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受伤2
皇宫中,天已经蒙蒙亮了。
在卫婉摔碎了一套颇为名贵的茶盏离开后,杜律的人也带着姜荼来到了皇宫。
陆恒屏退了左右,看着跪在地上的姜荼,一脚踹在了那老东西的肩膀上。
“朕的皇弟此番遇刺,姜公公,”陆恒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你功不可没啊。”
姜荼的手搓在地上,手臂被碎掉的瓷盏割出了一串的血痕。
“皇上,您就算给奴才一百胆子,奴才也不敢啊皇上,”姜荼跪在地上,身上只有一件白色的里衣,还是杜律觉得那样衣不蔽体地参见皇上,是个极不体面的事,才命人寻来的,“皇上,此事十分蹊跷,定是有人陷害老奴,请皇上明鉴。”
他在大牢里,是被一桶凉水泼醒的。姜荼为人谨慎,以往行事虽时有荒唐,但从来没出过岔子。
醉春楼一事陡然遭人算计,他看着杜律,一时居然没能反应过来。
“陷害你?”陆恒眼里带着杀气,连声音都变得阴森森起来,“卫瑜带着太医过来禀告,说陆承的胳膊被箭羽贯穿了,箭尖再偏一点,就会伤到骨头。”
陆恒心中郁结难解,刚刚又被卫婉言辞犀利地质问了一通,心中气息不平,看见什么都不顺眼。
“你在哪里?嗯?”陆恒顺手抄起摆在案台上的奏章,朝着姜荼掷了过去,“你扎在女人里,和一群青楼的妓子鬼混,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枉费朕这般抬举你!”
姜荼再顾不得地上的茶盏碎片,一路跪着前行,抓住了陆恒的长袍。
他听的明白,从陆恒的言语中分辨出了皇上所知道的大概信息。
“皇上饶命啊,老奴一时糊涂失察,导致冀王受伤,”姜荼老泪纵横,额角还带着前日在御花园磕出的伤口,“老奴失职,求陛下看在以往的情分上,给老奴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情分?若不是念在往日的你救过贵妃,这些时日以来的桩桩件件,哪一件都足够朕要了你的命,”陆恒甩开他,坐在了座椅上:“不过你到说说,如今这情况,还有什么能让你将功折罪的事情?”
他不喜欢陆承。
那个孩子在民间长大,前朝大儒是他的老师,还差点成了卫家的养仔,后来被寻回,先帝还特意留了懿旨要给他封王。
陆承当时多大,只有十一岁吧。
赐他名承,他那个懦弱的老父亲也真是想得出来。
先帝子嗣缘薄,孩子不多,活到长大的也大多早逝,除了他也就只有后来谎称过世,送到荆楚后与卫琛成了鸳鸯双烛的陆媛。
还有现在的陆承。
可即便他在不喜欢陆承,在这大承的万里江山之中,也是他唯一的弟弟了。
皇室宗亲遭人刺杀受伤,若是不拿出个章法,也没有理由服众。
姜荼贪权好色,这些他从前就知晓,不过一想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人非圣贤。姜荼跟着他这些年处理政务,协调后宫用度,也算是兢兢业业,并没有出过什么较大的差错,且说到底宫里的职务与权利也不过是份看起来体面一些的工作罢了,哪成想这次会惹出这么大的篓子。
“皇上,老奴掌握一份密报,此次诸侯进京,乃是得了京中人的来信。”
朝中重臣私自联络诸侯。
是想干什么?谋反吗?
陆恒的愤怒的阈值顿时就拔高了,只是并不是对着姜荼,而是他口中的“京中人。”
……
卫瑜的厨艺不怎样,熬的粥也只能说是煮熟了。当然这事虽说不需要什么较大的技术含量,但是第一次给孩子做饭,弄得不好吃,还是一桩丢脸的事。
她坐在床边,自己先尝了一口,又吹了吹,才小心地送到陆承嘴边:“不怎么好吃,但也没夹生,软烂得很,多少吃点吧。”
陆承安安静静地应下,嘴唇触到勺子,舌尖轻轻地从上面扫过,嘴唇抿着,像一只灵灵的小狐狸,吃着卫瑜送过来的白米粥,享受着他小姑姑难得的照顾。
“姑姑,那个卓姑娘,”他小声说到,面上看着不怎么样,但心底却仍然在意着,“我能问一下,姑姑打算如何安置她吗?”
未来的是防住了,可是这已经接收的就不好弄了,可是他一个大男人,去与小女子争风吃醋,怎么想都觉得掉价,此时问问卫瑜刚好,说不定还有什么转机。
“卓姑娘?你说卓令?”卫瑜思索了一会儿,不知道陆承纠结这个有什么意义,“她在醉春楼待得好好的,我安置她做什么?难不成将她收为外室,留着伺候我吗?我又不要丫鬟。”
卫瑜理解不了地摇摇头,将陆承喝空的碗放在了不远处的桌子上。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想起姑姑刚刚跟我说过,想与卓姑娘有个合作,还以姑姑要将人接出来呢,”陆承看着她在身边忙碌,心下从未有过的宁静,人和缓了下来,说出的话也变得动听起来,“话又说回来,姑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平旦寅时,卫瑜寻了个距离陆承较远的窗子打开,新鲜的空气涌入屋中,舒缓了一身疲惫。
整个侯府,除了爹娘与卫琛,数她的房间视野最好。
此时打开窗子,正好能看到卫安提着枪出来,带着家里的三个孩子开始了晨练。
“有这么个老师父真是好,”卫瑜爬在窗边自语,“都不用姑娘我操心了。”
桌上放着一碟糕点,已经有些凉住了,但好在不腻,此刻正被卫瑜捏在手中,一块一块掰碎了往嘴里松。
正看得来劲,手里冷掉的糕点却被陆承抽走了,卫瑜回头,就看见陆承有赤着脚站在地上。
“冷食伤胃,姑姑在家,怎么也不注意些?”
