那少年脾性,只是我却不能等这么久了,娘又开始催我去京郊别院,给韩姨娘腾地方了。”
丫鬟安蓝问她,“那大小姐怎么办?”
安蓝心想,要是想让穆行州走到大小姐想得那一步,少说还得一年半载。
但詹淑贤却没这个时间,“下晌,你再把他叫过来,咱们这般 ”
她说完,安蓝脸都有点红了,“大小姐,您 真想好了?那到底是您的 ”
“贞洁么?”詹淑贤无所谓地笑起来,“这东西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全看同什么相比了。”
她越发无所谓起来。
“这些不过是男人加之于女人的罢了,他们让女人离开自家,去婆家度日,让女子困在内宅,生儿育女,需要联姻便用来联姻,需要和亲便送去和亲,便是丈夫死了,还要守寡挣个贞节牌坊。女人为什么要按照他们说得做?为什么不能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这些想法可把安蓝惊住了。
但细细想来,也并不惊人。
或许千千万万女人都不能,但眼前这位,是老定国公唯一的血脉,她本就是最尊贵的存在。
安蓝依照她所言一一应了下来,便退下去准备了。
詹淑贤懒洋洋地支了胳膊在桌边。
她幽幽道着,“人生在世,不去牺牲旁人,便会被旁人牺牲 人啊,总得为自己多谋划。”
穆行州下晌过来的时候,亲自带了一盆大红色的金边菊花。
大小姐向来是喜欢这等热闹颜色的,只是因为身子不好,总要静养罢了。
可他来了,院子竟然静到无人。
他正奇怪,听到了厢房里淅淅沥沥的水声。
穆行州讶然,但又不便走上前去,刚要抱着花盆在廊下等待,忽然听见厢房里的水声一停。
接着,惊呼咣当声传了出来。
“啊!快来人!”是詹淑贤的声音。
可院子里的人竟一时都不知到了那里去。
穆行州顾不得许多了,两步走到了厢房门前。
那门只轻轻一推就打开了去。穆行州听到里面痛呼的声音,找起来。
“我进来了?”
他说着,大步走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詹淑贤。
她只穿了一层纱衣,隐约可见纱衣里面的白皙肌肤。
穆行州惊了一大跳,连忙转过脸去。
可詹淑贤叫住了他。
“行州,我脚崴了!痛得厉害,你能把我扶到床上吗?”
穆行州一听她痛得厉害,连忙走上前去,他让自己不要乱看,试着将她扶起来,可惜她一直呼痛站不起来。
“要不,你抱我过去吧?”
詹淑贤见他脑子笨,不懂变通,只能帮他变通了。
穆行州脸色都红了起来,但已经到了这般情况,还是大小姐的脚比较要紧。
她说好,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将她抱在怀里那一瞬,穆行州心跳的飞快,连詹淑贤都明确地感受到了。
她心下好笑不已,只觉今日之事,必然要成了。
有了一回,之后便好办许。
约莫用不了多久,她便要怀孕了。
到时候,谁还能把她撵出定国公府?
很快,穆行州将她抱到了床上。
她凑准机会,扯开了自己那轻薄的纱衣。
纱衣落下,温热湿润的刚出浴的肌肤,几乎贴在了穆行州掌心。
她朝着他看过去,心想若非是柳下惠在世,今朝她必然要成事。
当下不必细看穆行州,也能瞧出他从耳根红到了脸上。
她刚要再加一把火,学着话本子上地,叫一声男子的名字。
不想下一息,她还没在床上坐实,穆行州忽的将她放了下来。
她被咣当了一下,再抬头向他看去,脸红心跳的穆行州,竟然一转头,飞也似地向外而去。
“我去叫丫鬟和大夫!”
“叫什么大夫?”詹淑贤愕然,再要喊他回来,他人已经跑没影了。
安蓝赶紧赶了过来,见詹淑贤衣裳褪了大半,而穆行州人跑没了,愕然半晌。
“大小姐 ”
詹淑贤脸色红白不定,气得将床上枕头扔到了地上。
“他是个呆子吗?!”
是穆行州是呆子,还是自己年纪长了,竟还能让他做一次柳下惠?!
詹淑贤头晕目眩,差点犯了喘症。
安蓝连忙过来安慰她,“穆将军是那等心思纯善的人,越是这般,越说明他爱重大小姐。”
“哪有什么用?”詹淑贤气青了脸,“我要的是他的人,可不是什么爱重!”
俞姝病了两三日,渐渐好了一些。
五爷寻了些逗趣的话本子,坐在窗下给俞姝念书,有时俞姝笑起来,暮哥儿也傻呵呵地跟着乐。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这会暮哥儿睡着了,五爷刚要跟俞姝说两句悄悄话,穆行州突然来了。
他不似平日里来同他说消息的样子,反而有些羞赧。
他见俞姝也在,还有些张不开口。
但韩姨娘从前在詹淑慧的事情上帮了他好几次,他心生感激,并不把她当作外人。
他羞赧半天,还是开了口。
“五爷,我想求亲大小姐,您看行吗?”
