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少年
片刻后，何勇领着五个宫女回来。宫女每人手中都端着一份美味，虽比不上皇宫里的珍馐美馔，可比起这一路在驿站吃的东西好了很多倍。
婉儿闻着那飘来的香味忍不住咽了口水，这些天赶路加上生病晋元贞消瘦了一些，得趁着这位太子肯帮助她们让公主滋补一下身体，听过了梁弘齐说他在晋国当人质的遭遇让人想想都害怕。
薛成吩咐着让她们把菜端端去了偏堂，卫箫韶已经重新将头发束起，平静的站在晋元贞一旁，何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站在一旁好奇的打量着她。
薛成：“婉儿姑娘，麻烦你伺候公主用膳。”
“嗯。”婉儿开心的点头。
薛成说完就要往外走，自然也不会忘记把卫箫韶带上，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与自己一起出去。
卫箫韶无奈，她要是再找什么借口留下薛成肯定就不会如之前一样好说话了，只能在晋元贞欲言又止的神情下和他们一起出了门。
“婉儿你也一起坐下吧。”晋元贞温柔的招呼着婉儿坐下，婉儿笑着一点也不拘礼，之前在晋国她就陪过公主吃饭，虽然一旁还站着几个梁弘齐留下的宫女婉儿也没有去在意。
婉儿先给晋元贞盛好饭，桌上摆着四菜一汤，晋元贞也确实饿了自己拿起筷子小口吃着。
“公主，你为什么不把小太监留下埃”婉儿边吃着嘴巴也闲不下啦，她明显感觉到晋元贞对卫箫韶的依赖，说来也奇怪，本来婉儿应该担心头疼卫箫韶是否会取代她在公主身边地位，可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忧愁不起来。
晋元贞缓缓道：“看得出来今日薛将军容忍正卿已经到极限了，若是再提这个要求他必然会迁怒于正卿的。”
“有道理”婉儿连连点头，随即撇嘴，“我怎么就想不到这些呢？”
晋元贞看着她有些郁闷的模样淡笑安慰，随即夹了一块鸡肉给她，温柔道：“先吃饭吧。”
美食当前，婉儿也就不执著于那些小细节，反正卫箫韶也说过她愚钝这个问题，她也找不到借口反驳。
“谢谢公主。”婉儿不再说话开始认真的与桌上的佳肴做抗争。
看着她满足的模样晋元贞有些羡慕，如果自己不是出声在皇家应该也能过的这么无忧无虑吧。夜幕来临，无数的雪花从梁国上方飘下，街道上早已没了人影，也没有人听到晋元贞心里的叹息。
在薛成的勒令下卫箫韶与陈柔率先回了房间，房间还挺大的，摆下两张床绰绰有余。陈柔称自己身体不舒服早早进了被窝睡觉，卫箫韶独自站在窗户旁，因着卫箫韶把蜡烛吹熄了此时房间一片昏暗。
适才被薛成送进门前，卫箫韶注意到旁边晋元贞的房间还未亮起烛火，想来两人还未回来，卫箫韶不放心就站在这里注意着走廊的动向。
不一会，一团光亮出现在了走廊转角处，卫箫韶立即望去，来人确实就是晋元贞，除了婉儿提着灯笼外，还跟着一个提灯笼的宫女。虽然别院里到处挂着灯笼，可穿过庭院的那段路是没有烛光的，晋元贞选了一个人带路其他人吩咐着她们去休息了。
宫女在房间门停下，晋元贞想起之前卫箫韶的话眼神不自觉飘去了旁边的房间，卫箫韶处在暗处晋元贞自然看不见她，看不见她嘴角的淡笑。
婉儿在一旁提醒道：“小太监应该已经睡了，灯都灭了。”
晋元贞收回目光点头，“应该是，我们也进去吧。”随后不忘回头朝着领路的宫女致谢，“有劳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宫女受宠若惊的点头回应，转身消失在雪地里。
