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初尝心动
陆夕眠坐上了盛宁侯府的马车时,不住地对陈筝道谢。
“咱们谁跟谁呀,你就别跟我说谢了,”陈筝瞧着陆夕眠情绪不对,手揽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我正好也要进宫一趟,顺路罢了。”
“宫里出什么事了吗?”
“不算大事,二公主跟姑母闹别扭了,怎么都不肯吃饭,姑母叫我进宫劝劝。”
陈筝觉得自己的事都是小事,绝对比不上陆夕眠的事大。
瞧着好友的脸色苍白如纸,唇都干裂出细缝了,陈筝小心翼翼地问:“你的事要紧吗?”
陆夕眠手攥着裙子,抿着唇,“嗯”了声,顿了顿,小声道:“我要进宫去找个人。”
进宫去找的人,还是十分重要之人……
陈筝暂时毫无头绪。
但姐妹有难,陈筝岂能坐视不理?
“需要我的帮忙吗?”陈筝慷慨道,“宫里我熟的,待会你随我去静熙宫,我叫姑娘分两个小宫女给你差遣。”
陆夕眠自己带的婢女不能进皇宫,要想在宫里找个人,那一定还是要靠宫中的人脉。
陆夕眠感激地望她,“谢谢你筝筝,真的谢谢。”
“对了,等你找到人以后,要跟我一起出宫吗?”陈筝想了想,“我不确定今日能不能把人哄好,或许得等到明日。”
陆夕眠犹豫了下,摇头,“若没找到他,我就回去找你。若是找到了……找到了就不必了,他会送我回家的。”
陈筝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她脑子也不笨,稍稍一想,心里便有了猜测,“他?不会是宣王吧?”
陆夕眠没说话。
陈筝就当她默认了,她感慨了声:“我就知道你们关系不简单,你这般笃定他会送你回家啊,看来他对你真的挺好的。”
“对我好?”
陆夕眠眼皮跳了跳,心口也生出丝丝涟漪。
若是今日之前,她听到这话肯定会很开心,这代表着她所做的一切都有了成效,她和宣王拉近了关系,往后他便多了一重照顾陆家的可能。
可是方才被谢兰姝一通教导后,她脑子里的杂念长得比草还快,实在没法心平气和地听到这般容易叫人误会的话。
“当然是对你好了。先前有回宫宴结束都很晚了,姑母不放心我出宫,便叫宣王顺路送我回去,结果你猜怎么着,被人家以公务繁忙为由婉拒了。”陈筝道,“不过我跟宣王不熟,交浅言深,姑母这个提议确实不妥。”
“那夜最后是宣王不知从哪儿把谢司免给找来了,让他送我回去。”
“宣王办事叫人放心,若是你有把握他不会拒绝你的要求,那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两人到了静熙宫,陈妃见陆夕眠来很是诧异,陈筝给陈妃使眼神,叫她不要多问,陈妃在宫中生活多年,自然也懂得察言观色。
小姑娘惊慌失措的样子叫她看了心疼不已,知道此时不能强逼,她分了两个小宫女给陆夕眠,而后便回去哄自己的女儿去了。
宣王进宫不是什么秘密,小宫女早些时候才陪着陈妃去了思政殿给陛下送参汤,她说她们出来时,正好看到宣王殿下来。
后面的事也好打听,宣王殿下没待多久便出了思政殿。
可他后面又去了哪里,没人瞧见,只知道他从思政殿出来后,往东边去了。
思政殿往东走的地方实在太多,若是往东又往南,那多半是出宫去了。若是往东后往北……
不对,那边都是后妃居住的地方,宣王应当不会去。
陆夕眠站在廊下,望着逐渐变大的雨,心急如焚。
他会去哪儿呢——
突然!
她灵光一闪,蓦地想起来一个地方。
她回头对两个小宫女说了一句不必跟上来,而后撑开伞,跑进了雨中。
她目标明确,直奔那个地方。
他们在宫里几次偶遇都是在那里。
头一回是他在查看事故地的情况,可是上回呢?上回她走错了方向,走到了那里,他却出乎意料地也在那里。
事情都已经了结了,他还去那做什么?
