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半夜不要照镜子】
【我现在在房间里。】
电话里的这个声音同时在房间里响起, 扮演尸体的几个人没有轻举妄动。
那声音听方位跟他们还有一些距离,是在霜月的位置。
滴水的声音没有停, 能使空气凝固一般的寂静持续了相当一段时间。
温度像是骤然下降了一样, 诸伏景光感到衣物掩盖下,自己拿着枪的手指变得有点僵硬起来。
仿佛能够刺穿耳膜的尖啸声就是这时候突然响起来的。
要他来形容的话,感觉上像是两只猫在打架一样, 没有成形的语言,只有令人不适的怪异叫声。
诸伏景光闻到很浓郁的血腥味, 不适到让他感觉胃像是被网扎住了一样收紧,不是平时执行任务溅到一点血的程度, 而是像把脑袋摁进一池血水中一样。
鼻尖的血腥味仿佛变成了实质的血水, 要将人溺毙在其中。
要睁眼吗?
这个念头无端从他脑子里冒出来,但看刚刚霜月的样子,半夜照镜子恐怕会发生一些不妙的事情。
糟糕程度连被叫做“疯子”的人都要退避三舍。
诸伏景光不能保证这时候睁开眼睛会不会照到镜子, 但睁开眼睛的念头在他脑子里愈演愈烈。
黑暗中的不适气氛像是套住脑袋的塑料膜一样在掠夺呼吸。
就在诸伏景光准备睁开眼睛的前一秒,突兀地铃铛声在他身边响起。
他身边?
是松田和萩原。
刹那间,像海水一样把人淹没的血腥味又如同退潮的海水那般远去, 连耳畔水滴落的声响也消失不见。
“嘘。别睁眼, 等下跟着我走。”霜月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诸伏景光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什么情况?”诸伏景光压低了声音问道。
“打起来了呗。别说了, 女人打架真可怕,女鬼也一样。”霜月也小声回应道, 只是从他回答的内容来看。
有心思开这种玩笑, 应该没什么大事吧?
诸伏景光这样想着,他可不认为组织“血色十一月”的制造者会怕女人什么的。
“铃铛声……?”
铃声还在响, 霜月自然也听到了, 他有点疑惑, 但是现在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
他也像刚刚那样拍了拍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的肩膀,告诉他们准备离开。
松田阵平抽了抽嘴角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口袋里像是钻进了一条泥鳅一样,但其实是一个铃铛在来回摇晃——樱花铃铛。
松田阵平摸索到口袋里的物件,手指指腹划过铃铛表面凹凸不平的雕刻花纹,辨认出这样物品。
是上一局“游戏”里,远川给的“护身符”。
松田阵平叹了一口气,他现在也下意识把这个“世界”称作为“游戏”了。
不如说,这个世界如果真的只是游戏才是最好的,对谁都好。
萩那边应该也有一个一样的铃铛,松田阵平听着两个铃铛在二重奏。
直到他的衣角被一个力道往一个方向拉了拉,是“十一”。
松田阵平想到对方一开始自报家门报上的称谓。
霜月一手拽着松田阵平,另一边拽上了诸伏景光,但是他只有两只手,于是他让松田阵平拽一下旁边的萩原研二。
霜月其实也闭着眼,但是鉴于他平时就眼神不好,所以现在的情况对他来讲也就只是比平时暗上一些,但人一旦见不着光,脑子里就容易胡思乱想。
就像平时洗头闭上眼的时候,人就会感觉哪里不对劲。
这其实属于大脑的保护机制,对一
种危机情况的预演,但是这种“觉得危险”的预演一旦超过正常的范围就会变成一种“被害妄想”的病态心理。
他拉着是苏格兰他们吗?
这个念头刚起,霜月又自己打断了。也许该称呼对方为“诸伏警官”。
他不知道他对这些人莫名其妙的好感从何而来。
不是那种喜欢玩具,喜欢什么食物的喜欢,而是放在同等地位上的那种在意。
同类?
霜月在脑子里打了个问号。
但是精神连接里没有他们,他们不是“家人”。
想不出结果的霜月莫名烦躁,外面的他们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不知道。
能让核心程序给出特权,又并非脑域相连的同类。
猜测中的那个称谓在霜月心中来回游走了几回,终究不敢肯定下来。
在心里暂且压下多余的猜测,霜月带着人往前走,镜子是他放的,哪怕闭着眼睛转了几圈他也没有忘记摆设的位置。
他抬起一点紧闭的眼皮,一线光亮从眼睫的缝隙落进他眼瞳中。
霜月不在意看见什么鬼脸扑面,毕竟七步之外他人畜不分,世界在他眼中也不过是单纯的色块。
【照照镜子,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催促他去看一眼镜面。
霜月暂时没有理会,他注意到房间里争斗的声响消失了。
电话玛丽的原型是被抛弃的人偶,比不上流传许久,版本众多的血腥玛丽也不奇怪。
血腥玛丽赢了。
霜月摸索到门把手,却打不开门,门锁随着他的动作发出轻响——门被锁住了。
【照照镜子。】
那个声音催促道,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你们有听到说话声吗?”霜月向诸伏景光等人询问。
听到什么?
