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戏楼抓人
薛执一走就是四日。
整整四日,陆夕眠都怏怏不乐,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她闲来无事,又把南楚纪事看了一遍,这回是逐字逐句,自己认认真真地又读了一遍。
“蛊虫……哎。”
她躺在摇摇椅上,闭上了眼睛,把书扣在自己的脸上。
也不知道他自己在外面,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林长翌最近好像在家中照顾长公主,他身边还有可用的太医吗?
从前不担心,如今却是日日牵挂、日日惦念着他的身体。
“情蛊啊……哎。”
陆夕眠搭在躺椅上的腿悬在空中,晃来晃去,两只脚丫碰了碰,愁得不行。
十一月已经有些冷了,有太阳时还好,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但今日风太大,风吹动了云朵,将太阳遮住。
没了阳光,不多时,身上便开始觉得冷。
陆夕眠不想生病,于是便打算收书起身。
她才将盖在脸上的书挪开,睁开眼睛,便见面前站着个人。
她被吓了一跳,捂着咚咚跳的心口,嗔道:“小舅舅!”
韩恣行好大一张俊脸离她就一尺远,微微上挑的凤眸里敛了调笑,漆黑的瞳里好像藏了几分认真与严肃。
陆夕眠:?
“小舅舅,你又没钱花了?”
韩恣行:“……”
陆夕眠哦了声,知道不是。她又道:“我阿娘又骂你了?你跟人又打架了?”
韩恣行抿直唇角,不说话。
“那那是什么啊?你不会欠了赌债吧?”
韩恣行嫌恶地皱了下眉。
“哦哦也不是,你说了不沾的,对不起哦,那你怎么了嘛?你把我爹给气倒了?”
她每问一句,韩恣行的脸色就黑上一分。
终于在陆夕眠连着问了五句,越来越离谱时,男人才不耐地直起腰。
他斜着眼睨她,“我在你这还有点好事吗?”
陆夕眠眸光清澄,坦诚道:“没有呀。”
韩恣行没忍住低声骂了一句。
“舅舅你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回房了,有点冷。”
陆夕眠抱着书往回走。
韩恣行不耐烦地抹了把脸,快步走过去将人拦下。
他咬咬牙,“谢兰姝最近有联系你吗?”
“兰姝?”陆夕眠诧异道,“没啊,她都好久不出门了。”
“她为何不出门?她以前不是很喜欢来找你?”
陆夕眠也不知道,她也觉得很奇怪,谢兰姝虽然是文静温婉,但也不是喜欢闷在家里的性子。
那个形容词怎么说的来着?外冷内热?
谢兰姝的爱好比她还广泛,平时就喜欢泡在书局里,还喜欢参加诗会。可最近也不知怎么,已经很久没见她外出。
“好像……筝筝也说好久没见她了。”陆夕眠回忆道,“似乎就是苏翊昙欺负我那天吧,她、筝筝还有陈琅哥哥一起去了城外的温泉山庄,自那之后我和筝筝就再没将她成功约出来过了。”
韩恣行一听这时间,突然有些烦躁。
他啧了声,确认道:“那之后你就没见过她?”
“嗯。”陆夕眠不解地歪了下头,“小舅舅你打听她做什么?你要找她吗?”
韩恣行拧着眉思索片刻,说了句知道了。
转身走了。
他人才迈出院子,陆夕眠又哎了声。
还想跟他说,陈筝已经成功把谢兰姝约了出来,就在明日,她们三人要一起去听曲。
本来陆夕眠还想着,问问韩恣行有没有兴趣,毕竟她这个舅舅在吃喝玩乐这几件事上,不仅热衷,而且还擅长。
可惜他跑得太快,没来得及说。
陆夕眠嘟囔一句:“整日忙得很,都不知道在忙什么。”
春桃拿着一件厚实的披风走了进来,给陆夕眠披上,“姑娘说什么呢?”
陆夕眠由着婢女给自己穿衣,道:“我明日要和筝筝她们去听戏,方才忘记告诉小舅舅了。”
春桃疑惑道:“告诉小韩爷作甚?”
“我想让他陪我嘛,”陆夕眠道,“春桃,你说小舅舅会愿意陪我去吗?”
春桃想了下,道:“奴婢觉得小韩爷不一定愿意,姑娘你们都是女孩子,小韩爷可能会不耐烦。”
陆夕眠想起来她舅舅对女人退避三舍那样子,庆幸地拍了拍心口,“你说的对,幸好没说,不然又要遭嫌弃。”
后来陆夕眠反复回想,反复后悔。
若是她能坚持叫上韩恣行,那她们转日也不会被人坑了。
可惜,她们三个没有人有这种经验,也没人能未卜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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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日,陆夕眠从小门出了府,和两位好友回合。
陆夕眠一见那二人的打扮便吓了一跳,“你们怎么穿着这么朴素的衣裳就出来了?这是婢女的衣裳吧?”