陆夕眠心中抱着一丝期待,冒着雨,飞快地往金宁宫跑。
鹅黄色的绣花鞋踩在水里,渐起水花。脏污的雨水沾到了她的裙摆上,她却是顾不得嫌弃。
一口气跑到了那座半废弃的宫殿外,突然有些紧张。
然而雨越下越大,容不得她多做犹豫。
陆夕眠抬手,用力推开了大门。
吱呀一声响——
门开了,陆夕眠走了进去。
目光四处搜寻。
视线穿过重重水雾,蓦地定格在西偏殿的方向。
阴天,大雨。
空空荡荡、寂静冷清的宫殿前,门槛上坐着个身穿锦衣华服的年轻男人。
孤零零地,独坐在门边。
雨幕将他拦在这座空无一人的宫殿里,垂着头,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这一刻,陆夕眠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脏在抽痛。
隔着大雨,她安静地与他遥遥相对。
片刻后,她朝他走去。
大雨声掩盖了她的脚步声,掩住了她身上的气味。
可仍是在她迈步的那一瞬间,男人蓦地抬起头。
眼神凌厉,充满攻击性,气场瞬间铺开,排斥与警惕化为利刃,带着冷意,指向她这个擅闯的不速之客。
陆夕眠所熟悉的那个温和斯文,彬彬有礼的宣王不见了。
眼前的男人也有些熟悉,她几乎要忘了,前世也曾见过这样的他。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直到陆夕眠走到他面前,他也没有任何激烈的举动,自始至终地安静地坐在那,警惕地看着她靠近。
“殿下……”她轻声唤道,“您在这作甚啊?”
她话音落,薛执便挪开了对视。
男人看上去与平日没什么分别,只是不再笑着,多了几分难以接近的距离感。
没有了特意的收敛,那双格外勾人的狐狸眸中再无温和,取而代之的,尽是冰冷的如鹰隼般的锐利。
乌瞳中尽是冷意,视线轻飘飘地越过少女,不知落在了她身后的何处。
他并未盯着她,目光是散的。
“坐。”他突然说。
高烧让他的嗓音不再清润干净,多了几分沙哑,声线低沉琅琅,添了些若有似无的迷惘与失落。
陆夕眠将伞竖着立在柱子旁,走到男人身侧,犹豫了下,“殿下,你知道我是谁吗?”
薛执奇怪地抬眸看她,“陆夕眠。”
陆夕眠怔了下。
这好像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他完整地念她的名字。
从前要不就是“陆姑娘”,就是“小姑娘”。
陆夕眠挨着他,坐了下来。
离得近了,她又闻到了男人身上那股淡淡的花香。只不过此时还多了一种更为突兀的药味。
“殿下,您病着怎么还到处乱跑呢?”陆夕眠忍不住道,“您这样不在意身子,是会叫关心您的人担忧的。”
薛执像是没听到似的,冷着声音:“你离本王太近了。”
陆夕眠愣了片刻,“哦,抱歉……”
宣王只叫她坐下,倒是没说让她挨着坐。
陆夕眠往旁边挪了挪。
“你跑什么?”
男人一把按住她的手臂。
滚/烫的温度透过衣裳传了过去。
陆夕眠眼露茫然,“不是您叫我……”
“你有认真看本王口型?本王何时让你说坐远些了?”
陆夕眠:“……”
她现在的确不敢再仔细盯着他的嘴看。
她心思不纯。
“自作主张。”他轻声斥责。
陆夕眠懵了。
怎么回事,今日的宣王不仅不温和友善,还很凶,很无理取闹,像是换了一个人。
“坐回来。”他又命令。
“哦。”
陆夕眠忸怩着,往回挪了挪。
二人间一时无话。
雨声哗啦,在他们的面前织成了一片摸不透风的雨帘。
陆夕眠对着雨幕发呆,不知过了多久,女孩白净的颈子红了一片,她挣了挣胳膊,小声道:“殿下,您能不能先松开我。”
从方才他抓上她的胳膊起,就再没松开过。
“讨厌?”他问。
“没有……”女孩红着脸道,“热,您太热了。”
她咬着唇,不安地往回缩。
若是在今日之前,她断不能往别处想,可是谢兰姝的话始终回荡在脑海里,她已经没办法再把薛执当成一尊不分男女的菩萨了。
这是个比她稍稍大上些年岁的男子,成年的男子。
如此这般纠缠着,就不太合适了。
薛执见她排斥,不再强求,收回了手。
“殿下,咱们进殿吧,我去找太医来,您还烧着呢。”说起这事,陆夕眠又不免多了点怨气,“卫大人说您进宫报平安?您现在这个样子,任谁看了能放心啊。”
薛执却十分认真地反驳:“本王方才进宫见陛下,烧已经退了。”
烧退了,他保持着十足的清醒,不会叫人看出端倪。
“那现在怎么……”
“本想着回府,可是路上突然觉得不舒服,便没再走。”
“可是您在宫里有休息的地方啊,为何绕远来这里?”陆夕眠好奇道。
给宣王休息的地方就在思政殿的西侧不远,难道是害怕被陛下发现?
