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伦敦
第二十五章伦敦
哒。哒。哒。
沁凉的水滴从石壁滑落, 砸出空灵的回响, 荡出极远。
吱。吱。吱。
游荡的硕鼠徘徊在黑黢黢的洞穴, 时不时地直立起身体，打量着下水道内、按照常理不该出现于此的庞然大物。
庞然大物是在三天前、顺着一场大雨引发的管道洪流被冲到这里的。
——那是一座黑红为底的木质棺塚。
明明大半浸泡在下水道的污泥与积水里、棺身却不沾染半分脏污。
繁复而华丽的秘银纹路覆盖了整个木棺的表面, 在漆黑的、仅有隐约月光从极高处窨井盖落下的地下城里兀自发光。
盖板与棺身之间几乎毫无缝隙，闭合得极紧，浑然一体。
能够在这座棺塚内沉睡的，一定是一具生前地位尊荣的尸体。
↑假如有人能看见这一幕, 他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但这里只有游走的硕鼠, 与常年沉积的污泥。
谁会发现它呢？
……
英国, 伦敦，唐宁街。
按照国家惯例，今日又是一个阴雨天。
“笃、笃笃。”
均匀谨慎的敲门声从私人办公室的外面响起来。
敲完三下，怀里抱着文件的i6（英国陆军情报六局）职员收回手，脸上透露出些许紧张，等待那一位的回应。
“请进。”
缓慢、矜持、优雅又标准的伊顿公学音这样说。
于是，职员推开了厚实典雅的双合门。
抬头便看见一位……穿着一身和那嗓音相得益彰的三件套式西装的绅士。
绅士原本背着手、站在远离窗户的办公桌前, 此刻已经转过身来。
他领口的温莎结考究而古典，衬得脸上的笑容标准、虚假又矜贵。
“让我假装期待一下——希望大河之房（i6的代称）今日的情报报道能够符合它的名号。”
职员抱着文件的手紧了一下, 笑容干涩，只觉得今日被抽到来送报告的自己实在不够走运。
……
说实话, 眼前这位绅士的样貌并不具有逼迫性。
他的五官平凡
且线条缺乏棱角, 就连身材也不算那种标志意义上的修长挺拔。
透过扣起的西装纽扣, 可以隐隐约约看见他腰腹上的小肚腩。
——看起来就像是一位平凡、普通、提前面临英国人特有的中年秃顶危机、下班后也不怎么会去锻炼的小小公务员。
但他就站在这里, 站在唐宁街的中心。
站在伦敦西敏内的政治与权利的咽喉处，一双浅灰色的眼眸仿佛将什么都纳入眼中。
——他是麦考夫。
——全名“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
是住在蓓尓美尔街的“人形大英政府”。
是英格兰的中心交换站，票据交换所。
是无所不知。
这么说吧，假使英国女王想要知道一则关于海洋污染、印度尼西亚、白金汉宫以及金银复本位制等毫无关联的问题的情报……
她当然可以去一个一个地询问每一个相关部门，然后得到四份零散而毫无关联的信息。
但只有麦考夫，只有他的大脑才能把所有的因素串起来、在事件发生前说出所有可能造成的影响。
可以说，他就是英国运转的主控齿轮。
……
“福尔摩斯先生。”
“我们已经拿到了膜拜古代死神的异教徒——【黑鸢尾】——的情报。”
面对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即使是i6的核心职员也要小心翼翼地低头。
“军情六处在昨夜凌晨成功破坏了他们的集会，并逮捕了大部分成员。”
“遗憾的是……”负责汇报的职员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我们并没有在现场搜寻到他们信奉的九相神。”
“另外，非常凑巧。昨夜您的……呃……弟弟，在我们的抓捕过程中出了很大一份力。”
听到耳熟的单词“
other”，麦考夫的嘴角微微抽了抽：“well……我以为托尼·斯塔克已经吸引了夏洛克的全部注意力。”
托尼·斯塔克……
一提到这个来自于美利坚、与英格兰画风格外不同的风云人物的名字，职员也忍不住多了句嘴：
“听说苏格兰场的诸位警官也很惊讶
……小福尔摩斯先生居然会这样关心案件以外的人物。”
其实职员这句话的艺术加工成分极大。
苏格兰场（英国首都伦敦警察厅的代称）的原话其实是：
“yes！福尔摩斯和斯塔克！就让这两个臭屁的自大狂一起滚蛋吧！”
……
麦考夫静静看着眼前的i6职员。
想：哦，他可真是一条愚蠢的金鱼。
他实在懒得花费口水告诉他“托尼·斯塔克才是真正的案件核心”。
——不是i6正在追踪的【黑鸢尾】案件，而是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的、疑似全球范围记忆植入的案件。
这场悄无声息的记忆植入仿佛传播性的病毒。
以美国为传染源，辐射性扩散至周边、乃至全世界的国家。
首先，是美国率先传出“头号军火商兼发明天才——托尼·斯塔克——宣布关闭斯塔克工业的武器部门”这一爆炸性消息。
然后，世界各国的人民好像纷纷接受了这种设定。
他们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大新闻疯狂讨论起来。
