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黎明
于此同时, 周彦所住的单身公寓楼栋口。
红毛担心黄毛,想打电话问问那边什么情况,几次拨过去都提示对方不在服务区。他皱着点下挂断, 随即在耳机里收到了小弟的报告。
“狼哥,目标出来了!”
“嗯, ”红毛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现在几点?”
“七点十分, 那小子估计要去法院。”
开庭时间八点半,现在七点十分,作为原告方, 他早点过去跟检察官汇合很正常。红毛收起手机,低声吩咐:“跟上目标吧, 待会儿亲眼看到他进法院,你们就可以拿钱了。”
“操, 这鸡丨巴任务终于结束了!”潜伏在楼下各处的小弟们齐声应“是”,依言上车跟在出租车尾巴后。
然而越往前开,他们越发现方向不对, 这根本不是往法院走的路。
直到远远看到一座气派的英式门脸,他们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周彦的目的地原来是刘冠家小区!
“狼哥,”有个小弟疑惑, “他来这儿干嘛,难不成要自己动手救秦楠那小瘪三?”
另一小弟嗤笑道:“就他一个人?那太不把文哥放在眼里了。虽然文哥身边留的兄弟不多, 但捏死他也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狼哥,你觉得他来干嘛的。知道官司打不赢,想找李姐寻仇?”
其实红毛也猜不透他来干嘛,秦楠有文哥看着,一个人单枪匹马别说救人了, 连刘家家门都进不去。
“闭嘴,别整天胡咧咧,他可能要帮姓陆的小子转移咱们注意力。再说李姐和姐夫已经出发找律师汇合,想寻仇都没处寻,”看周彦付钱下车,狼哥起身,“我先跟上他,你们立刻联系管家放人。”
刘冠家小区管理非常严格,李爱玲只在门卫处录入了狼哥文哥等几个主要骨干的信息,小弟们无法随意进出,需要让管家找物业交涉。
交代完,红毛跳下车,静悄悄跟在周彦身后。
像是没注意到后面的情况,周彦刷卡进门——门卡是找上次放他进来的粉丝借的。该
粉丝是个富家小姐,一年中有半年都在国外度假,最近正好度假,不需要用门卡。
进去之后,他逛街般双手插在口袋里,沿着绿化带边走边欣赏风景。走了七八分钟,他竟然坐在花坛边开始抽烟。
狼哥躲在暗处,愈发肯定周彦是在帮陆灿转移注意力。甚至动了留两个人盯着周彦,其余全去支援黄毛的念头。
抽完一支烟,周彦伸了个懒腰,打算继续在别人家小区闲逛。
大概是站起来的时候没注意,他裤角蹭上一块雪。周彦皱皱眉,抬起左脚踩在花坛边缘,俯身掸掉那块雪,顺道紧了紧马丁靴的系带。狼哥看到他手好像伸到花坛里拨弄了两下,不过动作太快,看的不是特别清楚。
这小子在搞什么?狼哥警惕地弓起后背,准备找机会冲上去制住对方,仔细盘问一番。结果弄好鞋子起身时周彦双手空空,刚才拨弄花坛可能是看到了有趣的东西,或者单纯无聊玩玩雪。
狼哥后背又松弛下来。
整理完毕,周彦继续逛了几分钟,转头原路返回。
狼哥先闪到一座雕塑后面,周彦路过雕塑的瞬间,他忽然发现对方眼神飘忽不定,是情绪紧张的典型表现。
这人有什么可紧张的狼哥将周彦从进小区到现在的行为回想一遍:逛街,休息,系鞋带,拨弄花坛,继续系鞋带
不对!
红毛心中倏地警铃大作——周彦不是要转移注意力,他才是负责拿录像的那一个!
录像埋在花坛里,现在已经被他藏进靴子了!
他不是□□,陆灿才是!
红毛抬头看了眼大门方向,不知道管家没找物业还是跟物业沟通不顺畅,并没有小弟过来支援。
就这几秒内,周彦已经低头快步走出好几米。红毛找不到其他办法,只好打电话求助看守秦楠的文哥:“文哥,周彦现在就在咱小区。他拿到录像了,其他兄弟被挡在外面进不来,你快派几个人过来帮忙!”
“ok,”文哥知道重要性,
答应的十分痛快,“我这就带人接应你!”
来不及听文哥说,红毛把手机扔回裤兜,拔腿去追周彦。然而周彦早有准备,听到身后脚步声变重,离弦之箭般瞬间向前飞奔。
拜高中天天打架所赐,他身形轻盈,跑的很快,红毛刚开始已经快抓到他了,又被他加速甩开。
可惜距离并没保持多久,就在他以为能一口气能跑到大门口之时,身侧突然冲出来一个黑影,直接把他踹翻在地!
这一脚落在侧腰,周彦感觉自己内脏都要被踢移位了,脑门霎时渗出一层冷汗。
干了十几年打手,文哥很清楚自己的力道,一般人受他一脚不躺个十分八分绝对起不来。所以他收手站在原地,颇有大哥风范地等小弟过去抓周彦。
哪知道紧接着,躺在地上那人忽然弹了起来,捂着腰趔趔趄趄地继续往前跑。文哥怔了下,追上去补了一脚。
这脚比刚才更重,电视剧般把人踢飞出去好几米。然后
然后周彦滚了两圈,披头散发,不怕疼似的折着腰爬起来。文哥彻底看呆了,过好几十秒才想起来发号施令:“给我追!”
