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天
窗外的光线暗了下来，白天的阳光明媚也消失不变，青县中学，高二六班教室。
“小麦，放学后我去医院看淼淼，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啊？”下午最后一节课上课前，苏博程满眼期待的问麦盈溢。
“好”麦盈溢若无其事的应着，眼中却压着喜悦的光，哪怕经过一节课的消磨也没有消失。
“我去九班一趟，你等我会儿，我马上回来”放学后苏博程跟麦盈溢说了一声后便风风火火的向九班跑去。
“好了走吧”等苏博程满头大汗的跑回来之后，麦盈溢看到他手里的东西后，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她喜欢吃什么？要不要给她买些水果过去？”走出教室后麦盈溢问苏博程。
“她不挑食，只要是不要钱的东西都喜欢吃！”
“……”
“先跟我回趟家，咱们骑车去医院，那样可以快一些。”
“好。”麦盈溢点点头，便跟着苏博程往另一个方向走。随着两人走进一个小区，又走向一栋居民楼后，他心里有名为雀跃的东西，怎么压都压不住。
“舟淼淼家在几楼？”麦盈溢状似无意实则紧张到不行的问，
“一楼就是了，你在楼下等一下啊，我回家拿个兜子装这些东西。”苏博程随手指着一个方向，而后快速冲进单元门，咚咚咚的跑在楼梯上。
麦盈溢按照苏博程的指向，在看到一楼东户，每个窗户上都贴着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后，笑了起来，然后嘴角的笑容无限扩大。他走近一些，挨个扫过一楼的三个窗户，最终目光落在那个摆放着书桌的房间。他飞快的打量着房间的摆设，而后拿出手机，透过窗户，对准挂在房间墙上的几副照片……
“走了”等苏博程的声音传来，麦盈溢早已靠在了单元门一侧的墙壁上，一副久等不耐的模样，他看着苏博程，在看到他将他手中的蓝色兜子行云流水般的扔进他推着的那辆自行车的车筐后，再次默然……
青园街上，两个将近一米九的男生，共乘一辆粉嫩嫩的约么22寸的女士自行车，一路风驰电掣。
“小麦你也太重了吧，蹬的我好累”
“我没多重，应该是座位太低，你腿伸不直，所以才会觉得很累。”
“那咱们换一下位置？”说着苏博程伸直腿踩在地上，让车子停了下来，单手握车把维持车子的平衡，转过身看向麦盈溢，在看到他犹如骨折的蚂蚱般，两条腿有一半都无力的拖在地上后，默默的转身，再次踩着脚踏车扬长而去。
“淼淼，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噔噔噔噔！”苏博程率先走进病房，而后欢快的向舟淼淼展示着手中的蓝色兜子，又从里面一个接一个的掏出书本。
“你大爷的苏博程，老子是来住院的，你他妈脑子有坑吗，给我带作业！你他妈的不给我带吃的，竟然敢给我带作业，我他妈的是不是还得谢谢你啊？”等舟淼淼看清楚苏博程手里的东西后，火气噌噌的直冲脑门，她左右看了看，抓起早上吃完饭剩下的一次性餐盒扔了出去！
“唉唉，淼淼，你别气啊，别气啊，我就是想着不能空手来，所以顺带给你带上了啊，我还特意去你们班问了你们同学后，才拿的啊，啊好疼……”在苏博程抱头鼠窜的时候麦盈溢走进病房，默默的将手里拿着的一兜水果放到了桌子上，
“吃个香蕉消消气吧。”说着麦盈溢将剥好的香蕉递给舟淼淼。
“谢谢。”舟淼淼压下胸口起伏的怒火，接过香蕉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仿佛这个就是苏博程的脑袋一般。
“不客气，给你讲个好笑的事让你开心一下吧。”麦盈溢笑意盈盈的看着舟淼淼然后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悠悠开口。
“嗯？”舟淼淼一边吃香蕉一边忍不住挑眉看向麦盈溢，诧异他对昨天的拒绝竟然丝毫都不在意，仍能这般心无旁贷的来探望自己，思及此，舟淼淼再次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麦盈溢，而面对舟淼淼的打量麦盈溢泰然处之，声音不疾不徐的响在病房里，
“就我们来医院的路上，也不知道苏博程骑的谁的自行车，是一辆很漂亮的粉色自行车，车把两端还有天蓝色的流苏，不过质量却不太好，我们也就骑了这一路，那个后车圈就变形了，你都不知道，我在上面坐着就跟坐船似的，高低起伏，漂浮不定的，颠的我都晕车了。我还跟苏博程说，这车质量不太好呢！”麦盈溢一边说一边又从桌上拿出几个核桃问舟淼淼，
“这是薄皮核桃，你吃吗？要是吃我帮你砸开。”
“苏，博，程！”舟淼淼一字一顿的对着病房门口喊到，
“怎么了淼淼？”苏博程听到舟淼淼喊自己，从门口探出头，扒着门框，满脸疑惑的看着她。
“你个狗东西，你对我的小花做了什么？”
