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谢云渊此话一出空气凝滞。
没有人再说话,包括凤天天。
只有狂风在耳边猎猎作响。
谢云渊刚才那两句话,说得稀疏平常,好似唠家常似的,不,唠家常说八卦都比他有情绪有起伏,他只是平静地陈述。
饶是凤天天,也在其中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还带着点不可探寻的意味。
凤天天嘴巴蠕动了一下,终究还是没吱声。
倒是谢云渊主动说道:你怎么不继续问下去了”
为什么要在如此僵硬的时刻cue我,我不都安静如鸡了么
凤天天委屈。
她想了想,又想了想,终究那些脱跳耍宝,或许能缓解此刻气氛,又或许让气氛更加直坠冰窟的话语,她全数吞进了肚子里。
凤天天直觉,谢云渊的话,不是假话。
他实力强悍,现在又是她师父,完全可以如魏行止对何尤洲一般,喝止、镇压,抑或是干脆无视。
但他没有。
人以真诚对我,我报以真诚待人,哪怕那人并不在意。
凤天天说道:“因为我管不了这摊事。”
哪怕谢云渊说这悲惨结果,说得平静,可当年,这一定事件轰动修仙界的大事。
那必然有悲剧,有遗憾,有血有泪,有恨……也有爱。
连谢云渊都没法扭转的事,她凤天天,如今只是个金丹期小菜鸡,如何办到?
既然如此,她的探知也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当事人的再次回忆又会揭开结痂的伤疤。
凤天天不喜欢无能为力的感觉,宁愿少给自己心里添一份遗憾。
她这答案,细细想来,会品出点温柔裹挟下的凉薄。
这倒是让云修竹多看了凤天天一眼。
这与他印象中总是风风火火、热热闹闹,办事要办得惊天动地的师妹,截然不同。
“管不了……吗。”谢云渊低头,轻笑,“你们不害怕吗?”
“不了解事情全貌,便不能以偏概全。”凤天天说道,“更何况师父若是杀人不眨眼,喜怒无常的魔头,那我这脑袋,恐怕都得掉好多次了吧。”
“而且您还特地到密林营救我,若真要是魔头,收徒直接开启养蛊模式不就得了,在密林死了只怪我自己实力不济命不好,还费这劲?”
“再说了,魔头也不会问我们怕不怕。魔头又不是变态杀人狂,只有心理变态才会一边折磨人,一边桀桀笑着问你怕不怕。”
凤天天说得那叫一个头头是道、有理有据,她愣是把旁边老实摇头表示不怕的莫虚白和许易安,衬得跟两二傻子似的。
前一秒,凤天天还安静有深度得好似另外一个人,下一秒,她那张破嘴又管不住,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前后差距太大,衬得前一种的凤天天,更像是海市蜃楼般的泡影。
云修竹晒干了沉默。
然后他说道:“……就你话多。”
凤天天闭嘴了。
只是闭嘴前,她幽怨地盯了云师兄好一会。
那双灵动清澈的大眼睛,好似在说:这不是师父让我说的吗?这也怪我?
云修竹懒得理她,干脆装没看到。
一路无话。
不多时,几人回到了青龙山上。
刚到地,谢云渊便回了思悟阁。
凤天天这才想起来:“我的髓玉还没挖!”这不纯纯白跑一趟吗?
我凤天天不干这种赔本买卖啊!
“都怪赵明峦追杀我!”凤天天气得爆锤身旁齐刘海的石狮子。
那一拳下去,石狮子必然身首异处!
然而手刚落下去,凤天天便收到了来自云师兄面上含笑,其实内藏杀机的视线。
凤天天立刻收力,手轻轻拍拍石狮子的脑袋,笑得讨好。
她心里想的却是,等她以后升级了,牛逼了,一定要把嚣张的云师兄吊打一顿,哼!
这个时候,许易安咳嗽几声,清清嗓子。
莫虚白也一脸“我有话要说快问我”的表情。
剩下的三人也算给面子,姑且看了过去。
许易安从储物戒指里,掏出一块人头大小的髓玉:“生什么气,分你一块就是了。看着我挖到的髓玉,多大,足足一个脑袋大,别说分你了,再分十人也使得啊。”
莫虚白补充:“最后哭着出来那几人,试图抢我们的髓玉,给我们揍得嗷嗷哭。真没用,出来后竟然还试图找他们门派的前辈告状。打不赢就闭嘴吧,还有脸说?”
