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真相1
京城长街繁华,在中央大街,三人兵分两路,卫瑜带着尸体赶着去了大理寺,而杜律与陆承则反方向地前往了皇宫。
“杜统领,怎么脸色这么差?”卫瑜蹙眉,她赶车的时候没有着重留意,车厢内偶尔进到她耳朵里的谈话声也大多是与进宫有关的事。难道是因为与尸体接触时日太久?卫瑜不知道,只觉得杜大家长空有其表,此时看起来挣扎得正十分虚弱,“算了,也别回去捯饬了,我去大理寺,你俩直接进宫吧。”
想来皇上要是见到杜律的脸色,也不会怪罪他们姿容不整。
并不十分显眼的马车载着一具早已冷透的尸体,在卫瑜等我驾驶下消失在两人面前。
陆承的衣服左侧有些皱,没了卫瑜,他自己不方便也就随它去了:“杜统领打算怎么和皇上说?”
他收回目光,看着卫瑜的车马慢吞吞地消失在眼前的拐角,确定她的小姑姑不会听见两人的对话后才开口。
“实话实说?”陆承与杜律对视,他没有眼前的男人高,虽然常年习武,但也没有那样紧实的发达的肌肉线条,杜律冷峻孤僻,陆承这样一个富贵公子似的王爷站在他身边,确实丝毫不输势,“这样的话,杜泽小公子,怕是难逃此劫。”
从展开那封只得五字的信件到现在,杜律紧皱的眉头就没有松下来过,他微微放低了目光,打量思考着这个在朝中多年却没什么存在感的王爷。
皇上的亲弟弟。
“你竟不相信卫瑜?”杜律的声音沾染了早春等我寒气,呼吸在空气中又冷又湿,在陆承等我眼睛中落下了一层扩散的白雾。
他听得大笑,眼泪差点笑出来。
笑够了,陆承直起腰,向来漂亮无辜的眼神里闪烁着邪恶的胸光,他像是苍茫草原饿了一整个寒冬的野狼,紧盯着杜律,嘴角挂着的笑容带罂粟绽放后极致蛊惑的味道,细腻的神思里藏着一把歹毒的匕首,直直戳戳想了杜律的心脏。
“你说我怀疑姑姑?”陆承撤掉了伪装,在这个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逼视着杜律,眼神与话语中都带着浓浓的讽刺,“杜统领,你居然在分析我。”
他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也像是发现了什么从未见过的秘密,更是计划能够凑近天时地利与人和的扭曲兴奋。
“原来在杜统领眼里,那个攀附宦官苟命的弟弟,竟也能这般重要?嗯?”陆承的表情变了,变得像一朵盛开到极致的花,似乎只要一丁点的晃动,就会瞬间枯萎,凋零死掉,“杜律,少拿你的想法来揣摩本王。”
他的病似乎更重了。
陆承的眼睛泛着可怖的赤红色,一条条血丝似乎快要吞吃了他全部的眼白,像是无数支从深渊蔓出的罪恶的手掌,慢慢地将裂纹伸向了漆黑的瞳眸。
“你若不想变成一个无感具失的疯子,最好的办法就是少去找她,”那夜古澜的手指戳在陆承的胸口,两人坐在观星阁屋顶的破砖烂瓦上,对着空旷的满月饮酒,“当然,知道你做不到,老子也不为难你,陆承,去找点事情吧。”
心理的空间只有巴掌大,被旁的事挤满了,也就能够短暂地忘记那些一直占据着心底苦涩。
他找不到自己的事,寻不出足够撑下去的自我。
“不行,”陆承轻笑着躲开了古澜想要夺他杯中之酒的爪子,一口饮尽,美颜间流淌着极艳的赤红,想月光下勾人的妖精,“也不需要。”
这个暴躁跳脚的大夫,还是无颜引荐的。他本身就是固执任性的,竟然还好意思来管别人,陆承翻了他一个白眼,不去理会了。
无数个日日夜夜孤独的自我安慰,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和契机去弄清自己,古澜说的胡,他比任何人都要明白,可惜陆承实在与别人不同。
所受的苦痛太多,得过的温暖太少,以至于卫瑜一人就成他心头所有感情的寄托。
拿得起,却放不下。
勾栏深院里泛着霉味的床铺,给了他满身沉痛的伤疤,也是陆承心头抹不掉的所有苦难的根源。
偌大京城皇室,给不了他所要的安全感,卫府故人不在,见到救命的恩人,也解不了他心头累积的恶念。
陆承矛盾地很,他既害怕卫瑜知道真相后厌恶嫌弃地眼神,也痛苦她的小姑姑被自己温柔干净表象吸引。
因为太在意,所以担心得到,也在恐惧失去。
“杜律,今日之事你知我知,”陆承的状态十分不好,他的右手挡住眼睛,左手臂弯的胳膊出伤口崩开流出了血,“我不管打算如何去做,希望杜统领也不要猜测我的心理到底在怎么想。”
若是平日清醒的时候,陆承是万万不会当着另一位当事人的面说出这样没有任何回旋余地的话。
因为一旦陆承猜错,或者是杜律这边对于杜泽的感情或处理方法出现问题,他都会陷入极其被动的局面。
不管是对姜荼,还是对卫瑜。
见识了陆承仿若腥风血雨的变脸绝技后,杜律也只是更加地绷紧了嘴角,他的接收能力竟然出奇的不错,杜大统领的手臂也不是安静地放松地搁在身边,而是与之前的卫瑜一样,抱着胳膊与陆承说话:“冀王殿下,此事与本案并无关联。”
这是在跟他耍赖?
