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天
早上起床后，舟淼淼看着空无一物的餐桌，快速的走到她奶奶的房门前，轻轻的敲了几下后，仍旧听不到房间里的动静。
“奶？我进来了！”舟淼淼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拧开了她奶奶的房门。
房间的窗帘没有拉开，在这不甚明亮的早晨，让整个房间都昏暗起来。
进入房间后，舟淼淼率先看向床上，在看到床上，被子里，背对着门的身影后，她没有丝毫的停顿，几步就来了到了床边。她一只手趴在床边，一只手拉开被子的一角，弯腰去看床上人的脸色。
她看到，她奶奶紧闭着双眼，满头的汉，嘴角有些痛苦的向下撇着。
“奶，奶！”舟淼淼抬腿跪到了床边，用两只手轻轻的拍着她奶奶的胳膊，而床上的人始终没有反应。
顷刻，舟淼淼觉得自己被巨大的恐慌占据，没一会儿她的眼圈便红了起来，慌乱中她伸出手放在她奶奶的额头，在感觉到了滚烫的温度后，乱了方寸。
“奶，你醒醒，奶，你哪里不舒服？奶，我打120……”舟淼淼说完便跑回房间，粗暴的扯过还在充电的手机，解锁后，手指发抖的拨通了120。
“喂，是120吗？我在北苑小区，清宁市青县北苑小区，5栋一单元101。我奶奶73岁了，她发烧了，喊不醒，麻烦你们快点过来……”说到最后舟淼淼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挂断电话后，她抹了一把脸，把眼眶里的眼泪擦掉，而后打开浏览器，搜索起来，
“降温，先降温，退烧贴，退烧药，物理降温！”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她扔掉了手机，再次冲出她奶奶的房间，去冰箱里翻找，以前她用过的退烧药，一无所获后，她跑去了客厅，跪坐在茶几旁，拉开茶几下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纸盒，那是她奶奶做的简易药箱，会放一些常备药。
“布洛芬，退烧贴……”舟淼淼一边念叨着，一边在纸盒里翻着。
“为什么没有？怎么没有？”舟淼淼愤怒的将纸盒摔在地上。
而后直奔卫生间，拿起一个水盆，接了小半盆凉水后，跑向了厨房。因为跑的太急，水盆里的水，随着舟淼淼大幅度的动作，哩哩啦啦的洒了出来。
她将水盆放到了流理台上，从橱柜底下拿出热水瓶，开始往水盆里倒热水，一边倒，一边用另一只手在水盆里翻搅，等她觉得温度差不多的时候，她端着水盆跑向她奶奶的房间。
将水盆放到床头柜上后，她发现没有毛巾。又急匆匆的奔向卫生间，拿了条毛巾就回去了。
水有些烫，不能将整个手掌都放进去，搓洗毛巾，舟淼淼只好，换着手指，在水里简单的搓洗了一下，然后忍着烫，拧干毛巾。
舟淼淼将微烫的毛巾放到她奶奶额头上，调整了边角，让毛巾更熨帖的搭在她奶奶额头上，然后再次去了卫生间拿了一块毛巾，如法炮制的搓洗拧干后，放在手里备用。而后从被子里拉出她奶奶的一只胳膊，在臂弯跟腋下擦拭着。
就这样忙碌了将近十来分钟，救护车的声音终于是楼下响起。
舟淼淼将毛巾扔回水盆里，跑到门口，打开家门，对救护人员喊到，
“医生这里，这里。”
随着她的呼喊，两三个救护人员抬着担架走了进来。
将她奶奶在救护车里安置好之后，舟淼淼跑回家拿了手机，就上了救护车。
好在虚惊一场，医生说她奶奶就是扁桃体发炎引起的，应该是这段时间她喝水喝的太少了，而且她这段时间，气血有些不顺，让家里人多宽慰宽慰她。医生给开了药又挂了点滴后，没一会儿舟淼淼奶奶就醒了过来。
