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死亡阴影
笑归笑,乐归乐,要说王大侃,他可是庄里边威望很高的人,听说过去人家还当过老支书呢,但早没有人记得是哪个年代的事了。
再说,他也没干几天。
因为,他老人家在过去那牛‘逼’吹得老是过大,不管办么事都似乎有些太虚火和太玄乎,芝麻粒子他都能说成是大西瓜,更不用说在生产队里一亩地能打几千斤粮食了。反正是有大的,他绝不吹小的,似乎能吹多大便吹多大,所以,历年来每次村干部换届,他也老是被淘汰。
但,他平时为人倒还不错,慷慨大方和睦友善,没有半分坏心眼子,所以,邻居们没有说他孬的。听说,他还是个老党员,村子里有些大会小会大情小事的也还可以见他半个人影。可,特别有意思的是,一旦需要出谋献策,他老人家有些提议就是老踩不到正点上。呵呵,踩不到正点上,那也没有关系,人家都当他吹个牛皮,逗逗乐子,不当害。
尤其从前他快五十的时候,半辈子才生下这么一个闺-女还胖得要命。由于溺爱,闺女贪吃,却还慢慢-混-了个什么叫作大腚-门-的外号。王小花那名也就慢慢被人遗忘了,到二十七八经媒婆拉线好不容易招了个上门女婿,偏偏却还嫁给了张五子这个熊样儿的一个赌徒。这张五子自打进了王家门就整天无所事事,不干一点正当营生,竟还老惹事闹-乱-子。王大侃老两口子,如今都快活到八十了,却还得为小的们-操-心费神的。
刚才虽说王大侃一句话把大家伙给逗乐了。但在那人群里一样有人偷偷说他坏话:“这王大侃老两口子能活这么大年纪还不死,看来,指不定都是吹牛皮吹的。因为,人家活得开心啊!一辈子没心没肺的,生活,好像没压力。”
“奶奶的,生活,还没压力,这个家眼看都被张五子这个混蛋败光了。您这真是站着说话不害腰疼,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呢?”王大侃听见别人议论自家真是有苦难言,只能在自己心中默默泄愤和叫苦。
可在这一刻,王大侃想急眼,却找不到-女-婿人了。他只好一撂拐棍一屁股坐在土台子上,突然“啊”的一声,就又给忽地爬起来了。山羊胡子一撅嘴上却还说道:“小兔崽子,真倒霉!这,俺怎么还给坐到蒺藜上了呢?”随后,他王大侃一个劲抹拉着屁股喊疼……
看样子,王大侃这回牛皮没吹好,又惹来一些人在大笑。
尤其是钱六子媳妇大喇叭,却笑不出来,她哭苦着个脸一看,看热闹的村民来了这么多,心里不由怔怔一想:这个张五子的脸面今晚丢尽了不好看,自己呢,也不怎么场面?他娘的个‘奶’的,难看就难看吧,俺就借坡下驴,接着哭,接着闹,接着骂自己不争气的丈夫钱六子,这个败家玩意,这个败家子。整个家都让他快要败没了。看看,干干巴巴就还剩三个人。
“六子啊,你个败家玩意,家都让你败光了啊,如今只还三个人。其余么没有。”大喇叭哭着闹着还在不停广播。人都听烦了,熊娘们还叨叨没完。
就这一小片儿闹剧,所有的村民和游人都在听,都在看,也都在沉默。可,今晚离奇的是,好像没有一个人前去劝说和阻止大喇叭的哭闹行为,只因为,这些人都觉得大喇叭今晚闹得合情合理。就该这么办。
这时,可爱的朵朵这个小‘女’孩,也哭着跑进了自己妈妈的怀里。看,大喇叭万般疼爱抱着自家的‘女’儿朵朵,娘俩,突然哭得更厉害了。
此刻,就连钱六子也蹲在自家堂屋‘门’前一脸的无奈和彷徨,这人丢大了,却无能为力。没得办法,只好不停地大口大口‘抽’着闷烟。稍后,他呆呆地看着大喇叭今晚神一般的化身,似乎也有所醒悟:这个熊娘们今晚“非然”是有点烈‘性’,可,平日里为这个家,真的是没少废了心。
“唉——”
一声叹息,钱六子肠子都悔青了。与此同时,钱六子脑瓜子还在开火车,他还在想着张五子给朵朵那五块钱的时候,不是手里还紧紧拿着一张银行卡的嘛?
“这小子,真特么不够意思不是玩意?”钱六子顿时百感‘交’集,死的心都有。烟头,随即也给弹出去老远,就像疾飞的萤火虫一样,顿时消失在青草丛里。
话再说回来,其实,钱六子本意是想在众乡亲面前大力显显自己平日里那些爷们的气概呢,狠狠揍上大喇叭一顿。可在此时,一切都给显得那么无力那么无助。你看,此时的钱六子张口结舌,‘欲’言又止。只好,又‘抽’起来闷烟。
吐了一口烟,他抬头看了看远处,戏班里还是那么热火朝天的。而自己呢?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尤其一些乡亲们还在自己身边七嘴八舌的,大喇叭还在地面上坐着不停地给别人诉着自己的冤屈,女-儿朵朵也在她怀里一直-抽-泣。于是他站起身来想出‘门’躲躲闷气。可刚站起来不到半秒,他又快速蹲下了身子,因,他怕,他怕自己走了之后,大喇叭真的再想不开或者怎的?那可就麻烦了。
更因为在起身那一刻,他突然看到自家葡萄架上那两瓶子农‘药’,同时,他也联想到了诸多死亡的‘阴’影……这让他突然有点绝望。
一瞬间,他那张本就不怎么英俊的脸庞,便即刻邪魅起来,非常的难看,尽像个死鬼,几乎都能吓死人。同在那一刻他坚信,以大喇叭的气‘性’是很有可能一气之下会走极端的。所以,他觉得自己绝对不能离开。哪怕是一会儿,都完全不可以;哪怕是离开了此地一秒,都有可能毁掉一个人的‘性’命。甚至是两个人的……或者更多?
烟-雾-里,他,片段回想着自己昔日里那些成堆的骄傲和金-钱,那可都是含着金钥匙过活的,尤其还有一家三口人曾经在一起幸福的田园生活。好像更还有往日里那些美好的鱼塘生涯,足以令他今夜在天地悬殊的比对当中深深感到无比地惭愧和懊悔。终于,钱六子再次低下了头,‘欲’哭无泪,‘欲’罢不能。
过了好久好久,院子里的乡亲们似乎都不见了人影,钱六子才进屋拿了两件厚褂子披在了大喇叭肩上一件,而另一件则盖在了朵朵的身上。此后,他一个人躲在一旁不停地‘抽’着闷烟。突地,他感觉有几滴热泪穿过了自己的发丝,一种特别久违的温暖从头钻到脚心。
“你可改了吧,六子,以后就别再去赌了!”大喇叭从六子身后抱着他头苦苦哀求着他。
“嗯,我改,一定会改的,以后不赌了。”钱六子语气很真诚,于是不经意间,三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大哭。这个时候这个夜,在这一刻,这里瞬间便成了一道人间最最感人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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