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一次交底
把姜荑安置在老王的办公室后，闻人祁便和老王去了更衣室，六亿大单的甲方代表十点半才来，在这之前，他们需要下一趟车间。
更衣室里，老王抓着闻人祁工装外套的一只衣袖，帮助他换好衣服，目光一直在他缠着绷带的左手上流连。
“你小子跟人家打架了？”两人并肩走出更衣室时，老王发问。
闻人祁苦笑摇头，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
昨晚的枪袭太不真实，如果记忆没有错乱的话，那么他“灵魂出窍”的几秒里，曾身形鬼魅的抱着荑猫猫躲开子弹，曾匪夷所思的徒手接住子弹…也不知道警方拿到监控视频后，看到这些会作何感想。
他甚至怀疑，自己快要被送到非正常人类研究所之类的机构解剖了。
“老王呀，你说人能不能徒手接住子弹？”闻人祁反问了一句，招来自家上司嫌弃的眼神。
“你想说你这手是因为接子弹伤的？你以为你是古武高手？”
闻人祁震惊脸，这都被他看出来了？
盯！
难道昨晚那些打扮得跟保镖似的袭击者是老王派出去的？原因是得不到我因爱生恨？
闻人祁继续盯。
“你拿那种眼神看着我干嘛？我可告诉你，虽然我喜欢男人，但我早就有家室了！”老王被闻人祁盯得发毛，下意识就做出一个捂胸部的动作。
闻人祁瞪着卡姿兰大眼睛看了看他的捂住的部位，又看了看他的地中海秃瓢。
呀屎啊内！
你以为你是荑猫猫呀！你个大老爷们莫说还没胸呢，当真有的话，也只会更辣眼睛好吗？
闻人祁觉得老王这老不正经的彻底没救了，他要不是自家上司，闻人祁非得薅他头发不可。
薅干净他地中海周围“硕果仅存”的几根毛！
两人一路互损着来到车间，李明童鞋早已在这儿忙活多时，路上老王告诉闻人祁，他们过来主要是为了看看古武协会那批订单的返工情况。
金属材料这个行当，不下车间还好，下了车间就得面对各式各样的工业污染，像什么噪音粉尘淬火高温都是比较常规的，碰上特殊工艺，还会有有毒气体，有液氮有二氧化碳，常期置身这样的环境，人都老得比较快，老了还要面临各种职业病的折磨。
生化环材，四大天坑，诚不我欺。
不信你看老王，据说他年轻那会儿还是个品质特优良的小鲜肉来着，一头茂密秀发加持下颜值丝毫不弱于娱乐圈那些受人追捧的流量明星。
再看看现在，光那地中海就油腻得突破天际。
闻人祁和老王走进拉伸实验室的时候，李明同志正在做返工样品的拉伸试验，但听一声脆响，样品在拉伸机巨力作用下应声而断。
闻人祁跟老王走近一看，仪表盘上显示的数值并不十分理想。
李明童鞋回头看了看闻人祁和老王，叹了口气。
“还是达不到吗？”老王问。
李明点头。
老王拍了拍他的肩膀：“实在不行这单子就不做了，这次是我的失误，因为之前的合作比较融洽，所以连合同都没签我就在酒桌上满口答应了下来，害得大家折腾。”
李明看了看闻人祁，又看了看老王，道：“那违约金咋办？”
“违约金的问题大家别担心，其实…”老王说到这里，欲言又止。
这时，一旁的闻人祁插了句嘴：“如果只是硬度要求的话，提升碳含量试试？”他所说的提升碳含量，是指用过共析钢。
李明无奈回道：“哪有那么简单？这次古武协会那帮孙子跟故意找茬似的，不止是硬度的问题，还有韧性呢？”
闻人祁看了看老王，老王沉默缄口。
“要不就只能加合金了。”闻人祁摊摊手，再次提出一个建议。
“姑且试试吧，但加了合金成本就会高上不少。”李明边说边卸下夹持装置，把上面断掉的半截钢块取了下来，拿起卡尺开始测量断口。
老王捅了捅闻人祁的胳膊，示意闻人祁跟他出去一下。
闻人祁看了看反常的老王，带着疑惑跟在他身后走出车间。
厂房外的大树下，闻人祁和老王一站一蹲，两人夹着香烟吞云吐雾，一辆运送报废件的重卡驶过，带起一阵土灰泥尘。
闻人祁觉得老王应该是有话要说，也不着急，静静等待下文。
过了好一会儿，蹲着的老王连续抽完三支烟，把烟头戳灭在泥巴地上，抬起头冲闻人祁一笑。
“闻人呐，其实这批货，古武协会那边就是故意在找茬。”
