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10
为期一个月的寒假对于大多数学生而言都是轻松愉快的，但对于博士生却并不见得如此。组里的美国学生会趁着圣诞节休息一两周的时间，回家与家人团聚。但中国学生在这每逢佳节倍思亲的节日里却基本都忙着做实验，是当之无愧的实验室第一生产力。
寒假期间不用上课，也没有考试，沐雪欢快地将所有的时间都放在了实验上，连圣诞节当天的聚餐都没有参加。
罗琳直骂她是个变态，对于她这种假期打苦工却还乐此不疲的心理，表示难以理解。
到了12月31号这天，众人约好了晚上一块儿去罗琳家跨年。这种热闹的时刻当然应该吃火锅，于是来自火锅之乡的沐雪便祭出了自己从家乡带来的火锅底料。火锅汤底并不难准备，所以沐雪还顺手炖了一大锅银耳莲子汤给大家清火。
一群人热热闹闹，忙前忙后，终于有了过年的感觉。
吃火锅胜在氛围，每次不管煮再多菜，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很快就抢没了。沐雪怕有人吃不了太辣，所以汤底只放了些大料，辣椒加得很少。可即便这样，白子敬等人也被辣得双颊通红。
“沐师妹，你太牛了，这火锅汤底简直绝了！完全刷新了我对于‘火锅’二字的定义！”邹洋平时也喜欢吃辣，这火锅太对他口味，他完全停不下筷子，一张娃娃脸吃得粉嫩粉嫩的。
吃火锅本来就慢，再加上喝酒聊天，一顿饭吃了足足3个小时。难得有机会放松，再加上这是罗琳在这儿的最后一个元旦了，大家的兴致都特别的高，大有一种不醉不归的豪情。
晚饭过后又有人提议玩儿喝酒游戏——neverever。游戏规则很简单，每个人轮流做庄，说出一件自己从没干过的事。在座其他人如果干过这件事就要罚酒。最后如果所有人都做过这件事，那庄家也要跟着罚酒。
首先是德高望重的罗师姐做庄，不过她此时的表情和“德高望重”四个字实在是相去甚远，笑容之中甚至还透露着一丝丝猥琐。只听罗琳大声说道：“我从来没有去过男厕所！”此话一出，男生们嘘声一片，纷纷端起了酒杯，指责罗师姐奸诈。
而在座剩余的两位女生——本该开心旁观男生们罚酒的沐雪和苏娩苓，居然也跟着举起酒杯，痛饮了一大口。
男生们顿时发出了一阵了然且幸灾乐祸的笑声。
“这是什么情况？！”罗琳望向跟着罚酒的二人，被惊得三观尽毁。
苏娩苓苦笑道：“师姐，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几个女生没进过男厕所啊？你应该说，我从来没在男厕所蹲过坑，那我就不用罚酒了！”
沐雪也在一旁点头附和。
沐雪小学的时候可是班里的小霸王，不该做的事儿可没少做。那时候还小，对性别没什么概念，她出于好奇便时不时带着一群小跟班儿进男厕所“探险”。现在想想，幸好那时候厕所里都没人。
代沟这个东西，经常体现在这些奇奇怪怪的地方，罗琳简直说不出话来。她说的这件事在场所有人都做过，她也只好跟着罚了一大口酒。
下一个当庄的是坐在罗琳旁边的苏娩苓。她轻轻咳了两下，止住了男士们的玩笑声，然后挑着眉微微一笑：“现在笑这么开心，待会儿有你们哭的时候。”
只听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从来～没有～跟～女生～接过吻！”
对于这个年龄的男生而言，没跟女生接过吻，怎么想都不会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所以唯二没有喝酒的两位男士——白子敬和吴函，各自都带着万年老光棍式的惨兮兮的笑容。
白子敬把手搭在楚易与肩上，表情既哀怨又不忿：“易与啊，连你这么害羞的小猪猪都找到白菜拱了，怎么我长达24年的人生中就愣是没有一朵桃花绽放呢？”
合着别人谈恋爱都是猪拱白菜，他自己谈就是阳春花开。
