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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第 7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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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手渐渐游移往下, 指腹划过雪青色缠枝花卉暗纹的轻罗抹胸,眸色越发暗沉起来,说的话倒也算直抒胸臆:“你身上干净了没有?”

    他在雪原行军一个多月, 便是睡觉也是在马上,那双手结了一层厚茧,早不知粗糙成什么样子了,纵然自觉用力颇轻,也叫林容略感刺痛。

    听得这句‘身上干净了没’, 林容冷笑一声, 皱着眉推开, 拢住衣衫,略整理了些许, 起身便要走:“我叫个丫头进来给你换衣裳。”

    林容抿了抿发鬓,刚走到屏风处,便听陆慎轻笑一声:“江州崔氏亲眷给你写了信, 刚到的, 不瞧瞧?”她回头望去, 果见陆慎指尖夹着一页信笺纸,远远瞧着有些模糊的小字,脚步顿住, 并不十分相信, 问:“谁的信?江州崔氏的信,怎么送给你,不给我?”

    陆慎把那信纸展开, 缓缓念道:“十一妹芳鉴, 今江淮初雪, 荠麦犹青, 昔竹西佳处,今成云坞废池……”说着,把那信笺子搁在桌案上:“你们姐妹的体己话,还是你自己瞧吧,我不好再念。”

    江州长公主府的确有一处云坞,这信写得婉约娴雅,的确像是六姐姐崔琦的口吻,林容一时将信将疑,慢吞吞踱步过去,拿起那信纸,却见上面是极正雅圆融的馆阁体小楷:“臣左司台鉴段成式,恭请君侯安……”

    哪里是什么江州女眷的家书,明明是属下写给陆慎的条陈,林容扔了信纸,冷哼:“好一个家书?”

    立刻转身便要走,却叫陆慎把住手腕,拉到怀里,略挣扎了几下,越见他呼吸急促起来,又怕外头打牌的女眷听见,小声呵斥:“你疯了,外头还有那么多人,可不是什么围了黑布的军士,可都是家里的亲戚。”

    陆慎见她脸颊绯红,艳如桃花,偏一双眼睛清丽非常,挣扎间露出白圆的香肩来,捉了她的手,声音已暗哑得不成样子:“你摸摸,你忍心我待会儿这样出去?谁叫你不在自己院子待着,跑来跟这群叽叽呱呱的妇人玩牌?”

    林容一时只觉得手似乎叫火撩过一般,又觉湿腻非常,恨不得咬他一口:“放开,我忍心得很!”

    陆慎捞了她在美人榻上,俯身上去,顿时便只闻女子幽幽呜咽之声了。

    好半晌,外头牌桌上已打过一轮了,老太太碰了一张牌,忽记起陆慎来,问侍候的丫鬟:“怎么六哥儿换身衣裳,还不出来?多利索的人,现如今倒磨磨蹭蹭起来。”

    一旁的妇人道:“莫不是真烫到了,叫那滚烫的茶水烫了,可不是好玩的。老太太在这里,君侯是怕您担心,这才没出来呢。”

    老太太听了,忙吩咐丫鬟:“感情是烫到了?送了药进去没有,琉璃,去取了败火的烫伤膏子来,赶紧送进去,瞧瞧要紧不要紧?”

    大姑奶奶抿嘴笑:“哎呦,瞧您担心得,放一万个心,肯定没事儿。”

    那丫鬟应了声是,往老太太院子取了烫伤膏子来,掀开帘子往后廊房去,见门口并不见翠禽、凤箫夫人那两个贴身侍婢,走进些,便听见一阵窸窸窣窣之声,见门微微开着,并没关紧,朗声回家:“君侯、夫人,老太太命奴婢送了烫伤膏子来!”

    她一出声,里面那窸窸窣窣之声立即止住,疑惑非常,又问一句:“君侯,夫人?”

    林容在里面,闻言立刻僵住,伸手抵住陆慎的唇:“求你了,动静小声些!”

    陆慎低头,见面前的小女子眉尖若蹙,眼角微扬,鬓散钗落,一头青丝全散在光洁的后背上,一时只觉万分迤逦妩媚,她一根玉指抵在自己唇边,因怕外间的人听见什么,脸上又添了三分又羞又窘的娇怯。

    他一时叫这绝色艳情恍住,定定好半晌,喉结滚动,终是抑制不住低头去衔那早已靡红的樱桃唇,半是强迫半是哄骗:“没事,老太太的丫头□□得好,顶多在屏风哪儿,不会进来的。”

    那丫鬟自小就在老太太身边,寻常又不侍候男主子,又没出嫁,并不知人事,见那窸窸窣窣声又起,往里走了两步,试着问道:“夫人?君侯?”

    林容咬着牙,勉强说出一句话,却断断续续:“我在,这里……这里无事,你出去吧。”

    那丫鬟微微抬头,见面前是一大幅散开的垂纱罗帐,挽帐微微浮动,那烛光似乎也变得氤氲起来,两道纠缠的人影映在上面。一人娉婷袅袅,一人蜂腰猿臂,那袅娜些的似软软坐在高高的紫檀椅上,女子含糊不清的喃语,男子低低应声。

    忽听得吧嗒一下,似乎是绣鞋落地的声音。那丫鬟低着头,透过屏风下的空隙处,见里面锦袍罗裙散了一地,紫檀圈椅前垂着的一双玉足微微翘起,独独遗着一只的秋香色的绣鞋,那鞋上缀着的珍珠一颠一颠,似在打秋千一般。

    那丫鬟吓了一跳,顿时羞得满脸通红,顾不得关门,跑出来,在外头软帘出站了好一会儿,摸了摸脸颊,似乎还是滚烫一般,听见老太太说话声,赶忙出来回禀:“老太太!”