“人太多,很吵。”他说,“这里我住过,很熟悉。”
陆夕眠诧异道:“您还在这里住过?”
她抬眼打量着整座宫殿。
“小时候住过一段时日。”
发着烧的宣王殿下依旧思路清楚,几乎看不出什么问题。
他的脸平时很白,这种时候倒是多了些健康的血色。
不过也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比如——
突然暴露的攻击性,突然变得很难交流,说话带刺,脾气不好。
也有些好的,比如:有问必答,有话就说,异常直白,不再跟你绕着兜了半天圈子也回答不到点子上。
陆夕眠点点头,安静了下来。她心里在思忖着,该怎么把这个不听话的病患劝进屋去。
她正出神,手腕蓦地一痛。
吃痛地低呼了声,抬眸便看到男人眸色漆黑,紧盯着她。
他攥紧她的胳膊,执拗地把人困在原地,叫她逃无可逃。
嗓音倦懒微哑,似漫不经心,出口却带着咄咄逼人的意味:
“陆夕眠,你究竟要从本王这里得到什么?”
这句自从初见起,便一直横亘在薛执心底的问话终于问出了口。
直白、明了,不掺杂一点含糊。
以带着伪装面目的那个宣王的个性,他是断不可能这么直率地问出口,他更喜欢像玩猫捉老鼠游戏一样,绕着弯,打着转,从其他的事情寻到蛛丝马迹,去挖掘她的目的。
可是宣王此刻发着高烧。
坚固的伪装破了道口子,原先只是一个小孔,被人拿小锤一点点凿开。
敲破这层盔甲后,他看到的是陆夕眠,是这个搅得他几日心难平静的女孩。
他终于按捺不住了。
陆夕眠往后缩着身子,手腕扭动挣扎,她眼底闪过慌乱,“我、我不想要什……”
“不要?”薛执往前逼近,滚烫的热息扫过她的脸颊,“真的什么都不要吗?”
高烧让他眼尾微微泛了红,那双本就多情的眼眸里此刻湿漉漉的,他直勾勾地专注地盯着她。
几颗石子被源源不断投入了陆夕眠的心湖中,止不住地泛起了涟漪。
一圈一圈的水纹,不曾停歇,她的心彻底乱了,心跳也不曾慢下。
鼻间嗅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鬼使神差地,陆夕眠的目光落在男人的唇上。
她没忍住,抿了下自己的嘴巴。
这这这这……
快挪开啊啊啊!
薛执没察觉她心里那点遐思,欺负人似的,又靠近了两分。
蛊惑道:“不要说谎,你对我有所求,对吗?”
随着他将距离拉进,血脉下那条红色的线又开始时隐时现,格外活跃。
它好像在兴奋,它卖力地影响着寄生的主人,想要叫他的理智逐渐沦丧,深陷于情蛊的影响中。
陌生的属于成年男子的气息过于强势霸道,陆夕眠从他靠过来那刻起,就再也没法专注于听他说的话了。
薛执突然前倾,贴近女孩的右耳,轻声喃喃:“你是不是想要我?”
陆夕眠的大脑顿时嗡嗡作响。
她右耳听不清男人说了什么,但感知能力却还在。
他吐字时灼热的呼吸就喷洒在耳朵旁,他应该是低声笑了一下,不然她的肩膀处挨着的那个胸膛怎么会轻轻地颤呢?
