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青楼1
次日清晨，卫瑜醒来后惊讶地发现自己睡过了。
她扶着脑袋做起来，只觉头晕目眩。
料想是昨晚聊得太久，才导致自己今日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嘶，这是怎么了，”卫瑜的手摸着耳垂，感觉到一阵尖锐的刺痛，“陆承家里的床板长了钉子不成，怎么这也能受伤？”
她从床上下来，给自己倒了一口茶，水还是温热，估计今早新添的。
八成是陆承放进来的，卫瑜喝了一口，润润嗓子，只觉得口中什么滋味都没有。
屋内的陈设简单，与卫婉宫里的华贵大不相同，卫瑜转着圈瞧着，顺道喝完了三大杯水，才勉强缓解了喉咙内干涩的渴意。
杯子搁在桌面上，她简单活动了一下肩膀四肢，身体轻松舒展之余，心思电转，脑子中有什么一闪而过，被她迅速地抓住了。
“我去！我的早朝啊。”卫瑜生无可恋，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门被人推开，传来了木制摩擦地响声，新鲜的空气与明媚的阳光顺着打开的门一同溜了进来，卫瑜眯起了眼睛，看见陆承拿着一身新衣，还有早晨的新鲜吃食，缓步走了过来。
他穿着一袭深色的长袍，收紧的腰线还有立体的剪裁，都将陆承修饰得十分利落得体。
不算明显的同色绣纹藏在衣服里，暗处看不太清，可一旦阳光闪过，埋在里面的金线与上好的丝线缝制出来的花纹就会变得格外好看。
“昨日无影回来，我便交代他去与贵妃宫中的人联络，听宫里的人说，因为昨日宫宴闹腾得很晚，文武百官也身处其中，醒来应也是十分疲惫，”陆承坐在卫瑜的不远处，“故皇上特许恩赐，除大理寺与禁军防务不得停止运转外，其余公事一律暂缓，推后一日，也算是给众人放了天假，所以若是因为早朝的事，姑姑就不必担心了。”
卫瑜接过陆承拿过来的衣物，含混地应了一声，转眼看上了面前的清粥小菜，还有两个白白胖胖的大馒头：“你从哪儿弄来的？”
小米粥在描着花边的瓷碗里冒着香气，咸菜就更普遍了，是她在荆楚经常吃到的萝卜干。
京都富贵，像这样普通的吃食倒成了稀罕。
“是无颜腌出来的，放在通风处晾着，馒头和粥是我弄的，姑姑尝尝，味道应该还算不错，”陆承将吃食推到卫瑜眼前。
这饭弄得委实合心，卫瑜吞了口唾沫，看了陆承一眼，从椅子上跳起来，衣服也没来及穿，她就着盆中已经放凉的水，凑合地把自己梳洗了一番，又马上做回了桌上。
“把无颜借我两日怎么样？”卫瑜咬着馒头，入口软绵，像是咬在了云彩上，在嘴里绽开一股独有的甜香，她想这一口很久了，“我看你也没什么事，不如跟我一起回卫府转转。”
她的居心太过明显，瞧得陆承十分想笑。
“这怕是不行，昨日之事无颜功劳不小，我允了要给她赏赐，怎么能食言而肥，”陆承撑着下巴，将腰弯低了许多，长长的睫毛在眼前眨动着，语调轻轻柔柔，“至于我嘛，倒是得空，时间确定不下，最早也要待到傍晚，姑姑可愿等我？”
他的手指触在脸上，指尖微微滑动，挪碰到了唇角。
“我也没什么事，你愿意来最好，家中酒菜不少，且我在荆楚新学到了一样美食，卫璇两日前就吵着要吃，人多热闹，我们也好备下，”卫瑜撂了筷子，将嘴里的清粥咽下，“倒是无颜，我有些事想要问她，能不能告诉我她在哪儿里？”
