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天灾末日令整个世界原本的社会秩序彻底崩塌洗牌。
在这个连活下去都很困难的世界里,唯有掌握着绝对武力的哨兵能够成为荒原废土的□□者。
能够治愈哨兵的向导,是制约哨兵的存在。
叶近椋不太清楚从世界毁灭到乐园拔地而起的这段末日历史,但他多少可以揣度,在秩序重建的最开始,向导的地位很可能是凌驾于哨兵之上的。甚至,最初的“统治者”,说不定就是由向导组成的团体。
哨兵们不甘屈服。
他们以血肉之躯抗衡天灾,然而在遭受哨兵反噬痛不欲生时,还得朝向导低头,祈求向导给予治愈。
并且,向导治愈哨兵的手段还是有违伦理道德的。
假如一名哨兵心有所属,那他或者她该去如何直视向导的接触?
倘使一名向导爱上了一名哨兵,那他或者她又该怎样面对其他哨兵的索求?
矛盾与对立以几何倍的速度膨胀蔓延着,促使哨兵们否决了向导的地位,并将其打入深渊,让向导沦为哨兵的奴隶——叶近椋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行之有效的设想。
奴隶是没有人权的,向导们在哨兵的眼中与物件没有任何区别。“使用”向导,也就不存在所谓的伦理道德问题了。
荒原废土上,建立起了微妙的新秩序。
陆上舰·天都是一座小型移动城市,舰上并不存在向导,守卫乐园的哨兵们也都是没有经历过最初动荡的年轻人。因此,不管是卫堂还是骆天衡,都没有把叶近椋当做非人看待。
而之前对他大放厥词的孟察……叶近椋从对方的言谈推断,孟察应该是从其他大型城市辗转到天都的,不仅信奉向导奴隶说,还十分鄙夷天都的原生哨兵。
典型的牛子小小,说话叼叼。
·
叶近椋和骆天衡一同踏入了监`禁所。
为了防止兽化哨兵出逃,监`禁所的内部进行了特殊加固,不知是何种坚固材质的灰白墙体让整个监`禁所里弥散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逼仄与压抑。继续朝前行进了片刻,最终,领着叶近椋的骆天衡在一面厚重的钢化玻璃墙停了下来。
“到了。”
叶近椋凝神看向玻璃墙之内。
他的心猛然攥紧,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压力,一瞬之间险些呼吸骤停。
一头金色眼瞳的白狼狂躁地在玻璃墙后四处冲撞着,已然失去了一切理性,即便有玻璃墙隔音,叶近椋也感觉自己似乎隐约听到了哀转不绝的刺耳嘶鸣。
似乎是觉察到了叶近椋和骆天衡的视线,原本还在折磨自己的白狼蓦然止住了自虐的动作。
它的瞳孔微微收缩,抬起头,直勾勾地盯住了玻璃墙之外的叶近椋与骆天衡。
饶是身为哨兵的骆天衡,在被白狼逼视后也忍不住心里发毛。
突然!
像是被按下自爆开关一般,白狼不管不顾地撞向了玻璃墙!
嗙!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敲打在了叶近椋和骆天衡的心上。
囚`困兽化哨兵的玻璃墙体由特殊的强化玻璃打造,坚韧度堪比合金,将白狼死死地隔绝在了叶近椋之外。
然而白狼却像是并未觉察到自己的白做工。
一击不行,便继续冲锋!
它发狂似地猛撞着玻璃墙。
利齿獠牙在狼口中阖动,白狼眼神凶猛,一旦冲出牢笼,就会将束缚它的一切撕成碎片。
“他妈的,昨天不是还好好的么,”白狼的凶相让骆天衡都不由自主地擦了把冷汗,“怎么恶化成这样了?喂!威鲁,我是骆天衡,你还记得我吗1
回应他的是一发新的猛冲。
骆天衡心里微沉,忍不住偏头去看同他站在一起的叶近椋。
虽然知道向导拥有治愈哨兵的能力,但骆天衡和卫堂一样,并没有亲眼见过向导,也未曾接受过向导的疏导治疗。
他忍不住忧心忡忡,既担心威鲁已经病入膏肓,即便是向导也没办法唤回对方的理智;又不敢贸然让叶近椋直面白狼,生怕丧失理性的哨兵咬断向导脆弱的脖颈。
然而在经历了最初的冲击之后,叶近椋却是迅速恢复了理智,甚至比骆天衡这个哨兵还要冷静。
“你朋友的情况很糟糕,”叶近椋道,“我不确定能不能帮到他……这玻璃门是怎么开的?先让我进去试试。”
“不行1骆天衡想也没想便否决了叶近椋的提议。
叶近椋疑惑:“为什么?”