陆夕眠的脸颊以极快的速度,变成了一颗熟透的红果子。
整张脸都在冒着热气,她感受着脸侧的热意,一时间竟分不清是她的还是他的。
他们的体温隔着空气,交//融到了一起。
陆夕眠空着的那只手按在男人的胸膛上,往外推。
脑袋往下埋,羞窘道:“殿下,您烧糊涂了……”
她拼命躲闪,男人却不让她如愿。他抬手擒住她的下巴,把脑袋掰过来,叫她看着自己。
“陆夕眠,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究竟想要什么?不说的话以后也都别说了。”
他的逼迫叫她没法再逃避,心里抱着一点期待,希望他清醒后能忘记这些。
女孩澄澈的鹿眼也被羞怯染得通红,她不情愿地嘟囔:“只是害怕以后会遇到麻烦,想着您到时候能帮帮我。”
她抬眼嗔了对方一眼,明明是抱怨,却叫她做的娇媚意味十足,像撒娇似的。
她说:“早就跟您说过了,就是帮忙而已,您怎么都不信呢……”
“帮忙?”
薛执蓦地松开了钳制女孩下巴的那只手,但另一只手仍抓着她的手腕。他稍稍退开了些,大马金刀地坐在门槛上,靠着一边的门框,低低地笑:
“那本王告诉你,本王能做到的,卫惩也可以做到。”
陆夕眠愣了一瞬,不知他此时提起旁人是何意。
薛执慢慢敛了笑,偏过头不再看她,他松开了她的手腕。
“你走吧,别再来找我了。”
陆夕眠突然有一种被人抛下的恐慌,她急道:“可是您承诺过会帮我的,而且、而且您已经帮了我那么多,我不能走,不能丢下——”
“本王说得很清楚,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去找卫惩,他可以帮你,你不必在我这里耽误时间,更不必管我。”薛执重复了一遍,“别管我,懂吗?”
他只是发烧,并不是不会思考。
陆夕眠会来找他,一定是卫惩告诉她的。
卫惩是他的心腹,他没管教好下属,这个责任自然是他自己的问题,怨不得旁人。
至于这个小姑娘,那就更跟他没什么关系了,他也犯不着怪她什么。
卫惩和陆夕眠……
薛执靠在门框上,弯了下唇。
既然他们那么爱联系,那就让他们联系个够好了。
找他做什么。
他也很忙,不想再陪着一个没长大的小姑娘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陆夕眠从没有被他这般冷待过,她心里说不出地委屈。
“我只是担心你,所以才来找你的,不是故意来烦你。”
薛执听着觉得好笑,故意用话刺她,“找我?有事要我帮忙?”
陆夕眠慢慢低下了头,眼圈红了。
她委屈巴巴:“没别的事,就是想来……”
虽然从前接近他时,是别有目的来着,但这回不一样。
她好像有点想通了,她今日来纯粹就是担心他,不想让他难受罢了,没有其他目的,更没想过利用他。
如何想的,她便如何说了。
“殿下发烧还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你是心里难受,不想见人吗?你这样我如何能抛下你不管?我就不走。”
最后三个字讲得像是赌气一般。
她说完,薛执也没有再开口。他似乎是倦极,靠着门闭上了眼睛。
陆夕眠也不说话了。她缩在另一边,委屈地揪着裙子。
好半晌,除了雨声都再无其他声响。
在陆夕眠第七次用眼睛偷瞄男人的侧脸时,心底突然漫上一丝恐慌。
“殿下?”
“……”
“宣王殿下?”