“淼哇？这是哪儿？”老人声音有些沙哑，睁眼就看到眼眶通红的舟淼淼。
“奶，你发烧了，医生说，要多喝水，放宽心，才能好，你知道吗？”舟淼淼吸了吸鼻子，伸出手，握住她奶奶没有挂点滴的那只手，可怜巴巴的说着。
“嗯，让淼担心了，是奶不对哇。”舟淼淼奶奶反握住舟淼淼，扯出一个笑，看向她。
“奶……”舟淼淼趴到病床上，将头轻轻地放到她奶奶胸口，鼻音浓重的开口，
“奶，你要好好的啊，我想一直守着你……”回想起刚才她奶奶怎么都喊不醒的样子，舟淼淼觉得到现在她的手脚都是冰凉的。
“会的，你放心哇，奶可舍不得你撒！”舟淼淼奶奶抬起手落到舟淼淼的后脑上，一下一下的抚着。
“如果当时吻你，当时抱你，也许结局难讲……”舟淼淼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她直起身，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然后对她奶奶说，
“奶，小满儿的电话，我出去接一下。”
“在屋里接撒，奶也想跟小满儿说两句哩。”舟淼淼奶奶笑着打趣。
“吵到别人可怎么办呀？”舟淼淼说着看了一下，躺在病房里的另一个人，以及坐在旁边的那个病人家属。
那是一对中年夫妇，从刚刚就一直满是好奇的盯着舟淼淼，
“小姑娘脸皮薄，被咱们看的不好意思了。”躺在病床上的中年女人打趣着，
“小姑娘，你别见怪，我们就是没见过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所以才忍不住一直看你。”
“你可别说了，没看人家小姑娘手机一直在响嘛！”坐在板凳上的男人将一个削好的苹果递给女人后，说到，
“对对，小姑娘你出去接电话吧，我们不偷听。”女人接过苹果后对着舟淼淼说到。
“……”舟淼淼拿着手机，转身出了病房，还贴心的关上了病房的门。
“喂，不好意思小麦，刚才一直在忙……”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我看早读都结束了，你也没来。”舟淼淼听着听筒里麦盈溢毫不掩饰的关心，心里暖暖的，
“我没事，是我奶奶不舒服，我带她来医院了……”舟淼淼握着手机还没说完，便被听筒里麦盈溢的声音打断，
“在县医院吗？我马上到。”
“不用，不用小麦，已经……”舟淼淼还想再说些什么便听到听筒里传来“嘟嘟嘟嘟”的挂断声，她无奈的叹口气，收起了手机，走进了病房里，对还在跟隔壁床闲聊的夫妻说到，
“奶，刚才小满儿在电话里说，一会儿就过来。”
“你咋让小满儿来哇？”舟淼淼奶奶听了她的话将盘在床上的双腿摊开，伸着手，想要下床来打舟淼淼，见状舟淼淼赶忙快步走到病床跟前，拉住她奶奶，等老太太不算用力的手掌打在自己胳膊上才谄笑着解释，
“奶，是他自己要来的呀，我劝他了，可是他不等我说完，就挂我电话了！”说完舟淼淼还做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来博取老太太同情。
“要不是你说漏了撒，小满儿怎么会晓得我住院呦！”舟淼淼奶奶笑骂。
“好吧，好吧，都是我的错，行了吧，你快躺好吧，别一直坐着了。”舟淼淼见老太太心都偏了，干脆也不解释，直接劝她躺好。
“唉，说起来撒，好几天没瞅见小满儿了，还怪想他哈。”老太太听话的半躺在病床上，而后还不忘继续絮絮叨叨的说。
“……”对于老太太这话，舟淼淼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木着一张脸坐在陪护椅上，看老太太依旧在滔滔不绝的跟隔壁床夫妻聊天。