“你是向导,”骆天衡顿了顿,“向导可是没有哨兵那样的体能素质的,要是让你进去,威鲁怕是会直接咬死你。”
叶近椋摩挲下巴:“你把他摁住不就行了?”
“我倒是想摁住,”骆天衡负气地捶了一下玻璃墙,“我和威鲁的等级一样,都是a级,但他现在已经被兽性支配了……放你进去的话,我没办法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他虽然急切地想要把失去人性的朋友从深渊拉回,但也不可能让叶近椋去直面失控的哨兵——成长于移动城市的年轻哨兵,并没有将向导视为徒有人形的物品。
“那怎么办?”叶近椋问。
“先等卫堂过来吧,”骆天衡长叹了一口气,“他是s级,有他在的话,保你活命应该没问题。”
叶近椋点头。
骆天衡又道:“反正现在急也没用……”他扬起嘴角,又恢复了最开始的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也不知是不是在强颜欢笑,“先出去吧!我带你去附近的休息点,卫堂把孟察那个晦气的货扔废墟里了,估计述职的时候会被盘问半天,我去帮他游说一下。”
叶近椋没头没脑地问:“这玻璃墙够厚吗?”
“卫堂都得费点力气才能轰烂——怎么了?”
“你直接去卫堂那里吧,不用绕路带我去休息点,我就待在这里等你们,”叶近椋说,“尽快把卫堂带过来,我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治愈你的朋友……尽快让我碰他吧。”
骆天衡略微犹豫。
然而一想到旧友命悬一线,他又只得接受了叶近椋的提议。拍拍叶近椋的肩膀,叮嘱他如果有情况就赶紧跑路,要把保命排在第一位后,骆天衡便急匆匆地走了,只留叶近椋独自待在监`禁所里。
待骆天衡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之外,叶近椋才突然来了精神,火速凑到了一处疑似玻璃墙控制器的电子面板前。
他失去了记忆,对眼中所见的一切存在都好奇不已,心痒难耐地想要摆弄一下他在废墟城市里未曾见过的精密机器。
而且……
叶近椋转头向还在横冲直撞的白狼竖起了一根大拇指:“别担心,我马上来救你1
他摆弄着控制面板,试图打开玻璃墙。
可惜叶近椋显然高估了自己的技术力,监`禁所的控制面板由特殊的程序语言编写,屏幕上显示的都是叶近椋看不懂的代码,让他倍感老鼠拉乌龟——无从下手。
也不知捣鼓了多久,除了捣鼓出了一声报警警铃,叶近椋别无所获。
别说是打开玻璃墙了,他都快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控制面板。
他正醉心于“尖端科技”呢,突然,一道低沉的声音陡然在隔离房内乍起。
“你什么人?为什么会在监`禁所里乱晃1
被当场抓包的叶近椋吓了一跳,赶忙转身看向声源处。
出现在叶近椋眼前的是两名青年哨兵。
他咳嗽了一声,有些尴尬且不好意思:“我是新来的向导!是来帮忙的1
叶近椋指了指玻璃墙。
谁知两名哨兵在听到他的自报家门后,非但没有表露善意,反倒是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了叶近椋一番。这两人的眼神轻佻且不怀好意,与骆天衡的嘻嘻哈哈完全不同,让叶近椋倍感不适。
“那家伙都兽化到那种程度了,救他不过是浪费资源吧?”先前出声质问叶近椋身份的哨兵吹了声口哨,将手放在了腰间的皮带上。他没有征求叶近椋意见的意思,只偏头与同伴交流,“妈的,这鸟不拉屎的烂船上居然连个向导都没有,咱们好久都没做过精神海疏导了。”
他的同伴斤斤计较:“两年,我记得很清楚。整整两年了!每次哨兵反噬的时候都只能硬抗,真他妈折磨人。”
“这烂船上的哨兵也真是能忍,”轻佻哨兵恨恨道,“活该兽化1
“也不能怪他们,”哨兵的同伴道,“毕竟是没见过世面的吃草狼,你问他都营养不良了为什么还不吃肉,他没吃过,不知道肉好吃,还反过来骂你多管闲事。”
叶近椋觉察到了一丝不妙:“你们想干什么?”
“我们能干什么?”轻佻哨兵像是听到了什么冷笑话似的,咋舌道,“不过是用一用医疗器械,给自己打一针而已。”
叶近椋后退了一步。
打针就打针,这两个哨兵怎么还脱起裤子来了?
叶近椋并没有注意到,他屈起的手肘,在这时不偏不倚地撞上了控制面板旁侧的一处凸起的按钮。
囚`困着白狼玻璃墙,一点一点地升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