    老太太见她手上还捧着烫伤膏子的剔红木盒,问:“怎么没送进去,你这丫头,这么点事也办不好?”

    那丫头一味低着头,压根不敢看人,回话道:“回老太太的话,君侯没烫着,正同夫人说话呢。奴婢便退了出来,没好意思打扰。”

    老太太喔了声,这局拿了个好牌,一门心思都在牌桌上,又碰了一张牌,浑不在意地笑笑:“年轻小夫妻,正该有这样多的话说,谁都是这样过来的。也罢,两个月没见了,就叫他们说会儿子体己话,免得当着我们这些老疙瘩的面,都端着,倒不好意思说话呢?”

    众人都奉承着说是,又不知陪着打了几圈牌,老太太便道:“人老了,用膳也用不到时辰上,这会儿子倒觉得有些饿了,前儿南边来的那个厨子,做的一道小莲蓬汤极鲜亮,叫做了来,叫你们也品鉴品鉴。”

    良久,轻罗纱帐里这才止住,林容起身,另换了身衣裳,坐在镜前理妆,只发鬓可以梳得与原先一样,这眉目间的潋滟春意却实在藏不住,颓然坐在那里,听着外间的喧闹声,不知如何是好。

    她微微偏过头,见陆慎早已经穿戴好,慢慢朝自己走过来,除眉目舒展些,反倒瞧不出有什么不同,恨恨道:“你自己儿出去吧,跟老太太说,就说我不大舒服。”

    陆慎扶着她肩头,见她低垂粉颈,轻轻抚上去,才刚叫她催促,不过草草了事,并不大尽兴,意犹未尽道:“不如说我们两都不大舒服……”只是话没说完,小腿上便叫那小女子踢了一下,只得闭嘴了。

    林容站起来,往屏风外唤:“翠禽,打盆凉水进来。”将棉帕子,用冬日的冰水打湿,冷敷了好一会儿,又敷了些粉,这才觉得稍稍看不出来些。又转头问翠禽、凤箫:“如何?能出去见人么?”

    翠禽、凤箫也害臊,并不太敢去瞧,望着地面,点了点头:“县主,瞧不太出来。”

    林容这才从妆台绣凳上站起来,嘱咐两个人丫头:“把地上的衣裳收拾了,从后面出去,抱回院子去,别叫人知道了。”

    翠禽、凤箫齐齐道:“是!”

    林容、陆慎这才绕过屏风,撩开帘子,相携出得亭中。亭中果比陆慎在时,还热闹,几个贵妇人一面叫丫鬟侍候着吃小莲蓬汤,一面不知说了什么,逗得老太太哈哈大笑。

    见着陆慎出来,自然有人让了位置出来,老太太忙招手:“来来来,吃一碗莲蓬汤,再陪祖母打一圈。”

    见老太太实在兴致高,陆慎坐下来,摸了张牌,正要打出去,便听得一旁大姑奶奶捂着帕子笑,冲林容道:“六弟妹脸色怎么瞧着不大好,丫头说你们在里面说话。瞧你的脸色,倒像是六弟把你训了一顿似的。”

    她这一话一出,众人都来瞧过来,都不出声,只老太太道:“我瞧着倒还好,气色红润,怎么不好?”

    林容心里暗恨,袖子里捏着帕子,正要开口说话,便听陆慎道:“大姐年纪大了,眼力这样不济了?才刚外头人回话,想着写个条子出去,叫崔氏在一旁服侍笔墨,想是研磨累着手腕了。”

    陆慎这话一出,大姑奶奶霎时白了脸,倒是老太太笑着点他:“你该打,研磨这样的粗活,叫你媳妇干?”

    陆慎口里称是,又陪着玩了一局,劝:“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凯歌奏还,献捷宗庙,犒赏三军,祖母也要去城墙观礼,今儿便早些歇息吧。”

    老太太这才站起来,恍然:“哎,我倒忘了这一桩事了。你祖父、父亲夙愿得尝,我是得去观礼,我得去观礼。不仅我得去,你母亲,你媳妇都得去。”

    众人皆起身告退,陆慎扶着老太太往石桥上而去,老太太忽想起点什么,问:“我记得袁家那个姑娘,当初嫁的便是匈奴左贤王部,既然打垮了左贤王,那她可叫接回来了?”

    陆慎点头:“已经接回来了!”

    老太太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又道:“可惜了!”

    大姑奶奶跟在老太太后边,过回廊时,陆慎叫住她,问:“大姐好像不大喜欢崔氏?”

    大姑奶奶平素也是个眼睛长在头顶,荤素不忌的人物,自问还没怕过谁,只这个六弟一沉脸,便叫她心里发虚,挤出个笑来:“六弟,你知道我的,嘴上爱委屈人,实没有那个心的。刚才在亭子里,实在是嘴快,不是有意要取笑她的。”

    陆慎负手立着,良久,才嗯了一声:“如此便好!”

    大姑奶奶暗道一声倒霉,见陆慎不在言语,不自觉福了福身,往老太太方向赶了过去。

    林容走在最后面,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慢慢踱步到陆慎身侧,便听他道:“走吧。”

    两人并肩而行,月光拉下长长的影子,交错在白墙黑瓦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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