闻人祁听了这话眉头一皱，问道：“故意找茬？以前不是合作得好好的吗？咱们也没得罪他们呀。”
老王咧嘴一笑，“谁说找茬就一定要先得罪他们？”他边说边撑着腰站起身来，闻人祁一想也是，见他起身，赶忙走近两步去搀扶。
“不碍事的。”老王对闻人祁摆手，示意不用扶。
他站起来后左扭右扭，做起一套动作很滑稽的体操来。
“岁月不饶人呐，一转眼人就老了，一转眼就在华锐干了快三十年。”老王感慨着，边做操边环视周围，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对他而言是那么熟悉，三十年风风雨雨，华锐精工这片占地极广的总部厂区，无一处没留下过他的脚印，无一处不烙印过他的印痕。
闻人祁看着他，脸上爬起笑意，“要我说，您大概还得搁这儿再挣扎三十年，等到下一批新人来了，也还会有像我这么帅的小伙给您摸屁股。”虽是调侃与揶揄，闻人祁却不自觉的用上了个“您”字。
老王听完他的话忍俊不禁，笑骂道：“你小子心肠也忒歹毒，再干三十年？生产队的驴没带这么用的。”
闻人祁少见的没有跟老王抬杠，只是挠挠头微笑不语。
“这批货之所以被古武协会刁难，其实跟六亿那个项目有关。”老王做了一会儿操后，重新开口说了起来，说着说着，脸上的笑容就慢慢敛去，他抬头看树冠，光斑投射在他已经开始长皱纹的脸上，照见他神色严肃。
闻人祁听他这样说，笑意顿时凝滞。
“你知道我为什么和你讲这个吗？”老王问他。
闻人祁摇头。
“一般情况下，哪怕技术级别很高的项目，我们华锐都能做，可六亿那个项目，却需要跟高校合作。”老王说到这里，停下来观察闻人祁的反应。
李明经手的器材单子被古武协会刻意刁难、投资达到六亿的大项目、系统告诉过他的关于普通人与古武者的矛盾…闻人祁听着听着，脑海中百念纷起，捋不出一个分明。
“这说明，六亿那个项目是研发型？”他试探着问道。
老王点头又摇头，闻人祁说得没错，但他没说到重点。
想了想后，老王继续道：“器材单子，即便最终做不好，我们也不需要赔钱，上面会处理好这件事情。”
“六亿那个项目，是和军方合作，而因为这个项目，古武协会刻意刁难咱们。”
“我这么说，你明白吗？”这一刻的老王目光深邃，紧紧盯着闻人祁。
闻人祁与老王对视了几秒，脸上泛起苦涩笑意。
“所以？如果参与这个项目，就代表着摊上事了吗？”
老王再次点头。
“那我能不能不参与？”闻人祁再问。
“可以。”老王回答。
“闻人，你可以选择不参与这个项目，不止是你，咱们技术部的同事，我会挨个的单独找他们谈话，不愿意搅进来的人，会被调去其他岗位，大概率是去管后勤，你们的待遇会有所下调，短时间之内也不能离职…”
“这个项目牵扯很大，之所以第一个找你谈，是因为之前我刚拿到资料，了解得还不是很清楚那会儿，就给你派过关于这项目的任务。”
“你知道古武联盟吗？宁市的古武协会，只是古武联盟下属的一个分部，我甚至可以向你坦白，这个项目要做出来的东西，军方会用来对付古武联盟。”
“这也是即便不参与这个项目，你们短期内也不允许离职的原因，而且调走之前，你们不仅要经历一次政审，还得签一份保密协议。”
老王连珠炮似的说完，嘴上丝毫不带停歇，闻人祁从没见过这么严肃的老王，与往常嬉笑怒骂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闻人祁低头沉思，久久不言。依照他的咸鱼性子，第一反应是不去掺和，签完保密协议调岗走人，可不知怎么的，他竟迟迟开不了口，甚至…他对这个项目本身还隐隐存着期待～
见闻人祁不说话，老王叹了口气。
“你还有时间考虑，今天下午你要请假，和你说了这事儿后，你大概也没什么心思上班了，去我办公室吧，去喝喝茶，和你那青梅竹马的小女朋友聊一聊，十点半要开会了记得准时过来，我还得去找李明，先这样吧。”
老王说完，转身向厂房的方向走去。
闻人祁站在树下又抽了根烟，才转身走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