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个人回家
天未黑,只是恰逢冬日里第一场大雪落了下来,光线有些暗。
末考结束过了一周,早几天还能不时听见搬行李拖箱子的哐当声,今天格外安静,整栋宿舍楼沉寂下来。路佳搓着手,扯着几张皱皱巴巴的车票来来回回瞅,确定没问题了才鼓足一口气往楼上跑。
“噔噔登”,一楼,二楼,三楼。好,到了,掏钥匙,开门——
“卧槽嘞,老子出门累死累活,你倒是睡大爷!车票取回来了,还不收拾东西,等着在床上发霉呢!”
天蓝从被窝里探出头,双眼无神地盯了她好一会才缓过劲来,咧着嘴傻笑:“姑姑,您回来了,冷吗?来这暖暖。”
姑姑,对未婚年轻女子的尊称,人家清朝人都喜欢这么叫。当然,这是二纯那个傻姑娘某次喝醉了耍酒疯的产物。要说当事人对这称呼有什么感觉,深恶痛绝谈不上,但别以为随便拿来撒娇卖萌求大腿,她都买账。
“就剩两块床板,暖什么暖。起来收拾,然后拿着你的票滚蛋,该哪去哪去。”路佳一边说着话,一边捋着票,顺带两眼嫌弃地往几张床上扫,“对了,二纯呢?”
“出去玩雪了,说是海南不下雪,回家之前要玩个够。她呀,每年都要疯这么一回。”
天蓝回地漫不经心,冬天回去一趟不容易,冷是一回事,关键行李不好带。瞧着挺大的拉杆箱,几件衣服下去就差不多满了。她反复压了压,总算比上次回去多塞进一条毛毯,“姑姑,还是你这样好,就在本地上大学,多省事啊!”
路佳嗤笑:“得了吧,早干嘛去了。同是江南水乡里养出来的姑娘,琪儿就比你聪明,一早跟着老乡回去了。”
一到放假,有人彻夜狂欢,有人归心似箭,而单天蓝却是死宅。生生宅了一星期,若不是要封寝,这一星期还得延长。
每年交通的高峰期都少不了春运,现在虽然还差几天,不过人流也渐渐多起来。火车票不好买,天蓝买的是汽车票,一米六的个头,混在人群里一不打眼就被淹没了。
路佳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嘴上冷刀子不停,脚却不由自主地跟到了车站。
“上车后,不要随便跟陌生人搭话,不要乱吃别人给的东西,也不要瞎凑热闹,若是被哪个缺德的拐了卖进深山老林给老土冒做媳妇,姐姐我可不来救你。还有啊,下车了别忘记行李,人多的时候你别挤,免得有不长眼的小瘪三浑水摸鱼,啊呸,是占你便宜。”
“噗,我这一身羽绒服,占什么便宜啊,一爪子摸过来啥滋味没有。”天蓝一路听了一耳朵的念叨,到这,终于忍不住笑得打颠。
路佳眯着双丹凤眼,斜挑着眉,用一种挑剔的目光把她扫视一遍,啧啧嘴:“滋味不滋味的先不说,不过你这小脸长得到挺合男人口味,记得用围巾裹严实点啊!”
这话是有根据的,吴乡侬语娇美人。南方水好,天蓝倒是一点没浪费,秀秀气气的小美人,就是北地的寒风也没把她吹成糙丫头。
只是,人无完人,可能是出生时比别人多憋了口气,脑子不够灵光。上个大学,背井离乡。人家都是老乡回家搭个伴,到她这,临上车了,孤零零一个人。
这会儿,天是真的黑了,街边亮起了灯。
天蓝站在验票口回头望,熙熙攘攘的人流,光影明明灭灭,看不真切。
路佳隔着老远冲她挥手大喊:“单天蓝,相亲成功了记得在‘草菅人命’留个话!”
草菅人命,寝室基友企鹅群,群成员4人。
天蓝听明白了,所以她选择立马验票上车走人。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灰溜溜地逃跑了。
这一天,1月15号晚上7点整,单天蓝坐上了回家的末班车。车上一共40个座位,她从头到尾看了三遍,没有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