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错位01
2021年10月28日夜，京州市天文台。
周文博的手机不停地响，他盯着屏幕上的名字，眼神异样。他好几天不曾打通这个电话了，这些日子他在外地出差，听好多同事提到过韩榷周失踪的事——南月的说法更玄乎，不是失踪，是穿越。从感性角度出发，他其实相信了南月的话，加上南月刚才也在那间办公室失踪了——前后不过五分钟，韩榷周的电话打来了。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在听到韩榷周声音的那一瞬间，周文博的心跳还是加快了一拍。
“师哥，是我。”
周文博恢复冷静，他问：“你在哪儿？”
“垟曲。”
“南月说你回到了五年前。是我想的那样吗？”
“我知道她一定会去找你的，她说得没错。”
“怎么回事？因为你办公室的陨石？”
“嗯。着急联系你是想让你帮我锁上橱柜，别让人动它。”韩榷周看了眼四周，“我在外面，这里太吵了，电话里说不清。明天下午你有空来我家一趟吗？”
“好。”
“我尽快赶回京州。明天见。”
周文博本来想告诉他，南月失踪了，极有可能跟他一样去了五年前的世界。可他冷静下来之后，暂时按捺住了。诚如韩榷周所说，电话里几句话说不清。韩榷周刚回来，他还需要时间来消化这次惊心动魄的经历，就让他先安心度过这一夜吧。
周文博扶了扶眼镜，抬头望了一眼夜空。月亮穿过云层，月光在这座城市，静谧安详。可这样一个安逸的夜晚，注定是他的不眠之夜。
…………
韩榷周回到京州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公安局撤销南月的报案。他昨晚从助理宋钦那儿得知了他失踪后发生的种种，他找了个合适的借口让宋钦帮他向单位补上假条。从警局回来后，他又给远在国外的父母打了电话。幸好他父母一门心思陪他的姐姐待产，还不知道他失踪的事。他稍稍欣慰。
处理完这些，韩榷周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门铃响了。他打开门，和站在门外周文博四目相对，二人皆沉默了几秒。
“进来说吧。”
周文博直奔主题：“我从南月那里听了个大概。不可思议，也难以置信。但不得不说，你一直坚持的论点是对的，宇宙中存在多维空间，并且有时空隧道相通。”
“听上去是很荒诞，怕是只有你会信我了。”韩榷周给周文博倒了杯水，他说：“师哥，我有必要详细跟你说一下从10月17号晚上到现在发生的事。”
“不忙，有个事我得先告诉你。昨天晚上南月失踪了，也在你的办公室，她……”
“韩榷周，饮水机在哪儿呀？”一个女声从卧室由远及近。周文博的话被打断，他不由皱眉，这个声音非常熟悉，好像是——
当“南月”的脸出现在他面前，周文博着实愣住了。他盯着她上上下下打量：“你昨晚是直接回家了？”
“南月”抱着水杯，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家里来客人了，刚午睡醒的她还穿着一身宽松的家居服。
韩榷周解释：“师哥，她不是南月。确切地说她不是2021年的南月，是2016年的邱繁素。”
周文博几乎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你跟她一起回来的？”
韩榷周点头。这也是他始料未及的，他千辛万苦想瞒着邱繁素的那些事，在邱繁素踏入这个世界的那一刻就注定瞒不住了。别的且不说，他们家还摆了几张他们的亲密合影呢，还有墙上那幅《在阜宁山》……他不得不主动向邱繁素坦白他和南月的关系。
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周文博着实看不懂了。
韩榷周说：“南月失踪，其实我早就猜到了。我不可能无缘无故回来，一定是有人触碰了陨石，打开了连接时空隧道的那扇门，而且我尝试了各种办法都联系不上她。找你来也是希望你能帮我，只有把陨石的秘密弄清楚，我们才能让一切归位——让南月回来，繁素回去。”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韩榷周把事情经过完完整整说了一遍。讲到他们如何回到2021年时，他事无巨细，生怕漏掉些什么。
2016年10月28日晚上10点左右，也就是大家概念中的昨天晚上，韩榷周和邱繁素在古镇一家蛮有名的烧烤店吃夜宵。回客栈的路上，邱繁素脚踝隐隐作痛，料想是旧伤复发了。韩榷周担心她再次扭伤，便帮她拿了包，扶着她往回走。
谁曾想，走着走着，眼前的景象变了。原本只有路灯光亮的巷子里，几乎在瞬间变得灯火通明，来往的游人不断，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店家忙着做生意，游客忙着观光，没人注意到路边突然多出了两个人。
邱繁素慌了，紧紧攥住韩榷周的手臂：“怎么……怎么回事？我们是不是闯进灵异世界了？那个，《千与千寻》里就是这样演的。”
“先别慌，你冷静点。”韩榷周掰开她的手，“至少先放开你的手，我都快被你掐破皮了。”
“噢，对不起对不起。”邱繁素站定，呼吸还是有些急促。她不敢大声说话，也不看肆意打量四周，仿佛只要被人发现她就会像《千与千寻》中设定的那样，被抓去某家店做苦力。
经历过一次穿越的韩榷周比邱繁素淡然多了，他观察了一圈，觉得邱繁素想太多了。这根本不是什么灵异世界，很有可能是他生活的时空——2021年的垟曲古镇。
路边一家餐厅的壁挂电视正在重播某台的新闻，韩榷周走近看了眼新闻日期，他的猜测得到了印证。没错，他回来了。