“奶奶，我来看您啦。”正当老太太说的起劲的时候，麦盈溢的声音自病房门外传了进来。
“小满儿来了撒，快快，让奶奶看看呦。”舟淼淼奶奶一边说一边坐起身子，甚至还想下床去迎麦盈溢，见她这样，舟淼淼一边用力的摁着她，一边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
“你这孩子，摁着我干啥呦？”舟淼淼奶奶不悦的拍着她的胳膊，想要挣脱，
“医生说，你需要静养，我不摁着你还行！”舟淼淼觉得自己是个遵从医嘱的好家属，但是她奶奶却不是，
“有啥子事嘛！”
“奶奶，您别动了，我已经过来了。“麦盈溢一边说一边将手里拎着的水果放到了桌子上，而后站到了舟淼淼身侧，看着舟淼淼奶奶，脸上是遮掩不住的担忧，
“奶奶，你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用不用喊医生？”
“不用哇，就是这两天喝水少了，喉咙痛，早上忘记给淼淼做饭喽，结果被这丫头给弄到医院里来喽，你说说，花这些冤枉钱干啥子吗！哎呀，你个瓜娃子快松开我吧，我不动喽。”舟淼淼奶奶看到麦盈溢后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而后还不忘埋怨舟淼淼。
“奶奶，这可不是冤枉钱，您还记得我跟您讲的那个为了捡豆子丢了珠子的故事吗？咱们现在是为了扔了那个豆子，而留住那个珠子，您晓得吗？”麦盈溢依旧乖巧的笑着，只是语气却是非常坚定的。
“我说不过你们这些上学的娃，不说这个喽，说说淼淼的学习吧，小满儿，淼淼这段时间有好好学嘛？“舟淼淼奶奶笑着转移了话题。
“哎，奶奶，说到这个我得跟您好好说到说到了，真的，淼淼这段时间特别棒，都成我们班的模范标兵了，您知道标兵是什么吗？就是……”
“这个我晓得，我晓得，我家淼淼，这么棒的吗？小满儿你没框我老太婆子撒？”舟淼淼奶奶用力的睁大眼打断了麦盈溢的话，她满脸自豪，想要再次从床上坐起来，继续跟麦盈溢说话，不过还不等她动作就被伸出手的舟淼淼又给按住了。
“你这瓜娃子，别一直摁着我撒，我真是，真是，小时候打你打少了哇！”老太太气坏了忍不住扑腾起来，不过依旧没能挣脱出来，最后只能气喘吁吁的在病床上干瞪眼。
“奶奶，您就安稳的躺着吧，我慢慢跟您说。”麦盈溢压下唇角，干脆坐到了床边，将舟淼淼这几天的境遇跟老太太生动形象的讲了出来。
“真的哇？”
“我家淼淼，可真是棒极喽！”
最开始躺在床上的老太太还能附和两声，后来便耐不住困顿，睡着了。
等她睡熟了，麦盈溢小心翼翼的从病床上站起身，悄声问舟淼淼，
“吃饭了吗？”
舟淼淼点点头，而后对隔壁病床的夫妻笑了笑，便轻手轻脚的拉着麦盈溢出了病房，还轻轻地关上了病房的房门，将走廊里的喧嚣阻隔在病房门之外。
想起医生对自己说的话，舟淼淼的心情便轻松不起来，所以并未注意到，一出了病房门便焦急询问自己的麦盈溢说了什么。
“嗯？”舟淼淼茫然的抬起头看向麦盈溢。
看到她这番模样，麦盈溢又心疼又好气，再次开口，
“我问，奶奶是因为什么住的院？严不严重？”
“医生说，奶奶岁数大了，抵抗力自然比不得年轻人，而且这段时间她应该是心里压了事情，体内火大，这才突然发了高热，日后得让她多静养，少操劳，还得放宽心……”舟淼淼说完忍不住回忆这几天都发生了什么，能让她一向乐观的奶奶着急上火，而后猛地想起几天前回来的那几个人。
“是不是因为你父母？”显然麦盈溢跟舟淼淼想到一块去了。
“应该是他们走之前跟我奶奶说了什么，然后就一直压在了我奶奶心上，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奶奶也不至于跟他们置气……”说到这舟淼淼忍不住自责起来，怪自己粗心，没发现这几天奶奶的异样。
