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天
昨天下午从医院出来后，舟淼淼去了麦盈溢家，一直呆到天黑才回家，她给她奶奶发了短信，晚上不回家吃饭，而后便心安理得的呆着麦盈溢家。期间他们写了作业，补了课，共进了晚餐，还看了电影，气氛一直是轻松且温馨的。
天黑了之后，麦盈溢坚持要送距离自己家100米开外的舟淼淼回家，路上两人打打闹闹。
“咔哒”直到舟淼淼打开家门进去，并回到自己房间打开灯，一直站在她窗户外面的麦盈溢才跟她挥了挥手，离开。
看着麦盈溢的身影消失在自家小区的大门口后，舟淼淼轻手轻脚的去了卫生间，简单的洗漱一番后，回了房间，关了灯之后，她将自己摔进柔软的床铺上，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自己房间里雪白的房顶，偷偷地捂着嘴，笑了起来。
一夜好眠，舟淼淼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在期中考试时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又以最少的花费，进了表演的培训班，最后还如愿进了很好很好的本科大学，生活充实且满是希望。不过唯独不好的是梦的结尾，她好像站在某个领奖台上，回望着观众席，仿佛在找着什么人，可是却始终寻不到，而她却不知道自己要找的是谁，最后急的险些哭出来。
“呼……”梦里胸口的阻滞感让舟淼淼清醒过来，她坐起身揉着憋闷的胸口，长出了口气。
“真是讨厌，那么美的梦，非要给我来个这样的结局！”舟淼淼抱怨道，然后将腿伸到床下，去穿拖鞋。穿好拖鞋，她又在床边愣了会儿神，琢磨着刚才的梦，开始回想梦里她丢失或是寻找的到底是什么。
“麦盈溢！”突然一道光芒闪过她的脑海，她终于知道自己梦中缺失的是什么了，是一直陪伴自己，给自己指明了方向的麦盈溢。
她回忆起梦里那压抑恐慌到极致的感觉，觉得眼眶都险些湿润，她猛地擦了一把脸，甩了甩脑袋，站起身，打开房门要去卫生间洗漱一番，然后在看到客厅里坐着的几人后，瞬间愣住了。
“爸、妈、返棹你们回来啦！“舟淼淼艰难的跟客厅里的三人打了招呼，
“淼，你起了哇，快吃饭了，奶刚做好撒。”舟淼淼奶奶率先从沙发上站起身，笑着对着舟淼淼招了招手，而后向餐厅走去。
“吃饭撒，还坐着干撒？等喂嘛！”舟淼淼奶奶招呼完舟淼淼后对还坐在沙发上的三个人有些厌烦的张口训斥到。
“来喽。”舟淼淼爸爸从沙发上站起身，对着舟淼淼点了点头，而后朝餐厅走去。然后舟淼淼妈妈跟她弟弟也跟着一起向餐厅走去，期间两人没有将视线落到舟淼淼身上，仿佛她是空气一般。
原本喜欢在饭桌上跟她奶奶插科打诨的舟淼淼，难得安静的吃着饭，听着她父母，弟弟在交谈着学区房，商业中心，房价等等，她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东西。
“吃个饭都不能安静撒？”舟淼淼奶奶用力的将碗筷摔在桌子上，满脸的怒容。舟淼淼心惊了一瞬，她从来没见她奶奶发过这么大脾气，下意识的就张嘴，
“奶，别气，小心气坏了。”
“舟淼，你怎么说话的？不会说话就闭嘴。”舟淼淼妈妈冷下脸，也用力的将筷子摔在了饭桌上，
“你在我这耍啥子威风？爱吃吃，不爱吃滚出去！”舟淼淼奶奶的脸色更难看了，目光像刀子一样落在了舟淼淼妈妈的身上。
“妈，她都这么大了，你还这么护着她，你看她说的那是什么话嘛！”舟淼淼妈妈软了语气看着舟淼淼奶奶。
“闭上你们的嘴撒，安静些吃。”舟淼淼奶奶语气有些生硬，然后拿起了碗筷继续吃了起来。
一顿饭吃的压抑至极，饭后舟淼淼奶奶起身回了房间，见她离开，舟淼淼父母也离开了餐厅，独留舟淼淼一个人收拾碗筷。
正当她把碗筷收好放到水池要清洗的时候，她奶奶来到了她的身后，偷偷的塞了一把零钱给她，
“淼，收拾完，去同学家玩会撒，她们今天下午就走哈。”
舟淼淼在身上擦了擦湿漉漉的手，然后将钱推回给她奶奶，
“奶我有钱，你拿着吧，不用给我，我一会儿带上书包就去小满家，你别担心我，我没事。”
“诶，小满是个好的，奶很喜欢他哇，比程娃子稳妥多喽。”舟淼淼奶奶没有接，而是将钱塞到了舟淼淼的口袋里，