“是2021年！”韩榷周有些许激动。
邱繁素更慌了：“什么？你是说我也到了2021年？”
对上邱繁素慌乱的眼神，韩榷周就像当头被泼了一盆冷水。是啊，他激动什么呢？他是回来了，可不属于这个时空的邱繁素也阴错阳差被他带回来了！
还有个问题，他为什么突然回来了？
韩榷周拿出手机，迅速换回了电话卡。他想打电话给南月，告诉她他已经回来了，让他别担心。电话通了，同时响起的是邱繁素的手机铃声。邱繁素拿出手机，屏幕显示的是一个不在她通讯录的号码——韩榷周在这个时空用的手机号。
韩榷周有种极不好的预感。他又给拨了南月的另一个手机号，那是她创业后才开的工作专用号。果不其然，他听到的是那个机械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不在服务区。
邱繁素猜到了，她舔舔干涩的嘴唇，弱弱发问：“该不会是，2021年的我去了2016年？”她并不清楚陨石的事，只是出于创作者本能的思维发散：她来到了这个不属于自己的时空，不小心把这个时空的“她”换回去了。
韩榷周没有回答。他平复了情绪，拨通了周文博的电话。
…………
周文博也听得很仔细，他尤其捕捉到了他觉得关键的一处：“也就是说，从2016年回到2021年的这个过程中，你正扶着她走路？”说着，他看了邱繁素一眼。
“是。”韩榷周知道周文博是怎么想的。他说：“这点我也考虑过，任何物理上的东西应该都能随我一起穿越时间，包括人。除了繁素，我带回来的还有随身背着的包。”
邱繁素指给周文博看：“就是这两个。”
周文博回头，沙发上有一个黑色双肩男士包，看上去做工比较粗糙，像是临时买来用的。还有一个淑女款的白色手拎包，上面挂了一个兔子公仔，应该是邱繁素的。
“这些是我最近分析的笔记，你看看有没有补充的。”韩榷周拿出一本布面的软皮笔记本，这是他在古镇的工艺品铺子买的。最近他每天都在思考平行空间的事，想到什么关键点，他就记录下来。
周文博翻开，上面零零散散记了一些信息。
2021年晚上9点半到10点之间，阴天，触碰了暗红色陨石。
陨石+？=时空之门
随身物品：手机、钱包、身份证、驾照，三张银行卡，一张信用卡
银行卡余额有变化，和五年前一致。
原手机号无法使用（2016年没开通）。
……
诸如此类，详细记录了整整五页。
周文博合上笔记本，还给韩榷周：“我的推测跟你基本一致，穿越和陨石有关。昨晚南月失踪之前，我去外面抽烟了，我不清楚她在你的办公室具体做了些什么，但应该是动了那块陨石，无意间开启了连接两个时空的门。她被卷入了那个时空，而你，则被换了回来。”
“还有就是，物理上的东西可以随你一起穿过时间之门，在某种程度上繁素不算是穿越过来的‘人’，她和你的背包一样，属于被你带过来的物品。”
韩榷周脑中闪过火花，他皱起眉头：“你刚才说，我是被南月换回来？”
“我不知道这么说准不准确，但从结果来看，应该算吧。”
“南月去了2016年，我就必须得回来……”韩榷周喃喃几句，眼神从迷茫到肯定。他翻开笔记本，龙飞凤舞记上了一条：身处同一时空的人，只能有一人穿过时空隧道。
邱繁素眯着眼睛看，她不清楚前因后果，没完全看懂。
不过周文博懂了，他说：“现在有两个问题。第一，陨石加上什么特殊条件，才能开启时空隧道？第二，如果说条件之一是需要有人去触碰陨石，那要怎么才能避免开启时空隧道的人被卷入另一个时空？”
“第二个问题我知道！”邱繁素抢答，“答案就是我啊。我来触摸陨石，回到2016年的不就是我了吗？正好我这个时空的‘我’可以各归各位。”
周文博点头：“倒是可以一试。”
韩榷周持保留态度。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他问：“你们有没有想过，万一这次时空之门对上的不是2016年呢？”
邱繁素一惊，周文博也愣住了。确实，既然时空之门真的存在，那要怎么才能确定，打开的门一定是通向五年前，而不是六年前，七年前？
韩榷周把这个疑问也记录在了笔记本上。他安抚邱繁素：“没事，我就随便一说。只要能确定南月在2016年，我们就基本可以下结论，陨石所开启的门，对应的时间线是五年。”
邱繁素疑惑：“怎么确定？”
“等信。”
“信？”
“南月应该会给我留信。”就像他在迷途客栈的房梁上给她留了信一样。
周文博说：“南月跟我提到过，她梦见你跟她说，你在她五年前写生住过的客栈给她留了一封信。她去找过了，但是没找到。”
没找到？韩榷周有些意外。他记得南月说过，装修后的朔月山居没改变房屋格局，照理说不会有人爬到房梁上去。难道真的是装修的时候遗失了？
邱繁素不以为意：“反正你已经回来了，有没有找到信都不重要了。”
“我知道了。”韩榷周豁然开朗，“是她自己取走了。她去了那个时空，肯定会第一时间去垟曲找我。哪怕没找到我，她也一定会去找信的。”
周文博赞同这个推论。他又问：“那你要怎么才能知道，南月是在哪里给你留了信？”
这个问题难住了韩榷周。毕竟，那一年的“韩榷周”还在国外，南月见不到“他”，也就没办法依法炮制他用过的方法。
“要不这样，”邱繁素想出了一个办法，“我给康哥打个电话，让他帮找找房梁上有没有信。有的话快递给我。”
“过几天再问吧。南月真要写信，也需要时间。”
“有道理。”
“繁素，我和师哥回单位处理一些事。你在家休息吧，晚饭我让外卖给你送来。”
“你俩今天都休息吧。”周文博说，“陨石我已经收好了，明天再去也不迟。”
韩榷周想了想，点头。他确实需要好好睡一觉，昨晚他几乎是失眠到天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