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远近
“韩总一个小时前就说去买饭了呀, 怎么现在还没回？”戚归听见白叶的嘟囔，放在被子上的手指蜷了蜷。一点一滴的欣喜慢慢涌上来包裹了她，甚至让她觉得有点不真实。
白叶在坐在床头旁的小板凳上看了眼戚归, 暗笑着拨通韩际舟的电话。她故意大声问：“喂，韩总, 是我，你什么时候能回啊？”
韩际舟在那边说了个大概的时间, 白叶便道：“哦哦好, 戚姐醒了, 你回来的路上顺便瞧瞧有没有她能吃的流食, 粥之类的。”
“好的, 麻烦你了。”白叶挂断了电话, 一抬头，就见戚归眼巴巴地盯着她, 见她视线扫过来, 戚归又不动声色地把视线收了回去。
白叶起身问戚归：“戚姐，你要不要先吃点水果垫垫？这里有香蕉、苹果和橙子。”
戚归确实是饿得狠了，她眼睛一亮，正要说话，又听白叶道：“嗯，不过医生说你两天没正经吃饭了, 一下子不能吃太多，等会儿只能喝一小碗粥先让胃适应一下。”
“如果这样的话，水果也只能吃半个哎, 再多就不能喝粥了。”白叶在旁边盘算着道。
“那算了，等会儿先喝粥吧，下午再吃水果。”戚归怀着一种别样的心情拒绝了白叶给她削水果, 她捂着胃默默躺下，试图用睡眠来对抗饥饿。
“也行”，白叶不知道戚归的小心思，她瞥见挂在一旁不停滴落液体的输液瓶，对戚归道：“戚姐，既然你醒了，那我去问下医生，看要不要把输液流速调慢一点。”
在戚归应允之后，白叶走了出去。
病房一下子复又变得安静，戚归强迫自己必须想点什么来对抗越来越具存在感的饥饿，她开始回忆被韩际舟找到后的每一秒。
也许过了几分钟，也许更久一点，外面的大门被叩了叩，有人推门而入。
戚归朝玄关处看去。
她所在的这个病房是高级单人病房，是一个小套间的格局，房间内有独卫，隔壁还有陪护房，外面则是一个小客厅。脚步声就是从玄关移到客厅，在客厅停驻片刻，再朝
着病房这边转移。
脚步声不属于白叶，白叶的脚步很轻快，这个脚步声则是平稳无波澜的，让人一听到就会立时联想到来人良好的走路仪态。
戚归心下隐隐有了个猜测，她的手不自主地捏住被子边沿，心跳加快了一点点。
十几步之后，韩际舟提着保温桶进来，她一进来下意识地往病床上望，与戚归对上视线。
韩际舟勾起嘴角，扬了扬自己手里的保温桶，话语不自觉带上一点温柔意味：“醒了？正好吃午饭。”
戚归眨眨眼，轻轻应了声。不知道为什么，即使只是被韩际舟看了眼，她的心跳也会变得很快。
也许是太久没有见到她了吧，戚归敛着眸子在心里想。
在她胡思乱想间，韩际舟已经缓步过来把保温桶放到了床头柜上，然后揭开桶盖。
一股诱人的香气随着她的动作隐约飘散出来，戚归的肚子被引诱地“咕咕”叫了一声。
韩际舟随意一眼，扫到了戚归因为微低着头露出的半个发旋，她有些失笑，心想区区两月未见，戚归却好像又回到她们最开始相处的那种状态。
“你两天没好好吃饭了，饿了吧？”戚归不出声，韩际舟便自顾自道，“我带了点滑蛋鸡丝粥来，医生说你要先吃流食，不能吃太多，中午吃一小碗怎么样？”
戚归终于抬起头，道了声“好”，清凌凌的眸子看过来，被窗外照进来的光镀上一层炫目而迷人的暖色调。她很认真地看着韩际舟。
韩际舟感觉到戚归的视线，低低笑了声，一边给她盛粥一边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又没什么好看的。”
“好看的。”戚归用和眼神同样认真的声音道。
粥用保温桶装了半桶，提过来后仍旧冒着腾腾热气，韩际舟便用一只小碗盛了点放在一旁轻轻搅动，等着它晾凉。她听见戚归的话，扭头觑了眼病床上消瘦到几近孱弱的女人，“啧”了声道：“饭更好看，用这劲头多吃饭多好。”
“秀色可餐。”戚归也露出一点笑。
“我不是可食用品种，可惜。”韩际舟用勺子舀
了点粥，感觉温度差不多了，便把碗递给戚归。
戚归伸出手去接，她十指指尖都包着绷带，掌心处还多缠了几圈，看起来有点滑稽的臃肿。接过碗时，她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
韩际舟在一旁悄悄觑戚归的神色，看到戚归皱眉，她第一反应是戚归对粥不满意，然后她忽然想起什么，一拍脑门，把碗从戚归手里夺了回来。
正打算快乐喝粥的戚归：？
她含着一丝饭被抢走的委屈缓缓抬起头，就见韩际舟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差点忘了你手上有伤。那个，我来喂你吧。”
戚归哭笑不得，心道她又不是什么碰一下就碎的瓷娃娃，而且，而且，她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莫名觉得有点尴尬。