“别一直空着手去撒，不好看哇，给小满儿家带些东西。”说完舟淼淼奶奶就转过身，甩着手回房间了。
舟淼淼收拾好餐厅后，便回房间去拿书包，当她拿着书包走出房门后，便看到了站在她房门口的女人。
“你干什么去？”女人厉声质问。
“去同学家写作业。”舟淼淼原本有些小期待的心情在听到女人话后瞬间跌落谷底。
“你个坏胚子，小小年纪不学好，不光早恋，还撒谎！我们昨天回来的时候，看到了，那个跟你一块的男生是谁？那个可不是苏家那个，你跟我老实交代。”女人双手环胸一脸刻薄。
“那是我同桌，住在隔壁小区，我现在要去他家，他学习好，说帮我补习功课。”舟淼淼挪开视线不想去看女人那让她心寒的脸。而她这一举动，在女人看来就是心虚的表现。
“还不说实话？你当我瞎吗？我看你们昨天走在路上，你都恨不得贴到人家身上，可别是你上赶着的吧。”
“不是你想的那样……”舟淼淼心累的想解释，但是突然响起的铃声打断了她的话，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是麦盈溢，而后她飞快的挂了电话，刚想要发消息过去跟他解释一番，就被她妈妈夺过了手机。
“哈，新手机啊，老舟你看你妈，一分都不给咱们，还给舟淼买新手机。”女人生气的举着手机，仍向坐在沙发上却一直看着这边的男人，男人伸出手想去接那个手机，却没有接住，手机“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男人刚想去捡手机，却被坐在沙发另一侧的男孩抢先，他走过去，飞快的捡起那个手机，舟淼淼见此心里的怒气一下直达头顶，她绕过女人要去拿自己手机，却被她妈扯住了衣服。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话还没说完，你就要走，你这几年都野成什么样了啊？”
“老舟，你也不说说她，就让她还这样野下去，以后还不一定会闯什么货呢。”女人转头对男人似撒娇，似抱怨的说到，
“淼淼，你这么大了，可不能再不懂事了。”男人叹口气有些失望的对舟淼淼说到。
“爸、妈，舟淼手机里的余额有7000多块呢，你们快来看。”随着男生一声惊呼，女人脚步飞快的跑到男生那，看着男生将舟淼淼手机的余额页面，脸色变得越发难看。
“你看你妈，给她这么多钱！”女人生气的接过手机然后就开始点击余额的页面。
舟淼淼气急几步走过去从女人手里抢过手机。而她的举动彻底激怒了女人，女人一个巴掌就打了出去，然后怒斥出声，
“你长大了，知道哄骗你奶的钱了，你现在有这么多钱都不知道给你远在外地为了这个家奔波的父母，你可真是好的很啊！密码是多少？告诉我，然后把钱都转给我！”女人一巴掌打出去仿佛还不解气。
“这个钱是我的。”舟淼淼用力的吞咽着，想压下堵在喉咙的那口气，可是却于事无补。
“放屁，你奶奶的钱都是你爸爸跟小棹的，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女人还要说什么被男人打断，男人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舟淼淼身边，不赞同的看着她，
“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将来还不都是要嫁人？带到婆家？乖，听话，把钱转给我们，你缺什么了跟我们说，我们再给你买。”男人循循善诱的说。
舟淼淼抬头看了三人一眼，而后转身压下眼底的泪意，去房门口拿刚才为抢手机扔到地上的书包。拿起书包后，她绕开三人往门口走去，却在即将经过女人身侧时，被女人扯住了书包，舟淼淼没有转身，而是用力的往回拽自己的书包。
“刺啦”伴随着布料碎裂的声音，舟淼淼那颜色鲜艳的购物提包，被扯坏了，书本文具落了一地，还有那张她昨天拿回来小心翼翼收进书包里的宣传单。
舟淼淼转身看着散落一地的东西，低垂了头，蹲下身，一个一个的将东西堆叠起来，就在她即将捡起那张宣传单的时候，一个染着鲜红豆蔻的手先她一步捡起了那张传单，在看了传单内容后，女人的声音变得越发刺耳，
“你看，你娘还打算让她上培训班，培训班一节课这么贵，得花多少钱？啊？咱们在午市买房她一分不给，贷款也一分不帮忙还，都把钱给了她了，你还不赶快想想办法？”女人气急，几下就将那宣传单撕的粉碎。
