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探听一二
陆夕眠一听这话,立马宝贝似的把东西收了起来。“你们来不关心我,盯我的牌子瞧干什么?”
谢兰姝沉默了会,“……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什么?”
“像在护食。”
陆夕眠哼了声,像就像,反正这令牌现在是她的命根子,谁惦记就跟谁急。
宣王殿下都说了,贵重的东西就要好好收着,轻易不能给人看,她一字一句都看在眼中,记在心里。
谢兰姝原本也只是随口一说,没放在心上。可见她这般护着,想来是对她十分重要的东西,这下不在意也变得在意了。
谢兰姝将那令牌的样式默默记在心中。
真的见过的,她想。
等以后有机会再见到,她一定能再认出来。
陈筝抹了把眼泪,带着鼻音的声音说道:“你现在得意的样子像极了某些攀上高枝的暴发户。”
陆夕眠哼了声,没计较。
谢兰姝微微弯腰,凝视陆夕眠的耳朵,“伤如何了?这样讲话可听得清?”
陆夕眠的目光落在谢兰姝的唇上,如实道:“听不大清楚,杂音很重。但我可以看你的唇形,只要是面对面,交流不成问题。”
谢兰姝想起在宫中时太医说的“无能为力”,声音冷了下去,“事情发生时我与母亲在和陈妃娘娘说话,听到响声才发现你不见了,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筝也凑了过来,她眼睛通红,握住了陆夕眠的另一边手,“早知我就和你一起进宫了,好歹还有个照应。”
皇后召陆夕眠进宫,安排她在陈妃的静熙宫小住。陈筝本打算赏花宴当天去陪她的,结果前一天出了意外。
那天正巧是谢司免休沐的日子,他一早去到陈府,非带着陈筝去城郊猎鸟。
结果鸟没猎上几只,突逢大雨,淋成了落汤鸡。当夜发起高烧,陈筝便没能去成赏花宴。
好在她烧退德很快,听说陆夕眠出事了,赶忙上门看她。
陆夕眠并未跟宣王打听具体发生了何事,虽然那天他问过想不想知道。
“我只是睡了一觉,醒来就炸了,具体的不清楚。”她沉默了一会,轻声道,“不过宣王殿下一定会帮我把事情搞清楚的,等着他的消息就是了。”
屋内突然陷入一阵诡异的寂静。
就连陈筝吸鼻涕的声音都不见了。
陆夕眠抬头,便看到两个好友正用奇怪的眼神看她。
陆夕眠:?
“怎么?”
谢兰姝蹙着眉头,沉思不语。陈筝眨了眨眼睛,喃喃道:“天呐眠眠,你笑得真甜。”
她像是沉迷一般,双手托着腮,专注地盯着陆夕眠的脸瞧,“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又长大了些呢?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她和陆夕眠同岁,两人的生日只差三天。现在陆夕眠身形抽条,有种少女初长成的蜕变,而她……不久前还被人说稚气未脱。
陆夕眠一头雾水,茫然地睁圆了眼睛。
谢兰姝思忖道:“你同宣王殿下……”
“我们不熟的!”陆夕眠慌忙摆手,眼睛瞪得溜圆,颇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看来你们——”
“不熟!”
谢兰姝叹了口气,“行,不熟。”
宣王……
谢兰姝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快得几乎抓不住。她柳眉微蹙,心中疑虑更深。
陈筝大大咧咧,倒是没把这些反常放在心上。
“我从姑母那听说了你的事,”陈筝说,“原本还担心你伤心难过一蹶不振,现在看你能说能笑,我就放心了。”
昨日陆夕眠被卫惩送回府后,陈妃派了宫里的嬷嬷来瞧过,只是当时陆夕眠已睡了,不知道。嬷嬷见过韩氏,了解情况后又顺路去了趟陈府传话。
陆夕眠笑了下,垂下了眼睛。
陈筝说的对,她原本的确是一蹶不振了的。前世花了挺久的时间接受自己的残缺,后来死了才知道,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事。
经事才知生存之艰辛,只是损失了一边的听力,人好歹无碍,已是万分幸运。
“你都不知道昨日我有多着急,烧没退,我娘不让我出门,”陈筝郁闷道,“要不是嬷嬷来传话说你并无大碍,我定要得去求谢司免,让他带我偷偷翻墙出去。”
谢兰姝一听,向来清冷少笑的面上也多了几分笑意。“兄长不会由着你胡闹的,若是你真的偷偷跑出去,准是他最先把你抓回来。”
陈筝扁扁嘴,不说话了。她那个定了婚约的未婚夫君什么都好,就是人太规矩古板,无趣得很。好不容易知道带她出去玩玩,结果还把她折腾病了。
陈筝三句离不开谢司免,听得陆夕眠的耳朵都生茧——
陆夕眠怔住,脑子里灵光一闪,有什么东西突然串成了线。
谢司免……
谢司免!