“……”
任凭她怎么叫,男人都没动静。
陆夕眠蓦地站起身,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
男人失去平衡,向后栽倒在地上。
陆夕眠眼疾手快,把人护在怀里。
可是他就算再怎么瘦弱,好歹也是比她足足高出一个头的成年男子。
陆夕眠承受不住男人的重量,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慌忙之中被自己的裙摆绊倒,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怀里的男人也脱了手,倒在了地上。
“嘶……”
她摔得挺疼,薛执也没好到哪儿去。
一抬眸看到人倒在门边,已经陷入了昏迷。
陆夕眠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艰难地把人扶了起来。
外头雨越下越大,她没办法搬动他,只能去找人帮忙。
如此想着,她慢慢把人又放倒在地上,打算去叫人。
才刚撑起伞走进雨中,卫惩曾经交代的话蓦地冒了出来——
“殿下不想让人担心,尤其是陛下。他也不想把自己脆弱的一面给人看,所以他进宫时连我都不准跟着。”
陆夕眠闭了闭眼睛。
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回去。
不能请人帮忙,只能祈祷雨早点停,祈祷着宣王殿下早点清醒,祈祷他福大命大,别死在这里。
死这个字从脑子里很快闪过,她用力摇了摇头。
躺在门口肯定是不行的,陆夕眠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又往屋里拖了拖。
然后把门关上。
她去偏殿翻出一套被褥和枕头,铺在殿中的地上,然后咬着牙,架着男人的胳膊用力往垫子上拖。
他的两条腿拖在地上,发出嚓嚓的声音。
陆夕眠心里不住地道歉,若是有办法,她肯定不会这么粗鲁地对待他。
这么一通折腾,人都没有醒,陆夕眠急得眼泪又冒了出来。
“怎么办呜呜……”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一边哽咽,一边擦眼泪,“不能哭,我得想办法。”
她把人放好在垫子上后,又摸了摸他的衣裳。好在是干的,不然她还要帮他把衣裳脱了。
陆夕眠一边小声抽嗒,一边羞涩地红了脸。
都怪谢兰姝,说什么要把宣王当男人看。
把宣王当男人看以后,她喜欢不喜欢他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现在都不好意思碰他,不好意思照顾他了。
给他盖好被子,又跑出屋去,用自己的帕子沾满冰凉的雨水,稍稍拧干到不滴水的状态,又关上门,跑了回来。
跪坐在男人身侧,把降温用的帕子叠好,放到男人的额头上。
也不知怎么,方才那一通拉拽都没见薛执有任何反应,眼下陆夕眠才把帕子放上,薛执蓦地伸手,极凶狠地、带着一股戾气,用力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仍闭着眼睛,在睡梦中也不放松警惕。
“我不是坏人呐,您松手……”
男人不为所动。
唉,算了。
方才就与他较量过,她自知不是对手,挣不脱便不动了。
由着他抓着,她以一个十分累人的姿势在身侧跪坐了一会,腿渐渐发麻。
僵持了一会,陆夕眠身子一软,脱力地倒了下去。
眼睛用力闭上,而后便听一声轻响。
她栽倒在了男人的身上。
陆夕眠转了转被人抓着的手腕,纹丝不动。
“哎。”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不得已靠着男人温热的身体,困意慢慢袭来。
即将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一道坚定的女声钻进了陆夕眠的脑子里——
“想亲他,就是喜欢他。”
陆夕眠:“……”
睡意顿时消散。
想亲他吗?
想亲吗?
亲吗?
陆夕眠默默偏过头,视线落在男人的唇上。
像是烫到了一般,又飞速地移开,不敢再看。
“兰姝说,要在他不说话的时候看他的脸,然后再看他的唇。”
陆夕眠抿了下嘴,“不然就试试,反正……反正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没人知道,就试一下,之后当无事发生就好。嗯嗯。”
陆夕眠再次尝试着,看向了昏迷不醒的男子。
兰姝只说想亲的话就是喜欢,可她没有告诉她若是只看上一眼,心就好似要蹦出来了是怎么一回事。
陆夕眠捂着心口,迷茫又犹豫。
她发现自己没办法去看他的脸,只看上一眼,心脏就在发出警告。
周遭的温度节节攀升,陆夕眠觉得自己险些要窒息。
不然再试试,看一眼,就一眼,这回坚持住,说什么都不能躲开。
兰姝说的,只要一眼她就能明白。
她又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好半天功夫,直到薛执额头上的冷帕子都染上了他滚/烫的体温,才终于鼓起勇气,再一次将目光投了过去。
平心而论,陆夕眠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么讨她欢喜的长相。
谢兰姝说的对,宣王的确有叫人喜欢的资格,他长得极好看。
尤其是那双精致又漂亮的眼睛。
一眼就能叫她喜欢。
陆夕眠觉得这一眼看得有些久了,她好像着了魔,好半天都盯着那张脸,舍不得移开。
等她回过神时,她已经凑了过去。
离得很近,近到能清楚地感受到他不曾紊乱的平稳的呼吸,近到能数清楚他眼睛上的睫毛。
她孤注一掷,闭上了眼睛。
贴了上去。
那一瞬间,仿佛有烟花在她眼前炸开,炸得她头晕目眩,右耳剧烈地鸣响,再听不到任何声音。
半晌,她才再抬起头。
沉默了会,默默把头埋进了男人的怀里。
露在外头的两只耳朵红得滴血,手抓紧男人的衣袖,再也没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