话音落地,五爷拿着话本子的手顿住了。
俞姝也眨了眨眼睛。
五爷抬头瞧过去,见穆行州已红了脸。
他有什么心思,五爷早就看出来了,只是詹淑贤不表态,谁都不好说什么
眼下,他也听说两日最近走的近。
“大小姐可知你心意?”
穆行州想到那日厢房的事情,两人就算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可似乎也有了肌/肤/之亲,大小姐没有排斥他,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该负责?
他深吸一气点了点头。
“大小姐知道。”
五爷在这话里,呵呵笑了起来。
“若是这般,自然最好不过了。下晌,我带你去重华苑,看看老夫人是什么意思吧。”
他说着,还跟俞姝说了一句。
“等和离之后,你我成亲,淑贤若能嫁给行州,我也放心。”
穆行州脸红的要滴血,跟五爷说定了时间,便跑开了。
只是俞姝默了一默。
詹大小姐,真的喜欢穆行州这般纯良少年?
老夫人听说了五爷和穆行州的来意,大吃一惊,但转念一想,连声“阿弥陀佛”。
“我从前竟没想过这一桩姻缘,没想到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专詹淑贤年长穆行州六七岁。
老夫人从前也想,女儿离府之后再嫁人,多半要给人做续弦了。
但没想到穆行州有这心思。
她看向穆行州,越看越觉得好。
也是在她眼皮子地下长大的孩子,她再没什么不放心。
她说着,就让人把詹淑贤请了过来,五爷和穆行州先行离去了。
詹淑贤来时,还不知所为何事。
但老夫人把话说了,“行州是个好孩子,又是在咱们家长大的,你以后正儿八经嫁给他做发妻,再没有更好的了。”
老夫人道。“你这些日子先别急着见他了,等和离之后,娘会想办法让你们早日成亲。”
她的婚事是老夫人心头的结,一直不知该怎么解。
如今竟然突然解了。
老夫人都激动起来。
“你们早日成亲,早日有了孩子,我也成外祖母了。咱们明日就去别院继续住着,便是皇帝来了,也直言就要和离了,万不要再拖了!”
重华苑莫名喜庆,可詹淑贤离开的时候,脸色难看的不行。
她当然想要尽快怀孕生子,却根本不能等到那个时候!
等到那时候,她还有什么?
詹淑贤只觉一股恼怒冲上心头。
她想借/精生子,突然怀孕以保住国公夫人的位置,但穆行州竟然不按照她的意思来,竟然敢去五爷和她娘那里提亲!
现在好了,他们反而更着急催促她和离!
这算什么?
连安蓝都不敢说话了。
她之前便觉得穆将军的性格,不太能成大小姐所想之事,眼下看来,大小姐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叹气,“那您怎么办?”
这是个好问题,把詹淑贤问住了。
来回耽误了这么久,她再想要怀孕,也来不及了。
穆行州真是坏她好事!
难道真的就嫁给那呆笨小子?
他算什么,五爷的副将而已
不只是他,这天下除了宫里便是定国公府,她嫁给谁都一样要跌落凡尘。
她不可能下嫁,要么留在定国公府,要么
詹淑贤心头一跳,朝着皇城看了过去。
皇城之中勾心斗角,关系纷乱复杂,她一直都没有想过要去。
那皇宫哪里如定国公府安逸自在?
可现在
虞城。
俞厉收到了俞姝亲笔书信。
妹妹同意招安了。
从知道徐员被斩杀之后,俞厉便料到了。
他拿着信在书房坐着,被刺伤还没有好利索的腿,时不时隐隐作疼。
妹妹到底是心疼他了。
就如同他心疼妹妹一样。
他默然想着,卫泽言什么时候来,他竟没有察觉。
等他察觉,卫泽言也看到了他手上的信。
“阿姝的信?”
俞厉点头。
“劝你归降?”
俞厉没说话,瞧了他一眼。
但卫泽言哼了一声,“阿姝有了男人孩子,自然想要归降,但你不是她一个人的王,你是俞地多少百姓的王,你觉得,他们心里可愿意你被朝廷招安?”
俞厉在这话里皱了眉。
他不由想起了之前,俞地突然传播俞厉五族被诛的事情,那些天,话本子满天飞,茶馆说书的,紧着此事来回地讲。
俞厉没有可以隐瞒过自己的出身,但也没有这般宣扬。
当下,他问向卫泽言。
“是你授意那些说书的写书的,去渲染我家五族被灭之悲惨?”
他问了,卫泽言并不否认。
“王需要百姓同你一心一意。”
一心一意地反朝廷。
不过卫泽言那时也没有想到,朝廷居然彻查了此事,抓到了更名改姓的徐员,推出午门斩首。
俞地的民愤平息下去许多,当时卫泽言便有不妙的预感。
当下他直接问了俞厉。
“王要同意招安吗?”
俞厉看过去,“徐员一事,让我觉得朝廷与我从前所想并不那么一样。”
坚定如妹妹,也在信中告诉他,她以为家族大仇已报,如今只盼哥哥平安。
俞厉这么说了,只看到卫泽言带着讽刺的笑。
他皱了眉,“我想归降,不可以吗?”
卫泽言在这话里,颇有意味地笑了一声。
“当然可以。毕竟,你才是俞地的王。”
作者有话要说: 五爷,记住此刻的幸福!
晚安,明晚9点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