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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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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生,她真没有生命体征了吗?能不能再抢救试试?嗯嗯嗯我知道,我们就是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不好意思。”

    “需要签字啊我们不是家属,家属住在乡下,正在往过赶,应该快到了,麻烦您再等等。”

    “操他妈的,媛妹儿肯定是被人害死的,你今晚必须给老子个说法,要么老子跟你同归于尽1

    “松手!我警告你,再不松手按袭警处理了啊1

    医院,负一层走廊,老毛正在护士站与太平间之间奔波,转头瞥见周彦揪着警察的衣领,赶紧跑过去拦住他,“燕子,放手,你冷静点1

    周彦猩红着一双眼,还是瞪着警察不动。老毛只能硬生生掰下他的手,“你去旁边待会儿哥们儿,我这位小兄弟比较冲动,您担待着点。”

    “没关系,我能理解,”警察整理好衣领,“节哀顺变。”

    其实老毛的眼睛也没比周彦好多少,被“节哀”两个字触动,他鼻子又是一酸,“您、您抽烟不,我车里有。”

    警察严肃拒绝了,并表示等处理完后事,需要大家一起配合做笔录。周彦哑着嗓子吼“做笔录有个屁用,快去查案子1,老毛赶紧把他拉到一边,边走边继续跟警察道歉。

    那头乱成一团,可陆灿坐在走廊尽头的长椅上,什么都听不见。他脑子里反复慢放着凌晨看到秦媛媛时的场景,耳朵嗡鸣,塞满了警车和救护车的呼啸声。

    太平间就像一只苍白的纸盒子,狭窄且长。如果说妇产科手术室是生命的来处,那作为生命的归途,这里真的让人喜欢不起来。陆灿实在难以理解——那样生动鲜活的秦媛媛怎么能忍心离开,怎么能安心接受自己躺在这种地方?

    在外面待了太久,陆灿思维被冻的有些迟滞。他抬起胳膊想搓搓一直没缓过来的耳朵,张开手掌,“哐当”一声,手机掉到了地上。

    哦,原来手机就在手里握着呢,刚才都没注意到。

    陆灿弯下腰去捡手机,随即,电梯门打开,一个中年妇女和年轻男生扶着拄拐的男人走了过来。

    或许是常年光照的原因,三人脸颊呈现出一种泛光的黑红色。尤其是中年妇女,身上穿着破旧的紫色棉服,衬得肤色更加灰暗。

    陆灿认得那件棉服——是秦媛媛刚上班那年他陪着买的。当时他觉得当成礼物送给老人太过艳丽,秦媛媛说:“你懂什么,人上了岁数就喜欢穿鲜艳一点的颜色。”

    现在四年过去了,它依旧那么艳丽。

    买它的人却不在了。

    中年妇女本来形色匆匆,见到警察却迟疑地放慢了脚步。可路总会走到尽头,最终她站在警察面前,布满沟壑的双手在衣角上搓了搓,“领导您好,我是秦媛媛的妈妈,他们是爸爸和弟弟。听说我家闺女、我家闺女情况不太好,您是不是看错人了啊,媛媛她怎么可能自杀呢?”

    警察面色沉重地打量着身前三个人,把他们带到太平间门口,指着里面说了句什么。

    三秒后,陆灿耳边响起一声哀痛欲绝的忪哭:“蔼—我的媛媛呐——”

    接受不了女儿去世的消息,秦母两眼一闭晕了过去。失去妻子搀扶,秦父也支撑不住摔倒了。几名护士迅速跑过来急救加检查伤口,走廊再次乱作一团。

    见周彦情绪稳定的差不多,老毛放下他处理这边的情况。幸好秦母没有其他问题,只是伤心过度昏倒,很快醒了过来。

    她扑腾一声跪在警察脚下,连声哀求:“领导求求您、求求您,我家媛媛一定是被人推下去的,她冤枉啊1

    警察赶紧俯身:“您快起来。我理解您失去亲人的心情,但是很抱歉,现场勘察结果已经出来了。监控录像表明,死者的确系自杀而非他杀。”

    “怎么可能不可能我不信。她从小要强,插秧的时候被蛇咬了都不吭声。前段时间还跟我说要赚大钱,把我和她爸接到城里去住,怎么会自、自杀呢?她还没看到她弟弟盖房子娶媳妇,还没看到去年栽的苹果树开花结果我的媛媛我的闺女啊”

    中年妇人伛偻着腰,不敢相信、不愿接受又不知道该找谁伸冤,只好不停给警察磕头。颅骨砸在瓷砖上一声比一声响亮,混合着倒气和哭喊,连后面的小护士都忍不住抹了把眼睛。

    “阿姨,您别激动,”警察劝道,“现代社会压力大、烦心事多,有时候负面情绪堆积在一起很容易走极端,我们经常能接到关于自杀的报案。听说你女儿工作特别努力,说不定是工作太累一时想不开钻牛角尖了。所以快起来吧,她也不希望您跪出个好歹来,对不对?”