她蓦地激动地站起身,朝着谢兰姝走了两步。
谢兰姝眼皮一跳,警惕地后退,她对陆夕眠这幅样子可太熟悉,每回她有什么跳脱离谱的点子时,就是这样的神色。
陆夕眠两步扑上来,一把抱紧。
少女抬头望她,轻灵通透的鹿瞳里闪着细碎的光,细密长睫轻轻扇动,眸中不经意间流露出了几分青涩又干净的娇媚。
谢兰姝:“……”
一种不好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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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司台今日也是忙碌且井然有序的一天。
自先帝改革三法司,新设立了御司台以来,刑部便只负责对御司台初审过后的案子进行复核,不再进行案件的审理。
谢司免每日来御司台一趟,将御司台新处理好的各种案件进行筛选与整理,登记造册后,由御司台的办事官员签字,确认卷宗交到了谢司免的手中,再由他负责带回刑部进行复审。
他每日都要往返与刑部和御司台之间,今日也不例外。
往常只偶尔同宣王匆匆打个照面。可今日到时,宣王就在厅中等他。
谢司免微微诧异,很快神色如常。他坐在议事厅里,神情严谨、一丝不苟地阅览着已结案的卷宗。
至于宣王……
就坐在他的对面,直勾勾地盯着他瞧。
顶着那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一直到工作做完,谢司免才抬头回视。
宣王扬唇一笑,嗓音温和徐缓:“谢大人办事效率高,不愧是本王选中的人。”
谢司免是宣王亲自从刑部挑来的交接官员,御司台有自己的规矩,一切规章制度、行事准则,皆由宣王一人说了算。
谢司免不善交际,闻言抿了下唇,微微颔首,他将桌上的卷宗归拢整齐,准备拿着单子去找人签字。
薛执拦了他一下,“不必麻烦,拿来本王给你签。”
谢司免犹豫了片刻,走了过去。他将单子放在桌上,薛执提笔落字,刷刷点点。
事情办完,谢司免打算离开,薛执又叫住了他。
“听闻谢大人好事将近了?是和盛宁侯陈家的姑娘?”
谢司免颔首,“是,婚期就在明年。”
薛执语气含笑,诚意十足道:“提前恭喜。”
谢司免一直冷峻严肃的面容稍微缓和,他低声道:“多谢殿下。”
薛执挑了下眉,轻笑一声。
这可是谢司免来这以后说的最多的话了,显然,他对这桩婚事十分在意。
“说起来,陈家与本王也算沾亲带故。”男人思忖道,“昭文长公主与盛宁侯是表兄妹,她与本王又是亲姐弟,既是一家人,大婚时可要记得给本王递请帖。”
谢司免愣了一下,他不懂宣王突然这样说。拉关系吗?这种事不该由宣王这般地位尊崇的人来做。
况且……拉的还是并不算特别近的亲缘。
但他向来在人情世故上懂得不多,宣王不仅是上官,又身份尊贵,他一时间不知是否该推脱,为难片刻,终是点了下头。
薛执唇边笑意更浓,他早知谢司免不善言辞,却没想到他性格这么闷。
之后薛执东拉西扯,一会夸谢司免工作勤勉,任劳任怨,虽沉默寡言,可在处理公事上,不乏机智敏锐之气。一会又夸陈筝同他是郎才女貌,很是般配。
字字句句都直戳心窝,格外动听悦耳,说得谢司免渐渐招架不住,冷白的面皮上泛起了无措的微红。
谢司免窘迫地立在原处,薛执知道,差不多了。他笑着起身,走到谢司免的面前,终于进入正题。
“本王近来在查金宁宫小厨房走水一事,已颇有眉目,然个中内情还需向镇南大将军的女儿仔细询问。”
“陆姑娘在这场意外里受了伤,接连几日都在府上修养,本王不好贸然去打扰,实在苦恼得紧。”
“听闻陈姑娘同陆姑娘感情甚笃,故而萌生了个不情之请。”
薛执笑眼弯弯,语气愈发温和,“能否请谢大人帮本王探听一二,陆姑娘性子如何,都喜欢什么?本王打算择日亲自登门拜访,总不好空着手去。”
谢司免:“……”
他同样不知如何拒绝,只能点头答应。
等他昏头昏脑,一脚轻一脚浅地迈出御司台的大门,才如释重负,长长地出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