陆承再次笑了起来,他的眼睛模糊着无数血丝,干涩难受得厉害,声音断断续续地仿佛一件破旧的封箱,不复与卫瑜在一起时的清丽干净,转换得又沉又哑。
“杜统领,赵高尚且大殿指鹿为马,我陆承怎么就不能颠倒是非,以白为黑?”陆承上前一步,鲜血从他胳膊缠紧的绷带上洇了出来,鲜艳的红色混着他眼底的疯狂与恶念,刺痛了杜律的眼睛,“筹谋着者善识人心,不要轻易触碰我的逆鳞。何况就算此事不成,杜小公子当街调戏美女乃至恼羞成怒,买||凶||杀||人也是合情合理。”
他不管杜律独自探查期间发现了什么与卫瑜有关的东西,在陆承这里,对于划的自己身边的一切,从来只认真人,不论是非。
且不说杜律所坚持的正义是真是假,只要干系到卫瑜,真的也能变成假的,而假的自然也就同样能变成真的。
他的眸子深处翻涌着无数风浪,但是每一道涓流细水全部都与卫瑜有关。
古澜的花话回荡在脑子里,陆承控制不住的头疼欲裂,他撑着一股疯劲,逼迫着杜律。
“我怎么能相信你。”
相信你不会再我做出选择之后不会反手捅我一刀?
那张仿若定时炸弹一样的字条,可是一直放在你手里的。
陆承不以为意,他的脚踩在地上的血滩里,又上前的半步,歪了歪脑袋:“你作为一个好兄长,难道还有其他选择?”
没有的。
从他坐在马车里,看见陆承的唇语没有告诉卫瑜的时候,就已经走进来陆承设好圈套里。
可是他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仅仅是不愿让他当着皇上的面说出卫瑜什么不好,尽可以将他调查收集的与卫家正统军备一样规格的特制箭于拿去销毁。
为何还要大费周章地选择另一个方向下手?
陆承,这个几乎快要被所有人忽略的亲王,皇上的亲弟弟,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杜律的目光依然沉寂冷漠,好像为国尽忠了一辈子,即将打算欺君罔上的人不是他一样。
“你和姜荼不和。”
杜律沉着出声,语气笃定,看着陆承的眼睛,走神思考要不要这件事告诉卫瑜。
噢,是她家的小朋友好像有隐疾的这件事。
话虽然说得没头没尾,确实让陆承心里咯噔了一声,他面色不显的盯着杜律的神色。发现他除了如卫瑜所说,真的像是一个苦大仇深的封建大家长外,也没瞧出什么不同,陆承松了一口气:“那杜统领以为,我会受这么大的伤,去与那个老东西做戏?”
杜律没有回应他的暗讽,而是深深地看了陆承一眼后转身离开:“我会独自进宫面见皇上,顺便探查三公主的伤情,冀王殿下保重。”
案件探查需要记录,也需要执案人员的手书或口头回报,而语言文字的魅力与锋芒不计其数,却全然藏在黑白与下笔之间,一句话,百样言,全看他与皇帝哪般提起。
毕竟京郊死人,事情可大可小。
“朝堂官宦走狗,从来蛇鼠一窝,沆瀣一气,”陆承的右手按住伤口,也沾了不少的血,他抬起手指,看着那鲜红到极致的颜色,享受着甘美腥甜的味道,缓缓地点在了唇间,“绯糜的罪恶与堕落,就应该用同样的颜色清洗干净。”
“古大人啊,这就是我找到的事,”贩卒走夫从陆承身边匆匆而过,他明明立于京城的闹市,却又好像与所有人都离得很远,他的血从掩盖的衣袍里滴落在地上,唇角沾着干涸的血渍,看起来像是从深渊黑洞里爬出来的妖精,“做起来还是十分不错的。”
他喃喃说完,感觉耳迹翁明,喉间干哑刺痛,朝着卫府的方向走了过去。
……
正午早已过了多时,日头虽然还不错,可天仍然透着冷,卫瑜从大理寺出来,摸出了身上仅剩的两块碎银,寻着记忆中的路又额外多赚了两圈,终于走去了酒肆。
她喝干了一坛女儿红,微醺着从二楼跳了下去,想着若不是沿路都有前往大理寺的标识,她怕是就算混到天黑,都不一定能将那老人家的尸体送到大理寺给仵作查验。
“这老东西,日日歇在宫中,竟也在京城中有一处这么好的宅子,”卫瑜在一坛酒下肚,与酒肆的一杆老油子称兄道弟到黄昏,也算是清楚地打探好了姜荼宫外私宅的地址,于是她打了个酒嗝,熟门熟路地找到宅子后方,动作轻盈又迅速地翻上了墙头,卫瑜俏丽的脸挂着在冬日少有的暖红,大言不惭地耍酒疯道,“姑娘今天就算找不到人,也要将这里翻个底掉不可。”
她暗搓搓地想着,打算直接把姜荼家洗劫一空,出了口恶气的同时还能弄点钱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