“嘭”就在这时，舟淼淼奶奶听到客厅的动静，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用力的甩上了房门，这动静惊的众人都是一个激灵，而舟淼淼隐忍的泪水终是落了下来，“滴答滴答”的落到了书本上。
“够撒，那些钱是淼淼自己打比赛得的，你们也要争嘛？你们晓得淼淼为这场比赛胳膊都断了吗？争？你们怎么有脸跟她要钱！”舟淼淼奶奶直冲舟淼淼爸爸而来，接着就是“啪啪啪啪”四五个巴掌打在了舟淼淼爸爸脸上，
“耳根软的呦，自己婆娘说个啥是啥，也不嫌丢人撒，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窝囊玩意！你们要是还吵，现在就带着你们宝贝儿子滚出去，以后都不要再回来。”说完舟淼淼奶奶走到舟淼淼身边，将她扶了起来。
“淼，你先去小满儿家，奶等会儿再帮你找个书包哈！”
“嗯，奶我先走了！”说着舟淼淼便出了家门，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抬起头。也没有人看到她满是眼泪的脸。
她抱着书本慢慢往麦盈溢家走去，在抵达之前，脸上的眼泪已经风干，唯有眼睛还是通红的。
“叮咚”舟淼淼摁响麦盈溢家的门铃后，抬起头脸上挂上了笑容。
“怎么刚才没接电话？”几乎是门铃响起的瞬间，麦盈溢便打开了防盗门，然后空出一侧的位置。
“手机响的时候没抓稳，不小心摔了，可能是它自己挂的吧。”舟淼淼举了举再次碎掉的屏幕给麦盈溢看，脸上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唉，也不知道换个屏得多少钱！听说每年新上市的手机，换屏都特别贵，要不我还是等等，等年底了再换吧，没准能便宜一些呢。”舟淼淼边说边闪身躲开麦盈溢进了他家。
“咱们在哪儿写作业？”舟淼淼站在客厅回望着麦盈溢。
“去我的房间吧，书房一直没收拾好，我房间的书桌很大。”麦盈溢张了张嘴，原本要问的，“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的眼睛那么红？”在看到舟淼淼慌乱又闪躲的眼神后全都问不出来了。
“嗯”舟淼淼一个转身便向着麦盈溢的卧室走去。
上午的阳光不太热，透过窗户落到了正坐在窗户旁书桌一侧的少女脸上，将她的皮肤照的透亮，就连她脸上那细小的绒毛都显得柔软可爱。
少女很安静，一上午也没说几句话，认真专注的低着头看着书本上的习题，时而托腮苦想，时而落笔如飞。可是她却不知道，此刻的她将数学作业写到了英语本上。
在一旁观察她良久的麦盈溢，幽幽开口，
“淼淼，我要去买个数学本，你跟我一起去吧。”
“啊？什么？”舟淼淼回过神看着麦盈溢，
“我说我要去买个数学本，你跟我一块去吧。”麦盈溢重复了一声。
“哦，好的，不用买，我家里还有一叠没拆封的数学本，你跟我一块回家去拿吧，别买了，能省下一块钱呢。”舟淼淼将笔放到书桌上，
“你也可以把那一块钱给我，本子算我卖给你的。”舟淼淼开玩笑的说到，
“你钻到钱眼里了啊，要不以后叫你舟扒皮算了。”麦盈溢笑骂了一句，
“噗嗤，舟扒皮，也不是不行。”说着舟淼淼站起身对麦盈溢说到，
“走吧，去我家拿数学本。”
“嗯”麦盈溢点头后站起身跟在了她的身后，出门前，确认了一下钥匙跟手机，确定都放在自己口袋里，他便安心的关上了防盗门。
两人去舟淼淼家里的路上，都没有说话，只有麦盈溢在配合舟淼淼用慢到不能慢的速度跟着她。即便如此还是在五六分钟后来到了舟淼淼家门口，她家的防盗门没有关严，从门里传出争执的声音，舟淼淼握着门把手的手停顿了下来，她转过头看了麦盈溢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很多东西，让麦盈溢的心猛地疼。
“妈，我爸的赔偿款还有多少？我们公司这两年不景气，开的工资少的可怜，扣除家里的吃喝跟小棹的补习班费之外，剩下的钱都不够还房贷了，你把我爸剩下的赔偿款给我们一些吧，等我们缓过劲之后，会多给你一些生活费的。”男人没有底气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爸的赔偿款没几个撒，都快不够我跟淼的吃穿啦，给不了你哈。”舟淼淼奶奶的声音透着些许疲惫。