“小花？小花是什么啊？”苏博程还要再问，却被迎面而来的香蕉皮砸个正着，紧接着就是几个核桃，“咚咚咚”的全都打到了他身上。
“小花，小花就是你骑的那辆粉蓝相间的自行车！啊！你他妈的知道我攒了多久的钱才买的那辆自行车吗？啊，你不知道，你个狗逼，从今天开始，一个月，不，一年之内你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真的打死你啊！滚！”
“淼淼，淼淼，我真不知道小麦那么重啊，不关我事啊！真的！”
“滚！再敢多说一个字，我保证你今天可以住到icu里。”
“好，好的，那，那我先走了啊，你消消气，等你消气了，我回头再慢慢跟你解释啊！”麦盈溢抱着头，再次躲到了病房门外，声音小小的，还带着怯懦，这一幕直接给舟淼淼气笑了，想到他神奇的脑回路，舟淼淼不再犹豫，直接给他下了指令，
“把小花给我修好，还有把这些作业都给我弄走！你要是实在想写，我也不拦着，还有，一个月之内不要出现在我面前，要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打到你害怕为止！听到没有！”
“哦，好，好的！”说完苏博程飞快的冲到病房将刚才放桌上的书本拿了起来，而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离开了病房。等他走后，麦盈溢倒了杯水递给她，
“喝口水吧。”
“呼哧呼哧”舟淼淼喘着粗气，觉得胸口都开始疼了，用力的深呼吸后，才接过麦盈溢递过来的水杯，“吨吨吨吨”的一口便喝完了里面的水。
“我也叫你淼淼可以吗？”麦盈溢拉过一旁的椅子，反坐着，双臂搭在椅背上歪头看着舟淼淼说到。
“随你，喏再给我倒杯水。”舟淼淼将空杯子带给他。
“好的”麦盈溢接过水杯后，转过上半身，一手拿过那个一次性杯子，一手抬起水壶，将水慢慢的倒进杯子里。
“你有什么打算？”将杯子再次递给舟淼淼后，麦盈溢问到。
“你知道为什么苏博程这么怕我吗？”舟淼淼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而是一边轻啜着杯子里的水，一边悠闲的开口，她的声音很冷，跟她此刻的表情截然相反。
“嗯？”麦盈溢不知道她为什么提这个，不过还是耐心的倾听者。
“我是留守儿童，父母常年在其他城市工作，所以我从小就知道，挨打了没有父母帮我撑腰，奶奶岁数大了，也不能帮我壮胆，所以这么多年我的依仗只是我自己。”舟淼淼抬眼看了麦盈溢一眼，在看到他脸上的神情分毫未变后，便垂眸继续说到，
“别人打我一下，我就加倍打回去，别人用了七分力气，我便用十分，最开始没有章法，虽然也打了别人，可是我也会被打，也会疼。后来我听他们说有专门学打架的地方，叫俱乐部，我去问了才知道，原来学习打架也是要收钱的。我没钱，所以只能透过窗户看他们练习，不知道被驱赶了多少次，我始终都没放弃，就那样偷偷摸摸的学着。”舟淼淼陷入回忆，声音依旧清冷，
“直到一个比我大一些的男生看不过去，想要教训我，最后却被我一顿猛锤后，俱乐部的老板才找到我，问我是不是想学自由搏击，我当然是点头啊，也是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打架也可以说的这么好听。”
“后来那个老板就开始让我进俱乐部里面学习，不过代价是，我要代表他们俱乐部去参加比赛，因为其他的学生家长都不同意自己孩子去参加比赛，担心自己孩子会受伤。可是那个比赛是很重要的一个比赛，参与带来的好处是非常明显的，所以我代表俱乐部参赛了。你猜我最后得了第几名？”说到这舟淼淼俏皮的眨着眼问到。
“第一名？”看到舟淼淼这个模样，麦盈溢觉得手有些痒，想要去捏一捏她粉嫩的脸颊。
“真聪明，我是少年组，就是12-15周岁的冠军，我跟你说，那次参赛的就我一个女生！而且那年我才12岁！虽然赢了，可是我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不仅鼻青脸肿，还捎带着，右小臂骨折，左小腿骨裂，腰背也是好多处的青紫瘀血。我在医院里住了好几天，出院后又修养了几个月才能再次练习。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俱乐部老板对我越发器重，仿佛我就是他的传人一般。”舟淼淼一脸我棒不棒，你快夸夸我的神情，直勾勾的看着麦盈溢，
“你可真厉害，以12岁的稚龄干翻了一群15岁的少年。”
“嘿嘿嘿嘿，你不用羡慕我，每个人的特长不同，总会找到能让自己发光发热的方向，像你啊，就是学习比较好嘛，我知道！”
“……”
“后来等我上了初中，我仗着自己的能耐，就有些飘了，开始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了，直到被初三的几个男生堵了，我跟他们干了一架。那次是我学自由搏击以来下手最狠的一次，没办法我不下狠手最后被打的起不来的就是我，他们有四五个男生啊，我不狠怎么能打赢他们呢？”舟淼淼无意识的攥紧了水杯，忍不住喃喃自语到，