“别难过了，毕竟那是奶奶的儿子儿媳，就算奶奶再不喜欢他们，也做不到对他们说的话无动于衷，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受伤往往都是因为在意，这个不是你能左右的。”麦盈溢一边说一边轻轻的拍了拍舟淼淼的肩膀，而后转移了话题，
“我今早已经帮你请过假了，我贴不贴心？”
“额……”知道麦盈溢是不想自己自责，所以舟淼淼也愿意配合，不过他这个话题实在是，有那么一点一言难尽，
“怎么啦？”麦盈溢看她神色奇怪的看着自己，忍不住询问。
“我今早已经跟周老师请过假了，你这又帮我请一次，我觉得，我们之间本来没什么，但因为你这操作，得让周老师联想出些什么。”舟淼淼本就不是喜欢藏着掖着的人，所以还是将自己的想法如实告诉了麦盈溢，而后便忍不住去观察他的表情。
“小丑竟是我自己……”无语了半天，麦盈溢终是憋出这么一句话。在配合上他表情多变的脸，他浑身上下都透着无辜。
“哈哈，你这样好傻啊！”舟淼淼轻笑着起来。
“……”看到舟淼淼这样，麦盈溢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演戏演过了，于是不自在的轻咳两声，换了话题，
“吃早饭了吗？”
“没呢，早上兵荒马乱的，没顾上，你现在一说，我才觉得饿得难受。”舟淼淼揉了揉有些疼的肚子，放松下来后，便不免有气无力起来。
“走吧”麦盈溢边说边透过病房门上的窗户看了眼还在病床上睡着的舟淼淼奶奶，而后继续说，
咱们速战速决，顺便给奶奶带回一些来，老人家生病后得吃些，好消化的。“
“嗯。”舟淼淼赞同的点头。而后两人去了医院外面，麦盈溢上次跟苏博程一块吃饭的小饭店。
吃完饭，两人打包带了些好消化的粥拿回了病房，病房里舟淼淼的奶奶还在睡着，而隔壁床的夫妻却没在病房里。
舟淼淼奶奶这一睡便睡到了下午，想来应该是从昨晚便不舒服，老太太一直硬扛着，一整晚都没睡好。
老太太睡醒后看了一眼只剩舟淼淼自己的病房忍不住问到，
“小满儿呢？”
“奶，先喝口水，看你嗓子都哑了。”舟淼淼看到她奶奶醒了，便连忙扶着她坐起来，等她坐好之后，又从桌子上拿起那晾凉的半杯水，兑了热水后递给了过去。
等老太太开始喝水，舟淼淼才开口说到，
“我让他先回去了，他还得上课记笔记，等我上学了还得借他笔记呢。”
“对，可不能耽误学习撒，淼我没啥事喽，咱们也出院吧，等我出院了，你也得赶紧上学去呦，可不能再耽搁撒。”舟淼淼奶奶听了她的话难得非常赞同的点了点头，不过她说出的话却让舟淼淼气的想笑，
“奶，你想什么呢，医生说你这得再输几天液才可以啊，万一现在回去了，再复发，你还得受罪。”舟淼淼不赞同的反驳。
“咱们回去输液也是可以的哇，我不想呆在医院里，在这里容易让我想起你爷……”舟淼淼奶奶边说边忍不住揩了揩眼角。
看到老太太那根本毫无泪滴的眼角，舟淼淼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老太太了。
她曾听邻居说过，自己爷爷是出车祸去世的，那场车祸很惨烈，听说他爷爷是在医院去世的，虽然当时抢救了过来，可是终究没扛过后续的感染。
所以此刻舟淼淼明明知道她奶奶是不想在医院看病，可是却又没办法冷心冷清的拿她说的这个借口来反驳她，她怕她伤了她奶奶的心。
“好吧……”最后实在是拗不过她奶奶在那抹了好几分钟没有眼泪的眼角，妥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