白色的里衣是从前老侯爷的,套在陆承身上,多少闲得有些空荡的,卫瑜看得皱眉。
她拍了拍手上的食物残渣,走到陆承身边。
啧,怎么矮这么多。
“你转过去,”卫瑜指挥着陆承说道。
陆承顺着窗子往外瞧了一眼,听到卫瑜的话有些愣:“转过去,这样?”
“对,就这样。”
他被卫瑜拦腰拢住,一把抱了起来,然后步履平稳地放在了床上。
陆承惊呆了,一双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卫瑜,反应过来后耳根带着脖颈全都红成了一片,瞧得卫瑜都不好意思了起来。
她后知后觉地掐着腰,站在陆承床边给自己找补:“老实待着,别天天瞎想。我跟卓令也没什么重要的事,说是与她合作也不过是不想让她在冒失之下杀了姜荼。”
卫瑜从他手中抢走那块惨遭两人折磨的悲催糕点,随手丢进了嘴里,就着桌子上的一壶热水吞了进去。
“你说的,不许浪费食物,”卫瑜给他重新整理好被褥,“我一会儿还要进宫一趟,三公主遇刺,皇上让我与杜统领一起查案,我得去个合适的地方与他碰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这几日你就先在卫府待着,吃饭也不用等我,我晚上再过来看你。”
直到卫瑜离开,陆承的脸依然是控制不住的红色,怎么能叫姑姑给抱到了床上?
他感觉腰间膝弯,仿佛烧着了一般滚热,叫人血都沸腾了起来不说,骨头都煮松了。
红尘软帐,不管是哪一处,都是他的心之向往。
可是有一天当卫瑜知道这一切,知道他的所思所想,还会这般对他吗?
陆承从不怕面对感情,也不怕将之暴露给卫瑜,他不在乎世俗的名头,也懒得去管别人如何看待,怕只怕理念不合,自大承建朝起便忠于皇朝,终于百姓的卫家将军,真的能够容忍他这样倒行逆施的乱臣贼子吗?
他不敢再想了。
“来人,”陆承出声,喊来了候在门口的仆从,“告诉卫安卫副将,就说我有急事,需要出门。辛苦他一下,给我安排两个人,替我更衣,还有,将无影请过来,我有事要交代他。”
皇上派姜荼带私兵镇守醉春楼,虽说有了名头,但是射伤亲王之事,皇上不会那般容易放过姜荼,他总需得给百官和众人一个交代。
诸侯进京,就是最好的借口。
古澜啊古澜,你可别让我失望。
陆承的手上吊在身前,目光深远悠长,好像永远过不去的黑夜,那怕在青天白日之中,也瞧不见半分光亮。
……
“皇上取了姜荼出宫的权利,罚了他二十庭杖,算是处罚了他办事不利,审查不急,”在宫门口,卫瑜靠着门前的柱子说道,“陛下嘱咐我同你说一声,不过想来皇上应该也派人通知过了,我求个心安,以免到时候陛下再问我此事。”
杜律推门走出,映着日光有些刺眼,他微微眯了一下眼睛,懒得搭腔。
“刚刚在屋中,皇上可有与你交代什么?”卫瑜抱着胳膊,手中抱着一柄女用的长剑,打了个哈欠,眼中蓄了些朦胧的水汽,对只能在身边的冷面家长杜统领说道,“给点提示呗,杜律统领?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公主是哪里遇刺的呢。”
她吊儿郎当地歪头,转身拦在杜律身前,摆出了一副不问出点什么决不罢休的气势。然后被目不斜视的杜律一掌拍开。
“卫将军,你挡路了。”
卫瑜差点气疯。
可是没有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陆承那疑心病重得没边的大哥不相信她,连带着那个与卫家有些关系的亲弟弟都受了挂落,不认命又能怎么办?她手里又没有兵。
且这事注定是个无头公案,到时若是查不出什么,好歹还有个人帮她一起分担办事不利的罪名。
卫瑜眼珠咕噜噜地转着,也不生气,想清楚后又凑了过去:“别这样啊,给点提示,姐也好陪你一起干。”
昨日事急,她刚把杜律得罪,今日若不抓紧些刷刷好感,日后怕是没有办法共事了。
杜律正直,虽不至于背后给她使绊子耍心眼,但是最初已经留下了一个不好的印象,万一再被人挑拨,真就是后患无穷。
“无可奉告,”杜律再次推开他,一段路走得脚步生风,丝毫不给卫瑜面子,“另外,我比你年长。”
“嗨—你这人……”
卫瑜两次吃瘪,已经无可奈何了。
她终于消停了下来,跟在杜律身边,与着死板的老干部走出了宫门。
想着探寻机会,再与杜律交流,她只要将臭不要脸奉行到底,还怕拿这个冷面杀神没办法嘛。
结果正寻思着办法,卫瑜心事重重的垂首走了一段路,在宫门口不远处,她听到了一熟悉的声音。
“卫将军,杜统领。”
抬起头,她看见了陆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