各种斯塔克工业的大动作会对股市造成多大影响的分析贴，与新闻发布会上的托尼·斯塔克我真的可以之类的舔屏贴，刷满了脸书和推特。
最开始，还有零星几个“托尼·斯塔克是谁？”、“斯塔克工业很牛逼吗我怎么从来没听过？”的疑问……
但这些质疑也很快被纷纷涌来的“抬头看看全球富豪排行榜好嘛？”、“连斯塔克都不知道你是深山老林养的旱魃？”等评论压过。
甚至，原本提出问题的当事人，也在网上说自己“啊啊啊我可能是奶茶喝多糊涂了”。
……
麦考夫相当确信，他的记忆宫殿中，从未出现过有关这位名为托尼·斯塔克的世界新闻头条常客的记录。
但周围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包括他那勉强算是一条优秀金鱼的女助理。
唯一让麦考夫欣慰的是，他那不成器的弟弟夏利——全名“夏洛克·福尔摩斯”——并没有变成那无数金鱼中的一条。
从来不主动联系他的弟弟专门发来
了短信（麦考夫敢用发际线担保夏洛克是懒洋洋躺在沙发上让他那位“助理”华生打字发送的）。
兄弟二人相互diss着对方的记忆宫殿，就“托尼·斯塔克有问题”这件事互通有无。
讨论完毕后，夏洛克颇有兴致地开始侦查托尼·斯塔克的一切有关报道、做思维导图、往墙壁上打枪和射飞镖。
麦考夫被迫为这件事可能引发的蝴蝶效应做预案。
……
不过，很快又发生了另一些事情。
麦考夫难得地推翻了自己的猜测。
比如，i6的纸质档案里多了“托尼·斯塔克”的绝密资料。
又比如，英格兰的军火线也“早已”与斯塔克工业利益纠缠，正在因为对方关闭武器生产线而头痛不已。
再再比如，i6追查【黑鸢尾】这个组织的发源地，最终追查到了哥谭。
——而哥谭，同样是一座根本没有在他的记忆宫殿中占据位置的城市。
哦，让我们转动一下地球仪吧。
美利坚的地图上直接多了一个“哥谭”，又多了个“大都会”。
还有“星城”、“中心城”……
哈！
这已经不能用简单的“记忆植入”来解释了。
浅灰色的眸子像是鹰隼一样眯了眯，闪过几分沉思。
麦考夫把站在一旁战战兢兢的汇报职员赶走，坐回他的办公椅上，轻轻呼出一口气：
“世界融合……”
……
“oh！！位面融合！”
英国，伦敦，贝克街221b。
突然响起的男声吓坏了窗外舔毛毛的黑猫。
也吓洒了刚从厨房里出来的约翰·华生先生手中的红茶。
“天呐，天呐，夏洛克！”
留着金棕色短发、一只脚有些坡的华生先生一边赶紧把被烫红的手背送到水龙头下冲洗，一边对着沙发上的男人大声抱怨起来。
“你又想到什么线索了？还是你难道在看科幻小说？拜托你考虑一下我脆弱的心脏好嘛？”
沙发上的男人：“得了吧华生你的心脏并没有任何生理上的问题——比起心脏我觉得你贫瘠的大脑更
需要小心呵护毕竟你居然会觉得斯塔克工业可能从此一蹶不振呢这可真有意思。”
用绝对非人的语速噼里啪啦说完这一长串话的人，正是夏洛克·福尔摩斯。
他正缩在221b公寓的褐色皮质长沙发上，深蓝天鹅绒的长款睡衣裹着他修长清瘦的身躯。
因为要嘲讽华生，夏洛克从面对沙发背的姿势转过来，露出一头骚包卷发和超级大长脸。
天生的虹膜异色症让他的眼眸在不同光线角度下闪现不一样的光泽。
就像此刻，看起来是金蓝色的。
……
“噢，噢？”
华生已经习惯了室友“看任何除了自己之外的人都是金鱼”的毒舌。
“所以斯塔克工业不会因为关闭了军工部门倒闭？这真是太好了。”
夏洛克不大想在这个话题上理他。
但华生显然对托尼·斯塔克非常关注：“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夏洛克？快来展现一下你高超的推理技巧吧！这样我就可以在博客上把那些唱衰的人都怼回老家……咳。”
“你居然还在写那个该死的博客？”
夏洛克一脸诧异，但耐不住助理的连声催促。
“好吧好吧，一个独自一人被绑架到中东的军火商人在fbi解救他之前就逃了出来，显然他用那不那么金鱼的脑瓜子搞出了兼具杀伤力和防护力的东西，你可以想想斯塔克大厦当初为什么多了个方舟反应堆。另外，被囚禁的数月显然对他的精神状态造成了一定的冲击比如轻微的tsd，直面战场和死亡的人总会有点这个你难道不是再清楚不过吗约翰·华生先生？尤其那些炸弹上还明明白白标有斯塔克的名字。还有……baba”
说完之后，裹着天鹅绒睡袍的卷毛侦探还下了个定论：
“如此的浅显易懂，无聊透顶。”
华生：“……”
他听得一愣一愣，愣是忘记把手从水龙头下拿出来。
“那昨晚的案子呢？”
“我们不小心闯进去的那个黑宗教集会，叫什么【黑鸢尾】对吧——听起来可真哥特。”
“你说他们供奉的九相神到底逃到哪里去了？我
估计是首领假扮的吧，宗教的套路都是这样，他跑得还蛮快。”
闻言，夏洛克·福尔摩斯突然裹着睡袍从沙发上坐起来。
“首先，我们昨晚不是不小心闯进去的。”故意的。
“其次，一座棺材怎么可能会逃跑呢？”除非长腿，除非涨潮。
“最后，我已经算出它被冲到哪个下水道了，拿上你的拐杖，我们出门，华生！”
“——展现你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时刻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