楚易与十分不客气地推开了白子敬的手：“成天瞎说什么呢，你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吗？”话是对白子敬说的，可眼睛却略带不安地瞥向了沐雪。
只不过沐雪此时的注意力全放在了苏娩苓身上。苏娩苓就坐在沐雪旁边，她的表情虽然很平静，但仔细看就能发现她其实正盯着叶凡劼的方向发呆，握着酒杯的手指被红酒衬得惨白。
喝酒游戏向来在男女之间就十分流行。通过小小的游戏，不经意间就能得到很多问题的答案，而且这些问题往往都是平时难以问出口的。
沐雪能够理解苏娩苓的期待，毕竟对于叶凡劼这种存在来说，要建立一段恋爱关系，太简单又太困难了。虽然喜欢叶凡劼的女生肯定少不了，但能让叶大神喜欢，同时又敢于站在他身旁的女生，想来应该也不会太多。
连沐雪也不得不承认，与其相信叶凡劼也有过和普通男生一样的少年情怀，她也更愿意相信叶大神从来都是孤傲地站在山顶俯视众人的。
可就是这样的叶大神，竟然也嘴角微翘，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了。
苏婉苓手里的酒杯一斜，沐雪眼疾手快地帮她扶住了杯子。
苏婉苓回过神来，勉强牵起嘴角朝沐雪笑了笑。
下一个做庄的便是沐雪了。她看着当下有些诡异的气氛，不得已只好自戳痛脚来调节氛围。沐雪微笑着开口，嗓音清甜地说道：“我——从来没有发过影响因子10以上的文章。”
此话一出，全场安静了几秒，紧接着便响起了嬉笑声和抱怨声。
“小雪啊，你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怎么就献身了科学呢？这么喜乐祥和的日子里竟然还不忘探讨学术！”罗琳笑得仰倒在了苏婉苓的身上。
“师妹，你这也太狡诈了吧！看你明年这个时候还能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邹洋次次都在罚酒，本以为单纯的沐师妹应该能让他休息一回，却没想到她也不厚道。
眼看氛围重回轻松，沐雪笑眯眯地说道：“师兄师姐，明年的话我们明年再说，各位先把今年的酒喝了吧！”
话毕，除沐雪之外，所有人举杯。
自沐雪之后方向就完全被带跑偏了。原本或搞笑，或暧昧的游戏，却被大家当成了挟私报复的利器。平日里在学术上隐隐约约的攀比竞争，羡慕嫉妒，今天都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似的。之后所有庄家出的题目都异常统一——
“我从来没有发过影响因子20以上的文章！”
“我从来没有发过nsc！”
“我从来没有发过patent（专利）！”
“我从来没有发过20篇以上的文章！”
“……”
在酒精和游戏的双重掩盖下，曾经略显敏感的话题被大家你一句我一句，似遗憾，又似玩笑地大声说了出来，竟一扫往日的苦闷，令人心中充满了信心与希望。
沐雪仿佛听见了这群赴美留学的天之骄子们给自己定下的目标——
“我明年一定要发影响因子20以上的文章！”
“我一定要拿下一篇nsc！”
“这个课题我一定要搞一篇专利！”
“毕业前我一定要发够20篇论文！”
和大家等级相差太多，之后几轮沐雪自然再也不用罚酒了，可她也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难过……
不过此刻她只觉得对未来充满了期待，眼神格外的明亮。琥珀色的眼眸在灯光下流光溢彩，看得对面的叶凡劼眯了眯眼睛，加深了嘴角的苦笑。
他今天算是真正体会到了众怒难犯。好端端的游戏，玩到最后却像是成了他的鸿门宴。开局以来，他的酒杯便从未空过。到最后，一大箱酒，大半入了他腹中。
而罪魁祸首此时却坐在他的对面，笑得人畜无害，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