婉儿走在前面领着晋元贞进了房间，房门关起阻隔了卫箫韶的视线，房间内片刻后光亮起来。
卫箫韶收回放在远处的目光，在黑暗里微低头。按照梁弘齐说的明日梁王就会宣晋元贞觐见，可她们除了知道梁王在晋国当过质子之外其他一无所知，这样去觐见被责罚的风险很大。
卫箫韶在心中微叹气，本来她应该像梁弘齐打听好一些事情才放他走的，可惜因着晋元贞自己乱了方寸，什么都忘记问了。由此看来这位梁国太子心机也单纯了些，想着帮助晋元贞却不知提供梁王的消息，又或者他自己也不知道梁王的喜好卫箫韶微皱眉，心中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再想也是无济于事了，明天总是会到来的。
卫箫韶看着晋元贞房间烛火熄灭，这才察觉到了困意的侵袭，靠着之前对房间布局的记忆抹黑来到了自己床边，脱下衣服躺进被窝。
次日，晋元贞醒来向房间内张望的时候，发现房间内的那个背影似乎不是婉儿。
“正卿”看着那个背影晋元贞感觉早起的心情好了很多。
卫箫韶闻声转过头来，平静的点了点头，从屏风上取下晋元贞的衣服走了过去。因为今天梁王会宣晋元贞觐见所以得穿的正式一些。
晋元贞手掌微抓紧了身下的床单，有些紧张道：“那个婉儿呢？”
“和陈柔去取早膳了。”自然，这是卫箫韶强迫的。相比于晋元贞的紧张卫箫韶从容的很，晃荡着手中的衣服，“伺候穿衣我应该还是会的。”
晋元贞这些年一直都是婉儿伺候的，突然换了个人自然是不习惯，更别说这个人是卫箫韶了，微红着脸有些忸怩注视着门外，盼望着婉儿赶紧回来。
卫箫韶瞥了一眼门口，躲过晋元贞的眼神低着头嘴角微扬。随后恢复正经道：“公主不愿意的话我也不勉强，那就等婉儿回来吧。”卫箫韶说着脸色有些沉闷的把衣服放在了一旁，一副因为晋元贞的嫌弃而受到了伤害的模样。
晋元贞慌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晋元贞一脸愧疚的低下了头：“我就是不习惯。”
“公主应该习惯的。”卫箫韶用声音强迫着晋元贞抬起头与自己注视。
“嗯？”晋元贞不是很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
卫箫韶并没有要挑明的意思，脸上挂着淡笑拿起衣服越过晋元贞头顶直接覆在了她背上，“天冷，赶紧把衣服穿好。”
卫箫韶强硬的语气让晋元贞屈服，估计是等不到婉儿回来了，点了点头任由卫箫韶抬起自己的肩膀，替自己把衣服套上。
虽然过程中出了些小意外，比如卫箫韶一开始把衣服搭上晋元贞肩膀的时候就把衣服搭反了，又或者卫箫韶冰凉的手偶尔会触碰到晋元贞脖颈引得晋元贞连连向后躲避。时间耗的长了些，卫箫韶总算是帮晋元贞穿好衣服了，虽然看着有些奇怪，可卫箫韶已经尽力了。
“腰带”晋元贞涨红着脸指着屏风上的白色腰带提醒卫箫韶，她以为卫箫韶是在等她站起来才给她系上，可是她已经站了这么久了也没发现卫箫韶有动身的意思。
卫箫韶扶额，她说怎么一直看着很奇怪，难怪晋元贞两只手一直搭在长裙上裹紧自己。上一世卫哲教了她很多，攻于计谋、用尽心机却是没有教她怎么帮人穿衣服。这也是她不愿换回女装的原因吧，总不能再找个人来给她穿衣服，女人的衣服真的很麻烦。
心里虽然这样想着，可卫箫韶还是顺从的取来腰带半弯着腰帮晋元贞系上，随即退后几步打量着，在晋元贞惊讶的目光下满足的点了点头。
“公主，我回来了。”婉儿端着早膳小跑了进来，外面实在太冷了，后面跟着的陈柔将房门带起。
