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副cp一
韩恣行打小就知道自己不是什么讨喜的孩子,所以他干脆破罐子破摔,既然做不了乖孩子,那便做一个叫人避之不及的坏孩子。
他和亲姐姐父母早亡,一起寄养在族叔家里。
人人都知道,寄人篱下的滋味不好受,更不用说他们跟族叔的关系还差着几层。他又是个招人厌烦的性子,因此更加不被人待见。
若只有他一人,他如何被欺负都能容忍,可他不是孤身一人,他有着血脉相连的亲姐姐。
他从小就知道要保护姐姐,他这一生底线便是姐姐。
姐姐貌美,人漂亮,性格软,总被人欺负。
他小时候瞧见过几次族叔家的几个堂哥把韩妩压在地上欺负。
最开始那几个堂哥只是把人按在地上,不叫她起来,看着她无助哭泣的样子,指着她大笑。
后来兴许是长大了些,那些人知道了在女子身上寻好处占便宜的乐趣,于是便开始更加过分地对她。他们不再只是笑她,而是去脱她的衣服。
韩妩比韩恣行大三岁,那年韩妩十二岁,已经初见美人坯子。
她的身体开始发育,变得更能吸引男人的目光,她的生存环境开始变得更加艰难。
韩恣行第一次伤人,便是堂哥头一回开始尝试去脱她的衣裳,意图把手放在他不该碰的地方。
他拿着一把匕首,冲上去划伤了堂哥的手臂。
血流了他一身,看着那个裤子褪到一半的畜生眼里露出惊慌和恐惧,韩恣行觉得痛快极了。
他把血在衣裳上蹭了蹭,用刀割断了堂哥屋里的床幔,把那截布披在了姐姐的身上。
那日闯下的这桩祸事,最终由他被族叔打了二十板子结束。
这么一闹,好处是那几个畜生堂哥终于意识到他不好惹,不再欺负韩妩。坏处是,他那个娇滴滴的姐姐心疼他受伤,哭了两天。
韩恣行那时第一次体会到,女子哭起来到底有麻烦。
那之后,韩恣行愈发桀骜不驯,直到姐姐十六岁那年出嫁。
寄养在族叔家的这些年,他打架越来越厉害,渐渐有了点名气。
人人都知韩家那个寄养的小子不好惹,见到他最好躲着走。
韩恣行觉得自己厉害的地方不仅是在拳头上,在心态上也更胜一筹。
别人总是有所顾虑,他却不同,他每回都能豁出性命去。
不是有句话说得好——
横的怕不要命的。
他从小便信奉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没有不能胜的人,只有不够狠的自己。
当然,直到后来他遇到薛执,才发现自己错的离谱。他不仅在武力上胜不过那人,心也不如那人狠,可以说是一败涂地。
说起这一生的转折点,那大概少不得要提韩妩的头一次出嫁。
这头回出嫁,韩妩的命实在太苦。
不说她幼年的种种,单说十六岁的这门亲事,也足够摧毁掉一个女子的全部信念。
韩妩的亲事是她及笄后便被家中婶婶迫不及待定下的。
之所以仓促定亲,一是因为韩妩实在太漂亮,养在家里惹得府上那几个堂兄的心思都放在她的身上,连自己的婚事都不上心。
二则是因为韩恣行实在太能惹祸,终于能有个又不损害韩家宽宥的名声,又能摆脱这两个拖油瓶的机会。
韩家的堂兄们都是要娶高门大户的女儿的,他们的前程绝不可能断在韩妩这样的祸水身上,于是韩妩刚到年纪,韩家的人便给她定了一门亲。
对方是个年过四十的鳏夫,长相还成,身材也不错,虽然岁数大,但因为有钱,是有名的富户,所以保养得也挺好,看上去三十出头,温文儒雅,谈吐有方。
韩恣行偷偷去看过那人,家中没什么妾室,也没一儿半女,自发妻死后,身边便干干净净的。
韩恣行对于一个男子的评价,好与坏最先看的便是此人是否洁身自好。所以虽然那富户跟姐姐差了很大岁数,但韩恣行和韩妩都挺满意的。
什么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岁数大了点。
这在受尽了苦楚的韩妩眼里是一桩千载难逢的良缘,他们都迫不及待地离开韩家,去到一个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可惜,在成亲的路上,还未等到同新郎拜堂,便传来一个噩耗——
富户死了。
他误食了有毒的东西,死在了房里。
关于那富户死因真相,韩家姐弟不得而知,因为她都来不得看一眼那新郎的模样,便被婆家的人扫地出门。。
她已经算是嫁了过来,族叔家不可能要她。就这样,韩恣行又过上了居无定所的日子。
后来无非就是过了几天被人欺辱的生活,好在他会打架,才护得姐姐没有受辱。
人的命大概都是天注定的,韩恣行时常在想,若是那日他出门赚钱时没有因多管了一桩闲事耽误了时辰,若是姐姐没有因为他晚归而出门寻他,是不是就不会有陆绥铮救他姐姐这样的事发生了。
陆绥铮是个好人,即便他是后来才真心待韩妩的,韩恣行也不否认陆绥铮是他遇到的最好的人。
大将军给了他们姐弟容身之所,还给了他家人的温暖。
因为陆绥铮,他有了倚仗,再走出门去,别人看到他都会客客气气地问候一句“小韩爷”。
因为陆绥铮,他认识了人生中第二个重要的女子——陆夕眠,他乖巧的小外甥女。
因为陆夕眠……
他才有了眼下的难事。