衣料和款式瞧着都像是几年前的,谢家和陈家不至于落魄到这般境地了吧?
谢兰姝一脸无奈,“筝筝说要低调些。”
所以她就特意找自己的婢女要了几年前的来。
“低调?”
陆夕眠仔细打量着谢兰姝。
少女容貌清丽,气质出尘,即便穿上了不那么名贵的衣料,瞧着也跟丫鬟相去甚远。
她向来喜浅蓝色的衣裙,浅淡又偏冷的颜色更衬得她一身清冷与傲气,叫人一眼便看出这是出自书香门第的贵女。
再看陈筝,依旧身穿明艳的颜色,头上梳着两个发髻,看上去也就十四五,不像是丫鬟,倒像是她们谁家里年纪最小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掌上明珠。
只有陆夕眠,为了今日之约特意盛装打扮了一番,灵动中又不失清纯,妩媚中又带着青涩。
陈筝眼热地抱着陆夕眠,“你这身真好看,早知道我就不瞎折腾了。”
谢兰姝看了看自己的装扮,无奈地叹道:“不伦不类。”
陆夕眠安慰陈筝:“没事的没事的,你就算披个麻袋,也遮不住你浑身上下的贵气。”
毕竟是侯府养出来的姑娘,家中又只有她一个女孩,自然是十几年如一日地费心宠着护着,娇贵之气由骨子里冒了出来,并不是一身衣裳便能遮掩的。
现在再回去换衣裳已经来不及,三人便只能硬着头皮上。
陆夕眠最开始以为那只是个普通喝茶听曲之所,她之前同姐妹们也去过不少回那种地方,可今日来的……
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啊。
陆夕眠前脚踏进戏楼,后脚便有几个浓妆艳抹、满身脂粉香气、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男子迎了上来。
是的,男子。
“哟,今儿是生脸,姑娘是头回来我们醉香阁?”
醉、醉香阁?
听着怎么不像是戏楼的名字呢?
陆夕眠如同掉进妖怪洞里的小白兔,恐惧地揣起手,惴惴不安地往后缩,她躲在谢兰姝的背后瑟瑟发抖,满眼震惊。
苍天啊,她这是来到哪里了呀。
呜呜呜拿开你的手,不要碰我!
谢兰姝也十分意外这里的风气,她护着陆夕眠,身子僵硬,任由一个男子的手帕从她面前扫过,闭上眼睛,不敢动弹。
即便再害怕,她也不曾从陆夕眠身前挪开。她心里记着这是她的好友,这是那人的外甥女,她得保护她。
陈筝看着比她们胆子大多了,虽然也面有勉强之色,但她梗着脖子,挺起胸抬起头,壮着胆子走在了头一个。
鼓起勇气,大声问道:“本姑娘听说,你们这儿和别处不一样?”
脸上涂抹着腮红的俊俏青年摇了摇折扇,那双眼睛带着勾子,瞥人一眼跟下蛊似的,怎么瞧怎么不像正经人。
为首的妇人大抵是掌柜,目光在三人身上来回扫,看来看去,把目光锁定在了落在最后面的陆夕眠身上。
尤其是看到对方腰间缀着的那枚金令牌上时,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脸上都乐开了花。
是金的诶。
有钱人家的小姑娘!
因为角度问题,薛执的那块令牌是背面冲着外的,“薛”字与图案都贴在陆夕眠的腿侧,是以妇人不曾第一时间发觉她的身份。
妇人扭动身体,晃过了陈筝和谢兰姝的阻拦,一把将缩在角落的小白兔揪了出来,热情道:“姑娘别怕呀,咱们这边请,想要什么样的都有……”
妇人拽着陆夕眠往里走,陆夕眠快要吓哭了,回头求助地望着两位好友。
一帮人就这么拉拉扯扯地进了雅间,好半晌都没人出来。
……
宣王的队伍才到京城,便被人拦在了城门口。
薛执骑在马上,低头望去,看清了来人,忙翻身下马。
来人竟是老敬国公。
按辈分,薛执要叫敬国公一声姑父。
敬国公如今已经快六十岁,步履蹒跚,他此刻满面委屈,求薛执为他做主。
薛执诧异地将人扶起,“家中出什么事了?是姑母病了?”