“没事，我自己来就好，又不是手断了。”戚归道。
没想到韩际舟根本就没有要把碗还给她的打算，而是自顾自地搅了搅碗里的粥，倾身过去拿勺子舀起一点，凑到戚归嘴边，低声不容置疑道：“张嘴。”
戚归：……她心里的小人光着脚跑来跑去，“哇”地一下子从心尖尖上跳了下去。
谢谢，她现在已经羞耻度爆表了。
戚归最终还是在韩际舟面无表情的注视下委委屈屈地张了嘴。
两人最开始还生涩无比，不是勺子碰牙就是汤洒嘴角，好在默契度在几次尝试后直线上升，到后面已经能张嘴递勺子吞咽流畅一条龙了。
一碗粥很快见底，到吞下最后一口时，戚归还有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
说实话，她没怎么吃饱。
韩际舟瞥到一抹粉红色一闪而过，默默把勺子收回来挪开眼。
“味道挺好的。”戚归回味了下，真诚称赞道。
“嗯，还行。”韩际舟本想维持云淡风轻的表情，可嘴角不受控的上扬一秒钟就出卖了她。
“你在哪借的厨房？辛苦了。”戚归又道。
韩际舟装傻充楞：“嗯？什么？”
“总不会有哪家店买粥还附赠保温桶吧？”戚归扭头觑了眼那个圆滚滚肚量极大的保温桶，感觉自己又有点饿了。
“这么笃
定？就不能是我自带保温桶去店里打包吗？”韩际舟饶有兴致道。
戚归被韩际舟的无聊小把戏无语到：“这里我又不是没来过，医院周边的粥店能有这种口味的我会发现不了？”
韩际舟先是被戚归语气里的嗔怒逗得闷闷地笑，可她随即意识到戚归话里漏出来的信息，拧了眉头：“你来过这边不少次？来做什么？”
戚归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不小心说漏嘴，猝不及防之下，她支吾片刻，无奈坦白：“生了几次病，来这边输过液。”
见韩际舟的眉头有立起来的趋势，戚归急急补充：“小感冒而已，是我最近抵抗力一直不太好。”
韩际舟咬牙：“你才来这边待了多久？两个月出头吧？还‘就生了几次病’，嗯？”
戚归被韩际舟骤然凶巴巴的语气激得红了眼，鼓荡的情绪在她心里交织，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该喜还是该悲，是该质问还是该委屈。如果质问，她又该质问谁，韩际舟还是她自己？
韩际舟不依不饶：“没人管着你就这么糟蹋你自己？为了拍戏连命都不要啦？这世上除了身体是你自己的其他都不是，如果你倒了，没人看得见，没人会心疼，你知不知道！”
她说完，重重喘了口气，好像大病初愈的不是戚归，而是她。
戚归用力眨了眨眼，眨去破碎而闪烁的光，她直直盯着韩际舟，问：“韩际舟，你又是在以什么关系来说这种话？”
韩际舟被戚归噎住。
“你又是在以什么身份来管我？是，你说得对，这世上已经没人管我了，岂不是正正好？”
“而且，你不觉得你太双标吗？我喜欢你的时候，你让我专心事业别被感情冲昏头，现在，你又让我别用工作把身体压垮。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呢？这世上就非得事事都要遂你的意吗？”戚归说着说着，没憋住，眼泪落在被子上，晕开一个浅灰色的斑点。
“我……”韩际舟的肩塌了下去，脊背也不那么骄傲地挺直了，她颓然道，“是，我没有资格去管你，对不起。”
地板砖平直的
纹路占满她的视野，片刻后，她听见一声轻轻的抽泣。
韩际舟一下子慌了神，手足无措地被钉在原地。
一股力道忽然扯着她向前，迫使她抬头，她看见戚归红着眼，睫毛被打湿了，近在咫尺地问她：“韩际舟，你为什么总是这样？给人希望又把人推开，然后又给人一点希望。你这样很残忍，知不知道？”
韩际舟张张嘴，想辩解，可她喉咙被哽住了一样，发不出声。
戚归盯着韩际舟的眼睛，又像是在盯着韩际舟眼睛倒影里的她自己，她自顾自道：“韩际舟，我受够了。”
戚归倾身向前，她们之间的最后一点距离被消弭。
韩际舟木木地感觉到她的嘴角被噬咬，一点点血腥味飘散在空气里，这种感觉一下子好像离她很远。
一只猫儿用虎牙摁住了她的魂，不让她逃走。
韩际舟垂眸觑着眼前人湿润的长睫和眼里破碎的光，忽然道：“对不起。”
她呼出炽热的鼻息，偏了偏头，用嘴唇捉住了那颗把她咬出血的虎牙，声音模糊了：“我喜欢你，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崽崽出息了！热血沸腾并露出老母亲的微笑（瘫倒jpg）
老韩：我不是可食用品种。
阿戚：不，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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