“婉儿…”晋元贞小声轻唤着。
婉儿刚把早膳放下手指被冻的有些微红，两只手相互摩擦着嘴巴不断朝着它们呵气。听到晋元贞奇怪的叫唤狐疑的回过头来，将晋元贞求救的眼神尽收眼底。
“这…这谁给公主穿的！？”婉儿看着那惨不忍睹的淡蓝色长裙被强硬的套在晋元贞身上，长袖褶皱着估计有一半都还没有拉直，还有翻折的领口，婉儿抽搐着脸跑了过来嫌弃的扯了扯衣服。
晋元贞撇嘴看向卫箫韶，她真的会给人穿衣服吗？
婉儿皱着眉难以置信：“你穿的？”
“嗯。”卫箫韶难得老实的点头，第一次在婉儿面前表现的有几分乖巧。
婉儿眉皱的越深了，上下打量着卫箫韶，忍不住发出疑问，“你真的是女儿身吗！？”
卫箫韶眼眸微动，舔了舔干燥的薄唇，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脸颊企图掩饰尴尬。
“嗯！？”婉儿显然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这次连晋元贞也没有再帮她解围，扯着袖子等着她回答。
卫箫韶无奈，理了理情绪一本正经道：“乡野间人的衣服都很简单，粗布麻衣自然没有公主绫罗绸缎那样繁杂，我不会也很正常。”
婉儿收回探究的目光，思考着卫箫韶的话随后点头：“哦…好像是这个道理。”
晋元贞也同样相信了她的话，看着卫箫韶的眼神参杂了一丝同情。
卫箫韶在心中松了一口气，果然她总是败在一些小细节上。
“公主，我给你重新穿过1婉儿看晋元贞穿着着实难受。
卫箫韶自觉的靠边站，认真的观察着婉儿的一举一动。不一会，清秀可人、纤腰婀娜的晋元贞就回来了。为了搭配这套淡蓝色的长裙婉儿取出颜色相近的裘袄斗篷替晋元贞裹上。
卫箫韶不得不承认自己还得多像婉儿学习才行，不过如果晋元贞也这么乖巧的配合自己的话应该就不会那么糟糕。
接下来给晋元贞整理头发佩戴头饰这件事婉儿自然也没有给卫箫韶插手的机会，其实她愿意卫箫韶还不愿意，就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把晋元贞脸给划破了。
用完早膳，就在婉儿嘟囔着太子为什么还没有来的时候一个小宫女敲响了门。
“太子派人来了，在客堂等公主。”
晋元贞放在桌上的手掌握成拳，低着头楠楠道：“我知道了。”
“奴婢告退。”
卫箫韶望着离去宫女的背影，在猜测她口中太子派来的人是谁。
“公主，我们走吧”婉儿小声提醒着晋元贞。
晋元贞：“嗯。”
陈柔说自己身体不适，晋元贞担心她再次感染风寒便让她回房休息了。晋元贞三人来到客堂门外的时候，里面正热闹的很，宫女太监的笑声不绝,与昨日梁弘齐在的时候气氛完全不同。
晋元贞停下脚步向一旁的卫箫韶询问道：“这是？”
卫箫韶安慰道：“公主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她也很好奇这些太监宫女怎么敢这么失礼。
“嗯。”
客堂正中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张桌子，太监宫女们围着那张桌子嬉笑成群，笑声正是来源于桌子上坐着的人。
一袭分外惹人瞩目华贵无比的淡黄白色长袍，长袍上类似于白云的图案由无数的金线镶嵌而成，左环白玉右环锦囊，墨色的头发被银冠束起，金冠上镶嵌着一颗墨绿宝石，还夹带飘荡着一根白色发带，额间两缕碎发风流不羁。
晋元贞一行人望着桌上以不雅姿势坐着的华贵少年公子不知所措，可少年看到她们却是一脸兴奋，一双桃花眼微眯起泛着光亮，似女子般细长的柳眉浮动着。