敬国公老泪纵横,“老臣恳请殿下,带着人去将我妻寻回。”
一问才知,原来大长公主自丧子后,为了自己不堕入消沉,便四处搜寻取乐之法,今儿去逛逛庙会,明儿去喝个小酒,这都不算什么。
问题是,大长公主最近喜欢上了听曲。
敬国公痛心疾首:“那地方可不是什么正经戏楼!殿下去看看便知!”
薛执无法,只得带着人改道去了敬国公说的那个地方。
来到目的地,薛执负手站在门前,望着匾额上“醉香阁”那三个字,心里便有了数。
他侧头,对卫惩使了个眼神。
卫惩会意,带着人将醉香阁团团围住,一个门都没放过。
“本王不好带人贸然闯进,姑父且在此稍等,本王先进去看看。”
敬国公愤愤道:“不必了,我……”
薛执摆手道:“您年事已高,怕受不了刺激,为了自己身体,就等在此处吧。”
敬国公这才作罢。
薛执转头又看了一眼这一路跟随着他办事的谢司免,温声道:“谢大人一路劳苦,就先回去休息吧?”
谢司免也不知怎么,从早上起来右眼就一直在跳,眼下心慌得厉害,他有种直觉,自己还不能走。
他没回答薛执的话,抿着唇,冷着脸先朝着门走了过去。
薛执挑了挑眉,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他们进去时,醉香阁里还一派享乐之景。
卫惩一声大喝,所有人顷刻间都被控制了起来。
薛执见到静思大长公主从二楼走下,欣赏了会对方惊慌失措又强壮镇定的表情,抿唇轻笑。
没想到他这个姑母,都年近六旬,还是这般活泼。
他守在门口,从容地看着一个又一个熟悉的面容从自己面前走过,心里叹了声。
“御司台怕是又要热闹了。”他摇头失笑。
可很快,他看热闹的心思便再也生不出来。因为他在人群中捕捉到了一个娇小的身影。
男人的眸子渐渐眯起,抱在肩上的手臂垂了下去,周身的气势危险了起来。
小姑娘垂头丧气地往外走,手里还紧紧护着什么东西。
陈筝满脸怒气,手叉着腰,还在同妇人争执着什么。谢兰姝则通红着脸,低着头,和陆夕眠紧紧挨在一起。
“都安静!”
卫惩一声大喝。
众人朝门口望去,有人不明所以,有人大惊失色。
陆夕眠循声望去,恍惚间以为自己见到了梦中人。
她怔怔地和男人对视。
薛执面色淡淡,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她。
陆夕眠顿时眼圈一红,终于害怕地呜咽了声,拎起裙子便往外跑。
薛执手底下的人没人不认识这个小姑娘。
她跑下楼梯,有被按在地上的人见此便不满地质问:“凭什么她可以走?!”
换来的是更加粗暴的镇压。
薛执面前被让出了一条路,陆夕眠顺畅地跑到了他面前。
他张开手,接住了冲过来的小姑娘。
她抱着他的腰,在他怀里,颤抖着说:“阿执,他们要抢我的令牌,他们好坏,非说我们不给钱就不许走,可是我们什么也没做呀,就要那么多钱,我,我们都没有……”
她语无伦次,显然是吓坏了。
男人的目光陡然一冷,他抬眸扫过那妇人,见对方畏惧地躲开,又垂下眸子,看了一眼女孩红红的耳朵。
手指抬起,指尖碰了碰耳垂。
“去把韩恣行找来。”薛执看了一眼卫惩,“叫他过来领人。”
他又看了一眼已经走出去的谢司免,唇角微勾。
“你们还挺会玩的。”
他含住女孩的耳垂,冷淡道。
陆夕眠此刻被安全感包裹,全然不曾察觉到危险即将来临。
之后兵荒马乱,醉香阁被查封,谢司免扛着吱哇乱叫的陈筝,冷着脸往外走,韩恣行姗姗来迟,望着谢兰姝,久久说不出话。
薛执眉眼间散去所有温度,温柔地搂着人往外走。
他听到身后的陈筝正对着谢司免发脾气。
他听到韩恣行把对谢兰姝动手动脚的人按着毒打了一顿。
他听到大长公主对着敬国公辩解今日之事。
还听到卫惩问他,接下来他要去哪。
薛执回头,望着牌匾冷笑。
去哪儿?
自然是去证明自己。
陆夕眠被人带回了王府。
他把人欺,在身下,强势地抓着她的手,按在自己结实的腹肌上。
没有了衣裳的阻挡,掌心下的触感叫人心悸不安。
他恶劣地低下头,齿磨着她的耳垂,舌尖划过那颗小小的红痣,以及那永不褪去的疤痕。
醋意十足,充满危险地问道:
“是本王哪里叫你不满意了吗?要去那种地方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