察觉到她状态不对，麦盈溢赶忙说到，
“对的，你不还手最后受伤的就是你，到时候你奶奶一定会心疼的。”
“是啊，我不能让奶奶伤心，她是最爱我的人。”舟淼淼松开了紧紧攥着的掌心，将被捏扁的纸杯扔到了床下的垃圾桶里，继续说到，
“也是从那次我才知道，原来场馆之外，赛场之外的任何场合都不适合拼尽全力的切磋。我把一个男生打晕了，一个男生骨折了，剩下的几个都是轻微伤，而我却只是皮外伤。”舟淼淼的声音里带了嘲讽，而后变得飘忽起来。
听到这里麦盈溢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想要阻止却又不敢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后来啊，他们几家人开始给学校施压，给办案的派出所施压，为了让学校把我开除，为了把我关进少管所。我奶奶说，被学校开除，被关进少管所，我的一辈子就完了，可是他们才不会在乎我的以后。你知道吗？为了取的他们几家人的谅解，我奶奶那么大年纪，那么大岁数的一个老太太，给他们跪下了，她跪了好久，求了好久……”
舟淼淼整个人都开始变得阴沉可怖起来，仿佛是陷入了某种回忆里，用力的挣脱，却怎么也走不出来一样，
“等他们同意调解后，我奶奶给我父母打了电话，他们急匆匆的赶了回来，赔偿了他们几家好大一笔钱，这件事才这样揭过去。我父母说，那些钱是他们攒了好几年的心血，就这样生生的赔进去了，连个水花都没有激起来……”舟淼淼的声音变得低迷，带着仿佛被全世界遗弃的悲伤。
“嗯？！”察觉到腰背及脸颊传出的温暖，舟淼淼终是回过神，她有些贪恋被人拥入怀中的温暖，可是她也知道，她跟麦盈溢这么做却不合适。她知道麦盈溢并未用力，所以也只是轻微的挣扎便从麦盈溢怀中挣脱。
“谢谢，我没事！言归正传吧，我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们的呀，毕竟我不能白白挨这么一顿打，对吧。”舟淼淼慌乱的躲开麦盈溢的视线，而后继续说到，
“像我们这样的坏孩子，最好是在还没犯下大错前，被好好的上一课，要不然等以后走入社会，法律是不会给我们容错率的。”
“嗯，所以呢？”舟淼淼挣脱之后，麦盈溢觉得不仅怀里就连心上都有些空落落的不适感。
“今天我做了司法鉴定，是轻伤，如果我起诉她们的话，主犯从犯什么的，最严重是会被判三年以下有期徒刑的！而且除了住院费，我还可以申请其他赔偿的。”舟淼淼喜滋滋的举着自己打了石膏的胳膊，
“等赔偿款到位之后，我不仅可以换手机屏幕，要是我想，我甚至可以换一部手机呢。”
“那我就提前恭喜你，得偿所愿了。”
“哈哈哈哈，这顿揍挨得值，我昨天已经把那个带头的女生的学校和样貌都告诉警察了，相信很快她们就会全部落网，等到那时候，就是我躺平提要求的高光时刻。想想就觉得好兴奋啊！”舟淼淼用没打石膏的那只手捂住咧开的嘴。
看着舟淼淼喜悦的模样，麦盈溢也感同身受的替她感到开心。
因为还有晚自习所以麦盈溢没有在医院呆多久，帮舟淼淼买了晚饭之后，便离开了医院。
等他晚自习下课再次来到医院后，果真如舟淼淼预料的那般，看到了站在病床边的民警，以及几位面容焦灼的陌生人，正在跟舟淼淼说着什么，而舟淼淼则一脸的病弱与不肯罢休。
就这样几方人马又扯皮了半个多小时，舟淼淼在众人都扫码付款后才签了调解同意书。等众人走后，麦盈溢走进病房，看着舟淼淼魂游天外的模样，忍不住伸出手戳了戳他垂涎已久的粉嫩脸颊！
“哇靠，小麦你知道我收了多少钱吗？你知道我收了多少钱吗？每人两千，总共一万二啊，一万二，我他妈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多钱。”舟淼淼紧紧的握着手机，生怕一不留神，手机就没了。
“先别兴奋了，喝杯牛奶吧，喝完好好休息，然后看看这笔钱怎么分配。”
“啊，有钱了，我有钱了！我现在这么富有，像牛奶这般寡淡的食物已经完全配不上我了。来呀麦爱卿，扶朕起来，朕带你去吃生猛海鲜，满汉全席！”舟淼淼一个鲤鱼打挺就从病床上坐起来，
“牛奶是苏博程给我的，我觉得吧，不喝白不喝！”看着兴奋的有些语无伦次的舟淼淼，麦盈溢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能劝住她此刻的疯狂，突然他想起苏博程说过的话，小心谨慎的试探着。
“爱卿，言之有理，有便宜不占，就是王八蛋，快给我，等我干了这杯牛奶，咱们抽时间再去宰苏博程一顿！”恢复神志的舟淼淼立刻坐下去，举起杯子欢快的喝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