    “是啊,阿姨,”老毛拖起她手臂,“媛妹儿媛妹儿还在里面看着呢。”

    听到女儿在里面看着,秦母伏在地上又是一阵忪哭。秦父靠着门框默默抹泪——他年轻时遭遇矿难脊柱受损,失去了语言能力,连悲伤都无法用哭声表达。

    唯独弟弟秦楠能够站直身体,嘴里小声咕哝:“我就说她天天把自己搞那么累没必要,不如跟着大老板吃香的喝辣的,现在倒好,把命搞没了吧”

    这时电梯门“叮”的一声再度打开,捧着鲜花的女人似是在确定什么,左右看了一圈,然后以手臂挡住电梯门,把另一位男人迎了出来。

    太平间在医院负一层,除死者、死者家属以及办案的警察,平时很少有人会选择来这里。

    陆灿视线不由转向电梯方向,只见男人大步流星走到停尸房门口,“你们好,我是新普金融的总经理刘冠。对于秦媛媛的离开我们表示遗憾和哀悼,希望你们能早日走出伤痛。”

    说着,女助理把鲜花递给秦楠。秦楠接过花,“新普金融刘总你是我姐公司的老板吧?我听她提过你。”

    “没错,秦媛媛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员工,可惜哎。”男人遗憾地摇摇头。

    公司老板秦楠眼珠子一转。

    不同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父母,他在城里混过几年,经常听朋友讲某某人老爸/老妈/老婆出意外搞到“大钱”,摇身一变成为富翁的故事。对于他来说,眼前不就是最好的机会吗?

    他清清嗓子,装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刚才领导说了,现代人工作压力大,烦心事儿多,我看我姐就是被你们新普逼死的,你们必须给我个说法1

    秦父一愣,没想到儿子能说出这种话。然而刘冠的回答更加出乎意料,“你的理由我不赞同,不过出于人道主义考虑,我决定赔偿给家属十万元抚恤金。”

    十万!那可是在老家种地四年的钱!听到数额秦母不哭了,撑着双臂跪坐起来,怔怔地看着刘冠。

    某个瞬间,她与儿子心有灵犀般交换了下眼神——秦家的苹果园需要围一圈栅栏,家里房子也到了该翻修的时候;儿子老大不小,结婚得准备彩礼,媛媛她爸瘫痪在床,医药费是一笔很大的开支;今年收成不好,没赚出明年春拨买种子化肥的钱,果树每个月打一次农药,好农药比大米都要贵上两倍生活处处捉襟见肘,处处一地鸡毛,处处需要钱。

    既然已经没了,不如就发挥出最大价值吧。

    秦母张张嘴,想要答应下来。秦楠心眼多,立马打断母亲:“刘总,我姐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你们就给这点钱?而且你看到了吧,我爸是残疾,我妈没文化只会种地,我我有慢性疾病,全家都指着我姐一个人养活,十万块能用多久?我们要五十万1

    秦母只在电视上听过这么大数字,惊的身子抖了下。不过她知道小儿子聪明主意多,信他的准没错,极其配合地扯开嗓子嚎哭:“没王法啊,一条人命就给十万!大家快来帮我们评评理,我女儿死的太惨啦——”

    瞬息之间,一场惨剧转变成了闹剧。

    似是被“三十万”“四十万”的讨价还价声惊醒,陆灿终于找回神志,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肺像浸泡在海水中般无法呼吸。

    太难受了,他下意识摁亮手机屏幕,拨出一串号码。等反应过来时,电话已经呈接通状态。

    对面的人说:“陆灿。”

    陆灿“嗯”了声。

    季明泽问:“你在哪。”

    “人民医院。”

    “好,我现在过去。”

    一声苍白的“不用”消散在空气中,和段宇扬闯进他家那天一样,季明泽已经披星戴月朝他的方向赶来。

    听到秦楠狮口大开,周彦好不容易平复的火气又收不住了,一个箭步冲到秦楠身前,提起拳头就要打。

    老毛也没想到秦家倒戈如此之快,但总不能叫周彦在秦媛媛遗体前闹事,一面和警察等人制住周彦,一面用眼神无声地谴责秦楠。

    而就在这种情况下,秦母仍在疯狂讲价。可能觉得自己没能力才要发死人财,秦父老泪纵横,嗓子发出可怕的“赫赫”声,像一台破旧风箱,又像被扎破的、再也吹不鼓的皮球。

    季明泽进来时,看到的就是陆灿使劲捂住耳朵的样子。

    虽然年纪与陆灿相仿,季明泽经历的却不知道要比陆灿多多少,一眼便将事情猜出个大概轮廓。

    他走到陆灿身边,用食指指节碰了碰陆灿的脸颊。陆灿被冰凉的触感弄的如梦初醒,季明泽挡住他视线,问:“想回家么。”

    “不想。”陆灿斩钉截铁。

    “那你一直在这儿看着?”

    “我”陆灿犹豫,“我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因为父母保护的太好,这是他第一次正式面对生死离别,所以从通知大家噩耗到现在,一直都是老毛在忙前忙后,他没帮上任何忙。

    季明泽看向陆灿手机:“屏幕上是什么?”

    是什么?是秦媛媛发给他的信息,陆灿翻转手腕,一行简单的文字跃入眼帘。

    【灿哥,前方有光,可是我走不下去了,你替我看看吧:)】

    临死前最后一刻,她都在鼓励他走出失恋伤痛。

    那么,如果不做点什么,那个鲜活的女孩子,可能就要随着几十万块钱,永远消失在尘世间啦。

    “我警告你们,不要太过分,”刘冠被胡搅蛮缠的秦家人激出几分怒气,“说,你们最终想要多少。如果能接受我会给,如果惹怒我的话,你们一分钱都拿不到1

    秦楠面色为难,十分纠结要不要降价。片刻后,他下定绝心,咬了咬牙,“我们要——”

    “我们要真相。”

    陆灿打断秦楠,“我了解秦媛媛,她不会轻易自杀。我们要知道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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