“诶1少年语气依旧轻浮，与华贵的装扮全然相反，从桌子上一跃而起推开身边的太监们，跑到晋元贞身边打量道：“你就是晋国公主吧1
卫箫韶微皱眉，不喜欢晋元贞被人这样打量着，尤其是个男子。望着他手中摇晃的玉扇卫箫韶表露出嫌弃，大冬天还带着扇子一看就是个纨绔子弟，还与太监宫女们谈笑风生，没想到梁弘齐竟然让这样的人来接她们进宫。
晋元贞：“你是？”
少年一点也不谦虚，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声音爽朗：“梁国的四皇子。”
梁弘初，梁国的四皇子，今年十四岁，是梁王回到梁国登基诞生的第一个皇子。
“见过四皇子。”晋元贞优雅大方行礼。
“难怪太子哥哥对你赞不绝口，确实是个端庄得体的女子。”梁弘初一副赞叹满满的语气，全然没有想过自己要回礼这件事。
与昨日温文尔雅的太子形成对比，眼前的四皇子完全就是一个还未长大只知玩乐的少年公子，事实也确实如此。吃喝玩乐，吟诗作对，梁弘初虽然只有十四岁，可是他的魅力可不比二十四的太子小，再加上本就潇洒风流的外表宫里的小宫女们都对他言听计从。
“是太子让四皇子来的？”卫箫韶觉得如果没有人提醒，这个四皇子可能就要忘记这件事了。
梁弘初好奇的望了一眼卫箫韶，清冷平静的眸子。可梁弘初并没有因此而改变自己魅惑丛生的笑脸，桃花眼细长，“是啊，太子哥哥要上早朝所以让我来接公主。”皇子要满二十岁才能有资格上朝听政，如今满足条件的也只有太子梁弘齐。
其实是他听说了这位公主的不同寻常，好奇心趋势着他来瞧瞧，一番甜言蜜语下梁弘齐无奈就答应了下来。
结果他还是满意的，不止这位公主脾气出奇的好让人感兴趣，连带着旁边的小太监也让人想多探究几分。
卫箫韶：“那就麻烦四皇子领路，免得误了时辰。”
梁弘初听了点了点头，故作认真道：“确实是，刚一来与她们聊天一时忘记了时辰，早朝时间确实快过了呢。”说完还不忘朝着小宫女们眨了眨眼，引得小宫女们春心荡漾。
“……”
望着卫箫韶冷冷的脸色梁弘初不知为什么心里莫名痛快，恶作剧得逞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太过平常了。
“公主”薛成从外面赶来，“可以出发了。”
晋元贞：“出发？”
“进宫啊，不是四皇子让我准备马车的？”梁弘初来的时候薛成有想过去通知晋元贞，可是被梁弘初拦下来，让他先去准备马车等晋元贞出来就可以立刻出发了。
卫箫韶无语的望了一眼梁弘初笑的灿烂的脸，不知他这样逗她们是什么意思。
“公主，请。”梁弘初微弯腰玉扇指着门口，姿势优雅得体。
晋元贞不习惯，拘谨的笑着感谢，随后走出了客堂。
等梁弘初走了婉儿忍不住朝着卫箫韶抱怨道：“真是个多变的皇子埃”
卫箫韶望着在大雪里还走的春风得意的四皇子背影点了点头，赞同婉儿的话。
“像你”婉儿朝着卫箫韶做了个鬼脸，随后小跑的去追晋元贞。
卫箫韶在心中无奈叹气，为自己今天碰到的这些幼稚行为大感头疼。她还是更喜欢晋元贞的单纯温柔。
梁弘初的马车装饰和他穿着一样，华贵奢侈。
梁弘初把头探出车帘朝着晋元贞等人挥手：“跟紧我哦。”
不等晋元贞回应卫箫韶顺手一推把她塞进了马车，随后自己也坐了进去，她真的不想浪费时间在眼前这个喜欢寻乐子的四皇子身上。
梁弘初微愣，随后明白了什么，微撅嘴摊了摊手进了马车。
马车从别院离开向着梁王宫驶去，车轴在雪地上留下长而深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