明明已经进入深冬,明明近期大雪连绵,今天却是难得的晴天。周彦疼的眼前发黑,看不清路,仅凭刚才记下来的路线和打在眼皮上的光,用尽全身力气朝大门奔跑。
跑,千万不要停,媛妹儿在大门等着他呢。
有那么一刻,他模模糊糊的想,媛妹儿,我好像看到你等的那道光了。
早七点四十,棚户区。
黄毛和兄弟们大眼瞪小眼看姓陆的小子嗦完一根冰棍,又大眼瞪小眼随他上车往棚户区深处行驶。
从这里去市区需要四十分钟左右,早高峰期间一个小时都打不住。姓陆的现在启程去法院已经有些来不及,更何况对方车开的不紧不慢,看起来没有急着拿录像的意思,也没有要往回走的意思。
黄毛不是傻子,渐渐意识到,他们大概被这家伙第无数次耍了。越想这段时
间被陆灿当狗遛越生气,吼着发号施令:“操,开到他前面!”
“收到!”
这片棚户区很久之前就嚷嚷着拆迁,但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能拆成,道路还是古老的土路。经过几十年风雨冲刷,路面坑坑洼洼,随处可见各种生活垃圾,以及大货车路过时甩出的石料、蛇皮袋等等。
陆灿租的小跑车地盘低,在这种路况下完全跑不起来。即使努力躲了,最后到底被对方别停在大路中央。
黄毛已经懒得掩饰跟踪行为,直接下车敲敲陆灿车窗,“来,哥们儿,出来聊聊。”
陆灿装傻,“找我有事?我不认识你。”
“别装了,”黄毛说,“我是谁你心知肚明。如果你现在下来,我或许能心平气和跟你说话。但如果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不介意给你看看你的同伙——叫什么来着——哦对,秦楠,现在的下场。”
他们对秦楠做什么了?陆灿脑子“嗡”地一声,表面伪装倒是滴水不漏,“我听不懂你说的,我真不认识你。先生,你再不离开我可要报警了。”
“哈哈哈,报警?报呗,你手机有信号随便报。”
陆灿当然知道这里没信号,干脆把双手环在胸前,扭过头不说话了。
黄毛:“”
黄毛无语片刻,被他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气个半死。气急败坏冲回自己车上抄出一根棍子,朝主驾窗户使劲砸去!
十几个喽啰也人手一根棍子,虎视眈眈围在跑车周围。敌众我寡,陆灿毫不怀疑车窗迟早会被打碎,自己迟早会被拖出去。
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先发制人,趁黄毛不注意的功夫,陆灿一脚踹开车门。
“砰”地一声,黄毛被车门撞的差点没厥过去!不由自主后退几步,捂着胯部嗷嗷大叫,八成遭受到了“致命打鸡”。
“嘶我操丨你妈啊!敢搞我老二!”黄毛面容扭曲,挥挥手,大吼道,“兄弟们,都给我上!往死里打,打死了算是我的!”
老大发话
,除了一个扶住黄毛,其余人全大吼着冲向陆灿!
陆灿设计计划时便想到会有这一遭,也在自己车上放了根棒球棍以备不时之需。他抽出棒球棍,把车门当成掩体,挡住了第一波进攻。
因为受过训练,前期他跟小喽啰们打的有来有回,甚至用棍子抽跑了两个。可一拳难敌四手,渐渐陆灿有些招架不住了。再加上他不擅长械斗,一个不注意被打到小臂,手腕一麻,棍子顿时脱手落地!
这种时刻不能捡武器,会把后背和后脑的空门留给敌人。陆灿咬牙忍住疼痛,抬起左手挡住身前小喽啰挥下的一棍,随即右肘向后,一肘砸在偷袭的小喽啰身上。
“哎呦——”小喽啰龇牙咧嘴,捂住肋部,疼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一肘把后面其他喽啰镇住了,犹豫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不该上手。
前面的喽啰倒是不怕,两人左右夹击。陆灿先俯身躲开抽过来的棍子,然后左拳打左边那位腹部,脚下发力,右脚扫堂腿扫向右边那位。
两个喽啰轰然倒地,这回别说后面的,连前面的也开始犹豫了!
近些年国家大力扫黑除恶,虽说仍有许多余孽未拔除干净,但有胆子干黑活的已经越来越少。
这次三位老大带来的小喽啰里,有跟在他们手下的打手,有平时跟打手一起混着玩的小混混——素质和秦楠差不多。还有些临时雇来的社会闲散人员。这些人大多数为求财而来,不讲究“义气”,更没什么集体荣耀感。
见这男生表面瘦瘦弱弱的,动起手竟如此厉害,他们不由萌生出几分退却之意。黄毛看出来了,怒道:“你们他妈的吃屎长大的吗,这么多人还能被一个赤手空拳的吓到?是不是男的?脱下裤子有没有把儿?不想要把儿的可以告诉老子,老子帮你切了!看什么看,吃完的屎倒流进脑子里啦?一起上啊!!”