卫琛当初奉命将阿史那氏送回草原，路途凶险难测，跟在他身边的出了三十余人的亲卫，就只有无颜自己。
后哥哥身死，无颜重伤失踪，卫瑜一直以为她已经死了，没想到竟然会留在陆承这里。
昨日宫宴居然还扮成了自己的模样，与姑姑一起联手，玩了出瞒天过海，在姜荼的层层的陷害下，给她制造了完美不在场的证据。
陆承似是看出了卫瑜心中所想，他的视线落在卫瑜的手腕上，另一只手把玩着眼前的碗盏，里面剩了小半碗粥，已经有些冷掉了。
他将手中的瓷碗转了半个圈，当着卫瑜的面，在她惊愕的目光里，将剩下的半碗粥仰头倒进了嘴里。
脖颈露出的线条被拉长，喉结滚动之中与下颚连成了一条流畅的线，卫瑜惊得差点掀了桌子，她心惊肉跳地愣在那里组织语言，却见陆承没事人一样放下了碗，又拿起桌边地茶壶，将其中蓄满了水，然后又再次仰头喝掉。
“不能浪费粮食，姑姑怎么了？”陆承不解地问道，“姑姑问无颜是吗？她这两日都随着无影去京郊了，其实将他们都叫回来也不是不行，只是姑姑要打扰人家难得的风花雪月吗？”
陆承的话不过短短几个字，在卫瑜的脑袋里排列组合了无数样式，却没有一个连成句子的。她仿佛一具丢了魂的行尸走肉，跳过了陆承的回话，满脑子都是这小子喝粥时候的撩人的样子。卫瑜穿起衣服，机械地迈开步子，连陆承是否会来家中的确切回答都没有要到，就逃也似的绕过敞开的大门，找了一个临近的墙根，狼撵般跳墙跑了。
屋内的空气很好，阳光也足，陆承看着卫瑜消失的身影，舔了舔昨日沾了血的牙尖。
入口软绵，与这白馒头到很相似。
……
荆楚偏北，气候干燥寒冷，像样的美人从来都不多见。
卫安虽长得俊气，但平日里见多他又闲又贱的烦人劲，美好的皮囊绘制的虚假泡影，在卫瑜这里也就直接幻灭了。
进而导致她虽然喜欢撩闲，但是对着卫安总是下不去手。军营中的男人，好看者甚寡，又都是自己的兵，卫瑜就算天生的手贱，也不会戳弄摩挲他们。
又糙又壮的大老爷们，想想就一阵恶寒。
无奈之下，卫将军只好退而求其次，将目光放在了姑娘们的身上。
但是十分可惜的是，由于她小时候实在是劣迹斑斑，荆楚好人家的母亲就算再敬重卫家的将军，逢年过节的送些自家特产，也不会让家中如花似玉的姑娘去军营，万一招惹了卫瑜这个声名远播的变||态，那可如何是好？
所以小的时候还有嫂子在哄着卫瑜，长大后情形恶劣，她的这点小爱好的存活环境急转直下，都快被挤压的没有生存空间了。
“二姐？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卫辞穿着一身简单寻常的衣袍，待在院子中练枪，抬眼间却在自家后院的院墙上发现了卫瑜，“皇上派来传话的人刚走，说你在贵妃歇息呢。”
卫辞露出的脖子上挂着一层薄汗，头发梳了起了，脸也有些发红，她着急地想要叫人接卫瑜下来。
结果身子还没有扭过去，就听见卫瑜有气无力地伏在墙头说道：“妹妹啊，姐问你个事，陆承每次回咱家，会留下来吃饭吗？”
“以前还会留着的，”卫辞被问得愣了一下，将长|枪戳在地上，抬眼冲着卫瑜回话，“小王爷总说府邸食物丰盛，他看不惯又吃不完，待得格外难受，有那么几次被撑到的经历之后，索性就不过来了。”