“不像我们,髓玉拿到了不说,天材地宝也收获了不少。”许易安开始炫起来了。
他把之前拔的天材地宝们,一股脑地倒出来。
“看!云师兄,我们可比那些正道修者厉害多了。”
他炫完,莫虚白也咳几身,清清嗓子。
他从储物戒指里拖出嗜血枯木的尸体,还有同等分量的灵果。
莫虚白倒是比许易安这老实鬼机灵不少。
他云淡风轻地说道:“下一次山不容易,这是我们去密林应有的收获。”
许易安惊愕地回头看莫虚白。
……装还是你会装啊,学习到了。
许易安和莫虚白,一个半斤一个八两,上次的成果被凤天天一人秀去了,这次两人吸收经验,回来后立刻赶着秀一波。
云修竹全看在眼里,他只是好笑地摇了摇头。
天真,这两人还是太天真了。
以他对凤天天的了解,她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果然,凤天天没有清嗓子铺垫,她直接说道:“莫师兄说得极是。”
她拿出嗜血枯木的尸体、各式灵果,分量只会比莫虚白的多,不会少。
“下山一趟不容易,密林又是宝地,采点东西回来只是顺手的事。”凤天天说着,又掏出了一瓶瓶的丹药。
第一次救援孙妙春时,孙妙春给的丹药都被凤天天收入储物戒指中,出密林后再分。
而第二次救援孙妙春,纯属她的个人行为,另外一半的丹药自然也都给了凤天天。
于是乎,原先让凤天天开了眼的孙妙春的储物戒指,在凤天天的戒指里复刻了。
哪怕都是些一指长的小瓶子,密密麻麻在桌上摆了一排又一排,还是很壮观的,更别提里面东西的价值。
少数珍稀丹药,更是钱都换不来。
“不过因为机缘巧合么,我碰巧救了孙姑娘两次,这些丹药便是她给我的谢礼。”凤天天装模作样地叹口气,“我自己吃不了那么多,剩余的就充公吧,身为师门一份子,我自然希望为师门多出一份力。”
当然,实际能充公的不会有那么多,毕竟丹药里的三分之一要分给莫虚白和许易安。
但装逼嘛,他们都装了,她肯定不能输。
很显然,看莫虚白不甘的神情,和许易安深刻反思的神情,便能轻易得知两人的心理活动。
——可恶,明明都是一起收获的,怎么又给她装到了!
云修竹把这情形收入眼中,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几岁?
三人加起来,连山下学堂里的娃娃都不如。
这个时候,云修竹说道:“真棒,你们这一趟的成果真丰富,月昇门以你们为荣。”
……说得很不走心。
紧接着,云修竹话锋一转:“不过分账嘛,算清楚一点更好。”
“我和师父均有出手,我们修为比你们高,跑一趟不容易。尤其是师父,不但出手了,还以自身的威名震慑了对手,让你们能平平安安地回来。收点费用,不过分吧?”
“出场费、出手费、震慑费、路费……七七八八一算,还有你们自愿充公的。”云修竹拖走了一半的灵果,又拿走了一半的丹药。
“拿这么多,不过分吧?”
什么不过分?靠,吸血鬼啊!
凤天天正欲尖叫。
然而皮笑肉不笑的云师兄……实在可怕。
凤天天转而说道:“剩下的丹药一半是我的,灵果平分。”
两人:“凭什么?”
“就凭丹药一半都是我拿回来的!”凤天天理直气壮。
……好像,真是这样。
两人不做声了,默认了这种分配方式。
凤天天深深地看了一眼云修竹。
啊,她终于明白了云师兄为什么总欺压他们了。
欺压弱者,是真的hin快乐!
师兄真不愧是师兄,吾辈魔修楷模!
云修竹放了只巨鹰,让它把脑袋般大小的髓玉送去蓬莱仙山。
当然,髓玉上做好了标记,也留下了凤天天三人的灵气,那边审核过后,便会把制作好的传音玉牌送过来,后续的比赛都会靠重新制作的传音玉牌联系。
等待审核和制作的时间里,凤天天被迫遵守和云修竹之间的约定,她开始擦拭云霄阁里的壁画了。
再三讨价还价下,云修竹才让她保留了院墙上的一处可达鸭和皮卡丘。
房间里的一律要擦掉!