韩恣行顶着一双黑眼圈,屁股下头是硬邦邦的地砖,背靠着冰凉的墙壁,心底一片苍凉。
一宿没怎么睡,矫情地回顾完了自己短暂又悲惨的一生,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陆夕眠这辈子就是来跟他讨债的。
他眨了眨困倦酸涩的眼睛,偏过头去,看向霸占了一宿他床榻的女子。
谢兰姝,说熟吧,不算太熟。说不认识,那显然是谎话。
韩恣行觉得自己的怜惜心实在太泛滥了,上回在春风阁便因为一桩人命案,他陪着一个素未谋面的柔弱女子去衙门里待了一宿,后来又被宣王扣押了段时日。
这回更离谱,他竟然带了个醉酒的女子回房。
老天作证,他的床榻可是一个同他性别不同的人都没碰过,就连韩妩,他的亲姐姐,他都嫌弃。
陆夕眠小时候喜欢往人被窝里钻,他好几回都揪着她后领把人扔出去。舅甥俩吵架拌嘴时,那小丫头知道他有“洁癖”,为了气他,好几次故意往他床榻上坐。
韩恣行早已形成了下意识的本能反应,自己不在时便把房门锁得严严实实,自己在时,但凡看到陆夕眠有要霍霍他床榻的意思,他都眼疾手快地把人扒拉走。
现如今已经能出手非常迅速,绝不可能有一条漏网之鱼玷污他的床榻。
韩恣行懒洋洋地掀了眼皮,又睨了一眼睡得正香的谢兰姝。
一阵头疼。
这人是他亲自背回来的,也是亲自放到他的宝贝床榻上的……
要不是看在这株柔弱的小兰花是陆夕眠的密友,要不是看在她醉的不省人事的份上,他才不会管!
“哎。”
要不怎么说陆夕眠是来跟他讨债的呢。
他到底是做了什么孽,不仅要管陆夕眠跟哪个男的交往过密,还要管她的朋友是不是喝多了被人欺负。
比起他的床榻被人睡了,更要命的是他昨晚听到谢兰姝说的话——
“夕眠喜欢宣王殿下。”
韩恣行其实早有预感。
在他被薛执扣下的那几天,他便隐隐察觉那个男人不对劲。
堂堂宣王,怎会为了这点小事亲自问他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即便他可能是见证人,但那个女子不是更重要吗?
韩恣行曾跟卫惩旁敲侧击过,卫惩说他们御司台以前也遇到过类似的案子,宣王是从来不会亲自过问的。
宣王日理万机,每日要处理的事实在太多,根本不能什么都亲力亲为。
他只会接触案件相关的两方,最多再见一见现场的第一目击者,像韩恣行这种有可能见过案件相关人员的“热心百姓”,都是由御司台底下的人过问的。
宣王熬了一宿,连觉都没睡,亲自接见他,这已然十分重视,更不要说宣王还把他留下,叫他安心住着。
这是什么待遇?
韩恣行咂摸了一下那些日子的舒服滋味。
这是被人当长辈孝敬的滋味吧。
他大逆不道地想。
“唔……”
床榻上的女孩突然呜咽出声。
谢兰姝的小脸一半露在外面,另一半藏在了被子里面。
她蹭了蹭,把头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韩恣行眼皮一跳,一股燥意涌上心头。
他的被子,他干干净净的被子,从未有除了他之外的第二人这么蹭过。
他睡觉也喜欢这么着蹭被子,现在那上头染上了别人的气味。
别的人,一个女子。
韩恣行开始浑身不自在。
他冷眼看着女孩肆无忌惮、无意识地“凌i辱”他的被子。
忍无可忍,起身,准备把人从床上揪下来。
才刚掀开自己身上的褥子,瞧见了自己胸口衣裳那一块酒渍,动作一停。扯了下唇,唇角蓦地一痛。
突然有些不堪回忆的画面横冲直撞着他的大脑。
嘈杂的酒楼大堂,一身浅蓝色绣花纱裙的女孩一手举着酒杯,一手要勾他的脖子。
她身形摇晃,半杯酒都洒在了他的衣服上。
她干脆扔了酒杯,两只手圈住他的脖子。醉意朦胧,眼底含泪,说——
“夕眠喜欢宣王,她才知道喜欢,就亲了。”
“是我教她认清心意的,怎么能在这上反而输她一头呢?”
“我不、不服输,我也要——”
说着,一口咬了上来。
她像是八百年没吃过肉一般,咬着韩恣行的唇不松口。
韩恣行被吓得半晌都没回过神来,连推开她都忘了。
谢兰姝,陆夕眠的朋友里最冷静、聪慧、循规蹈矩的一个。
她的才情出众,仰慕者数不胜数。
她是京城的公子哥们中私下里讨论的最多的一个。
她本是神女不可侵犯的形象,永远目不斜视走在人前,永远清冷高贵不可攀。
此时却像个耍流氓的无赖,抱着男人的脖子不撒手,对着男人的嘴毫无章法、生涩又热情地一顿乱啃。
一边啃还一边执拗地说着“不服输”,“我也行”。
直到血腥味充斥口腔,韩恣行才恍惚回神,打架的本能叫他下意识抬手将侵犯他的人一掌击晕。
看着倒在自己怀中的女孩,韩恣行的大脑一片混沌。
他像个失了魂魄的傀儡,背起她,面色麻木地往家走。
直到再低下头,看到她躺在自己的床榻上时,才缓缓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这一晚,他丢了自己。
那是他守了二十三年的初吻啊。
没了。
全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