男人最怕听到的两个字就是“没种”,喽啰们惊声怒吼,一窝蜂扑了上去!
这是一场预料之中的
恶战。
没有童子功傍身,陆灿只能用季老师教他的那点皮毛,一边咬牙硬撑,一边祈祷着警察的到来。
他不会拿自己生命开玩笑,来之前已经报了警。但因为开到半路车被别停,告诉警方出警的位置产生了一定偏差,警察找过来可能还要一会儿。
胳膊好疼,后背好疼,陆灿心想,那些部位肯定要留淤青了,以后被季老师看到该怎么交代?要不要再出去躲一阵子,躲到伤好了回家?
还有秦。李美玲到底把秦楠怎么了?燕子哥和老毛成功没成操!
正胡思乱想着,有个小喽啰看出他分神,一棍子狠狠抽上陆灿腿窝!
要放在二十分钟前,陆灿都能受得住并给予还击。可打了这么久,他体力逐渐枯竭,身子晃了两下,到底没挺住,单膝跪了下去!
强大的敌人陷入颓势,小喽啰们兴奋不已,拳头、棍子雨点般往下砸。陆灿哪是那种任人宰割的性格?从地上捡起一根不知道谁扔的棍子挡在头上,尽量护住要害部位。
一直在旁边捂裆的黄毛此时缓过来点,狞笑着抽出陆灿手中的棍子。失去庇护,陆灿左肩受了一棍,整条手臂立刻软趴趴垂下去,估计一时半会儿都动不了了。
在黄毛眼中,陆灿已然变成待宰羔羊。他高高抬起棍子,对准陆灿头顶,“我警告过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偏不听。那好,我现在就给你一个痛快!”
说着,棍子疾速下落。陆灿条件反射般闭上眼睛,心想该用哪个部位承受这一击能多活几分钟——
就在这时,一阵破风声自身侧响起,随即是黄毛比刚才更凄厉的惨叫!陆灿迟迟没等到棍子落下,茫然睁开眼睛。
心脏漏跳一拍,又漏跳一拍。
他——季老师——怎么来了?
季明泽以一个绝对保护的姿态站在陆灿身前,卸掉黄毛一只手腕骨还嫌不过瘾,又三下五除二卸掉了另外一条。
黄毛疼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而看到跟在季明泽后面的警车,喽啰们已经吓到抱头鼠窜,没有人搭理他。为保住小命,他只能选择向警察求助,“警察叔叔,你们快管管呐,有人要杀人啦!”
季明泽压根没管,冷笑一声,提起脚尖踢向黄毛一张一合的嘴巴。黄毛还没来得及躲呢,嘴唇一麻,脸上好像少了些什么,呼呼灌了一嘴风。
——他的两颗门牙已经齐根断裂,不见了。
在警察面前打人无异于捧着碗大喊:“我要进去吃牢饭”,陆灿心里急得不行,拽拽季明泽裤脚,“季老师,快住手,别打了!”
季明泽提起的鞋尖停顿几秒,最后缓缓收了回去。
等他转过身,陆灿才发现他眼底一片通红,脸沉的几乎要滴出水来。陆灿没看过这样的季明泽——或者说,没清醒地看过这样的季明泽,吓得吞了口口水:“那个季老师啊,你怎么来了?”
季明泽说:“我不来,难道要在家等着给你收尸?”
陆灿讪笑:“哎呀你看你说的什么话,我吉人天相,高中毕业那年遇到山体滑坡都没死成,这次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季明泽闭上眼睛,深吸口气,不打算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
“今天的事以后再谈,”压制住怒气,他问,“你能自己站起来么。”
陆灿觉得自己能,哪知道左臂不好使的情况下身体失去平衡,屁股刚离开地面又坐了回去。季明泽只能蹲在地上,把后背留给他,“上来。”
“先说好,”陆灿竟然敢谈条件,“我不去医院,我要去法院。”
季明泽冷声重复:“上来。”
陆灿只好乖乖趴在季明泽背上,“我上来了哦。”
季明泽背起陆灿,手臂力量差点把陆灿膝弯箍断。
陆灿终于能实质性感受到季老师有多生气,可人活着总有些事情要做的——即使他是个一事无成、莽撞又笨的小蛀虫。
“季老师,”陆灿伏在季明泽背上,“你记不记得我讲过的动画片。”
季明泽记得很牢
,他还在生气:“不记得了。”
“就是《怪盗杰克》那部。咱俩刚认识的时候,我告诉你小时候每当我睡不着,就会幻想杰克守在我窗外,帮我赶走所有牛鬼蛇神。可其实我很早就忘了杰克什么样子,是黑还是白,是高还是矮。直到刚才我马上要被黄毛开瓢,睁开眼睛看到你”
陆灿抱住季明泽脖颈,扭头在他侧颊上吻了下,“杰克在我的脑海中,重新有了定义。”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这个案子就要结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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