这是个辛苦活。
凤天天买的时候,就买了最好的涂料,正常水洗根本没办法洗掉。
她只得一点点打磨。
把物体表面那层打磨掉,壁画自然也就消失了。
一开始她就正常擦。
后来,云修竹要求她以各种站桩的姿势擦。
凤天天初始很不适应。
擦边都比她擦墙容易。
而且她以站桩的姿势,手很容易使不上劲诶。
不仅如此,云修竹还对她的效率有要求。
今天必须擦掉多少多少块,明天必须擦掉多少多少块……
凤天天可谓苦不堪言。
她都想穿回去摇着自己的衣领子问:你为什么不能消停一点?啊?!
可随着时间推移,凤天天逐渐适应了。
并且她诡异地发现……自己的核心力量,是不是更紧实了一些?
她的基础,是不是更牢固了一些?
凤天天啧啧称奇,这群修仙人是不一样啊,擦个墙也见缝插针让她修炼!
凤天天尝试着挥刀,如同之前练刀是一样。
只听轰地一声巨响!
半米宽的院墙,直接被她切出一块斜角,一排院墙轰然倒地!
凤天天:“……”
她看着空旷的视野,只剩一半的院墙,再看看自己的手。
又看看没有遮拦的院子……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凤天天拔腿就跑,只留下一声惊恐的嚎叫。
……
当然,当天下午,又从山下扛了一堆建材回来的凤天天,苦逼地开始了修院墙之旅。
她感觉她上这个青龙山,学的不是修仙之术,学的是一门修葺手艺!
不过这次,恰逢莫虚白从后山修炼回来,瞥了一眼,竟默默帮起了忙。
这两人回来后便埋头修炼,灵果当水果啃,卷得很。
多了一个人,效率翻倍提升。
不过两个时辰,两人赶在天黑前,终于将院墙砌好了。
虽然和修炼比,砌墙不算累,可大太阳下的,又晒又热。
凤天天和莫虚白坐在堂屋门口,吹着过堂风,喝着茶,感受难得的惬意。
凤天天仔细瞅了瞅,便感受到莫虚白进入到了金丹后期,并巩固了境界,差一步,便能到达巅峰。
这也就意味着,莫虚白距离跨入元婴期,不远了。
她不禁说道:“你这怎么修炼的啊?比吃了肥料的竹子还快啊!”
莫虚白恨不得翻个白眼。
他也感受到凤天天即将进入金丹后期,这速度,她还敢说他快?
另外她才吃了肥料!
只是莫虚白眼睛上蒙了纱布,虽然不是完全遮光,却让他不论是视线还是表情,都大打折扣。
就连白眼,凤天天都没看到。
不过从气氛上,她已经感受到莫虚白的无语了。
这就更让凤天天好奇了。
她依稀记得,入门测试时她第一次见到莫虚白,他围着的纱布上隐隐渗血,那代表他眼睛受伤了。
怎么这会好了,还没见他拆纱布呢?
眼睛可是心灵的窗户啊。
看不见那可多费劲啊?!
再说了,他们接下来的赛程,十有八九是擂台赛,包个纱布,死角不多么?他有机会赢么?
凤天天的理由,一个比一个多。
甚至这些理由,都自动唱着歌,在她脑边播放。
凤天天盯着莫虚白。
莫虚白忍不住摸脸:“你要干嘛?!我警告你别试图给我也剪齐刘海,我真的会砍死你!”
此话未说完,凤天天已出手。
莫虚白防着她的刀,担心自己的头发,压根没想到凤天天一手直取他的纱布。
狠狠扯下——!
夕阳打在莫虚白冷白的脸上,太久没见的柔光,在他眼中也如强光般刺眼。
莫虚白抬手遮光,低头,眯眼。
凤天天终于得以见得他的全貌。
纤长的睫毛,很薄的双眼皮,飞扬的凤眼……
以及那左边浅色却相异的瞳。左边浅蓝色瞳眸上下,深深浅浅、重重叠叠、新旧相加的伤疤。
凤天天嘴巴微张。
愣住。
院落飘着一股刺鼻的白石灰味,他们刚用它粘合砖块,半干未干,似粘非粘。
此处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