“我不记得他以前有这个毛病啊，”卫瑜离京八年，错过了孩子们的太多成长，她先是松了一口气，后有难受地自责起来，“他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谁欺负他了？”
那时卫辞年纪尚小，躲在老管家身后，每次看着卫瑜与陆承待在一起，从来都是缩得远远的。卫瑜一个人的破坏力已经不弱了，再加上一个认生又敏感的狼崽子，家里不被拆了都是上苍保佑，谁还会凑到二人跟前去观察陆承有什么小习惯？
后来卫瑜远赴荆楚，陆承更是直接躲回了冀王府，卫荀几次前去接他，都被冀王府门前的老管家推了出来。
卫瑜这两个问题着实难住了卫辞。
毕竟她与陆承相比，年纪更小，且从陆承面上来看，也实在瞧不出哪里受了欺负。
冀王早慧聪明，又懂得自保隐忍，这些年从未有过错漏，二姐这话究竟是从何说起的？
“算了，你估计也不清楚，”卫瑜摇头，像只横着的树懒挂在墙上，一下一下的晃着长腿，“我换个问题。”
卫辞仔细听着。
“受了委屈为什么不告诉姑姑？”卫瑜犀利地问道，“是怕给我们添麻烦吗？”
卫瑜直起身，从墙上跳了下来，走到卫辞身边。
“靖谦长大了，也有不能告诉姐姐的心事了？”卫瑜揉揉这个妹妹的脑袋，眼里全是心疼，他们卫家的几个孩子，算上陆承，就没有一个过得顺心快乐的，“可是姑姑和姐姐都会担心你啊，姜荼那个老东西手狠心黑，靖辞什么都不说，不让阿凝他们说，姐姐若不回来，姑姑也不知道，靖辞若出事了怎么办？”
卫辞低着头，手指搅在一起。
“我怕……”
“怕什么？”卫瑜抬起她的下巴，擦掉了卫辞晶莹的眼泪。
“怕姑姑出事，也怕姐姐再被算计，”她抓住卫瑜手，捏得很紧，“姜公公与皇后，他们都是一派的，姐姐，我很聪明的，我一直与他周旋着，从没被占过便宜。”
“陆承知道这件事吗？”
卫瑜问道。
“不知道！”
卫瑜的眉毛锁紧，看出了卫辞在撒谎。
“冀王常年告病，早朝更是没去过几次，靖谦从未对他提起过，”卫辞把自己的掌心掐红了，“况且小王爷那般好看，若是与靖谦一起多在宫中走上几回，想来姜公公还未必瞧得上我。话说姐问他做什么？此事与冀王也没什么关系。”
卫辞一看就没撒过谎，前后逻辑不通，言语间更是漏洞百出。卫瑜没有戳穿她，在心中又给姜荼记了一笔后说道：“卫家虽不比从前，说到底也算得上陆家亲眷，靖谦是我卫家的姑娘，又何必担忧一个宦官，姑姑与姐姐足够自保，定不会像哥哥一般，不会扔下靖谦，不会独自留下任何一人。”
那欺软怕硬老奸巨猾的祸害。
卫辞三番退让忍避，反倒让他以为卫家好欺负，不仅得寸进尺得在宫中打起了卫辞的主意，还敢将阴谋算计到自己头上。
“二姐……”
卫瑜收敛了情绪：“没事，有二姐在。”
她舔了舔有些起皮的嘴唇，看见了不远处的荀伯，也瞅见了猫在墙根的两个畏畏缩缩的脑袋，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几个小崽子。
“行了，回屋温习一下课本吧，起得这样晚，如此偷懒，也不怕先生罚你，”卫瑜送走三个弟妹，招呼卫荀过来，纠结又惆怅地挠着鼻尖说道，“荀伯，知道我爹的私银藏在哪儿吗？姑娘想去喝花酒，手头有点拮据。”
以为卫瑜有什么正事吩咐的荀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