被询问的人疑惑,他们只听到铃铛声催命一般在响。
见到几人摇头,霜月终于明白这一开始就是冲他来的,其他人可以说是被无辜牵连了。
据说召唤血腥玛丽可以在镜中看见自己的未来,又或者是夺命的血腥玛丽。
霜月回头,睁眼对上镜面的方向,便望见镜中倒影。
镜中倒影落进眼中的时候,房门也轻响一声,被打开了。
霜月松了一口气,反手拧开房门,把自己身边的几个人推出去。
他把自己的手机也一并塞给最后的萩原研二,开口道:“你们安全了,去9号病院!”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几个人睁开了眼,黑暗中见了光的几个人一时间无法适应,眨了眨眼才开始捕捉霜月的身影。
但是门外却只站着他们三个人,刚刚的那间房间已经重新合上了房门。
“他刚刚是不是说里面有两个女鬼打架来着?”松田阵平看着闭上的门犹豫着开口。
“嗯。”诸伏景光也感到诧异。
“那他这是……?”萩原研二看了眼被塞到自己手里的手机,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着导航路线,终点的位置就是霜月所说的“九号病院”。
“你们先走,去和波本汇合,我随后就到。”霜月听着门外没有动静又补上了一句。
在场没有优柔寡断、犹豫不决的人,再说了其余人本身就和霜月没什么关系。
诸伏景光身为潜入搜查官,在组织里表现出的态度自然也只能说是虚情假意,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更是第一次见到霜月。
只是现在霜月看起来像是在主动断后的态度,让别人分不清他到底是敌是友。
脚步声在门外远去。
霜月又把注意力移到面前的镜面上来。
以他的视力本不该看得这么清楚,但是他这次确实看得明明白白。
他在镜子中看到了自己。
头发还是黑色的自己。
“二重身?”霜月扯了扯嘴角。
镜面里不是想象中的血腥玛丽,而是过去的他自己。
但是这不对啊。
说好的血腥玛丽呢?!
等等……过去。
召唤血腥玛丽有可能看见未来?
对于镜子里的倒影来说他倒是算得上是“未来”。
他所在的这边才是镜子里面……?
反转设定?
霜月扒拉了一下自己发白的头发,轻飘飘的发丝像是浸透水的纸巾那样轻而易举就被扯裂开。
根根绷断的发丝落在手指间。
霜月倒吸一口冷气,他这完全是“我变强了,也变秃”了的完美写照。
gin的头发要是能分他一半也好啊。
【是否以管理员权限运行……?】
不等霜月再想太多,视线被一阵混乱的图文扭曲,无序的色彩中他只看到一行字样出现在眼前。
镜中的“自己”没爬出来,但水龙头没关紧的声音滴滴答答地响起。
他看着穿着一身艳丽红裙的女子从镜子后面转出来,提起群摆微微俯身对他行礼。
同样是一块红纱遮盖住了女子样貌,但仔细一看那盖头的红纱透着一角雪白,再一看,那一身哪里是什么红裙,分明是被血染红的白纱。
对方看起来没有攻击的意图,霜月上下打量了一下,只觉得眼熟。
头发还是黑色的自己,时间线起码要往前拨个十年左右。
霜月正在想十多年前自己到底是在哪里眼熟这位“血腥玛丽”,潜意识的直觉一般不会出错。
他一定见过对方。
【第九位选了什么怪谈?】
孩童稚嫩的嗓音随着过往的记忆上浮。
【她说喜欢红裙子,所以选血腥玛丽。】
【百物语至少要凑齐一百个人讲怪谈。人不够啊。】
【去找其他人一起玩吧?他们说了愿意做‘我’的‘家人’不是吗?我配合了他们的游戏,现在轮到他们来陪‘我’玩了。】
【那今天就是“血腥玛丽”的故事。】
铃铛的声音在回忆中响彻,拍手的声音一下一下打着拍子。
【长命锁,平安铃。】
【乌鸦叫,蝉声鸣。】
【人死掉,人死掉。】
死亡不过是孩童口中的歌谣。
霜月晃晃脑袋,连他都要可怜当年的那些组织成员了。
真正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身份出现。
与其说那些组织成员是研究者,不如说是被喂给毒蛇的“小白鼠”。
“白婚纱,红嫁衣。”霜月轻声念叨。
【你要允许此数据对你的设备进行更改吗?】
凌乱的色彩碎片闪回,沉在记忆深海之下的存在正在上浮。他耳畔像是有许多人在絮絮叨叨,低语着含糊不清的话语。
【十一月,疯狂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