“怎么可能，当年可是赔偿了十几万，扣除这些年你们的吃喝，还有当年你给舟淼垫的赔偿，最少也能剩下十来万呢，你干什么了把钱都花了？”女人不可置信的声音传了出来。
“妈，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把这些钱都给舟淼了？什么打比赛赢得，她一个丫头片子能打什么比赛？你给了她多少啊？你怎么能都给了她呢？”男人的声音陡然拔高。
“我当年就说不让你管她，不给她垫那些个补偿，等她从少管所出来，随便找个人家结婚就得了，你非的花那么多钱，你看看，你把她都养成什么样了，没大没小，没有礼貌，满口谎言，还早恋，你都不知道我们昨天看见她跟一个男生在大庭广众之下，卿卿我我的，恨不得贴到人家身上，丢人的不行！”
“你闭嘴……”舟淼淼奶奶的声音气到破音。
“抱歉小麦，咱们还是去买数学本吧，我想起来，我家里的作业本也用完了。”舟淼淼伸出手拉住麦盈溢带着他飞快的离开自己家的家门。
舟淼淼一直低着头，麦盈溢看不到她的神色，可是他却清楚的感觉到她不停发抖的手，
“可能是没恢复好，左手有点不受控制。”舟淼淼带着鼻音跟自嘲说到，然后想要松开拉着麦盈溢的左手。
“嗯，抽时间再检查一下，用更稳固的材料包扎，才能治愈那看不见的伤。”麦盈溢察觉到舟淼淼的意图，反客为主，握住了她的手，然后拉着她一步一步走出这有些压抑的楼道。
“我知道一种新型的材料，一定可以治愈你的手，你需不需要？”麦盈溢牵着舟淼淼来到了她家小区的小花园里。
“嗯？是什么？”舟淼淼知道麦盈溢是在安慰自己，于是配合着问。
“这个材料啊，是世上绝无仅有的，也是只给舟淼淼一个人用的。”麦盈溢声音很轻，像带着温度的花香，一点一点的注入舟淼淼满是疼痛的胸腔，
“这个材料叫，麦小满，是只属于舟淼淼的，世上独一无二的。”麦盈溢张开双臂将舟淼淼牢牢的禁锢在怀中。麦盈溢的右手慢慢往上，将舟淼淼的脑袋压向自己的肩膀。
“怎么样，是不是比石膏好用？还带着舒适的温度，保准让使用者身心慰贴，连毛孔都是舒畅的？”麦盈溢用轻快的语气打趣着，
“嗯”将脸埋在麦盈溢肩膀上的舟淼淼闷闷的出声回应他，而后决堤的泪水终是尽数落到了麦盈溢的肩头，晕湿了一片。
等两人再回到麦盈溢家，舟淼淼终是静下心来完成了作业，不过写完作业后的麦盈溢并没有再给舟淼淼补习，而是任由她窝在自己家客厅的沙发上，抱着抱枕看电视。
天色渐暗，陪舟淼淼一块看了两个多小时的麦盈溢站起身，向厨房走去，等他从厨房冰箱里拿出纯牛奶，并热好后，来到客厅，看到的就是歪倒在沙发上，睡了过去的舟淼淼。
本是身形颀长的少女，此刻窝在沙发上，蜷成一团，像受伤后自己舔舐伤口的小兽一般，小小的一只，让人心疼。
麦盈溢将热牛奶放到茶几上，走到隔开沙发跟茶几的空处，屈膝弯腰，伸出双臂，一手穿过她的脖子，搂着她的肩膀，一手穿过她的腿弯托起她的双腿，小心翼翼的抱起她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将少女放到柔软的床榻上后，麦盈溢轻轻的抖开折叠整齐的薄被，慢慢的盖到少女身上，揩去了她挂在睫毛上的泪水后，退出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坐在客厅里，麦盈溢关了电视，乌漆麻黑的房间里开始有猩红的光点，明明灭灭。他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而后声音恭敬的说，
“奶奶，她睡着了，等她醒了我送她回去，您别担心，有我呢。嗯，好的，奶奶，您早些休息，晚安。”
挂断电话后麦盈溢再次点开了聊天页面，不知道是在给谁发消息，他编辑了很久很久。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只能看到他冷峻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愤怒，与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