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诏书没有立刻宣布，康熙遣派内务府总管秘密地准备贵妃册封礼所需的物件，重中之重是要准备好册封时穿的贵妃吉服。
此时安排得隐秘，后妃中无人提前得到了消息，除了钮钴禄妃。她亲姐姐是孝昭仁皇后，皇后病逝后便将手中安插的眼线棋子都留给了自己的妹妹。
因此内务府的动静钮钴禄妃知道得比佟贵妃还要多些。
钮钴禄妃得到了消息，未曾多想，便以为是佟贵妃的新吉服。私底下和嬷嬷抱怨，佟贵妃奢华铺张，去年才制了一件吉服，不到一年时间居然又制新的。
钮钴禄妃不是真的介意一件新吉服，她向来看不惯佟贵妃。她自持是孝昭仁皇后的亲妹妹，身份比起其他嫔妃自然是高一等，却被佟贵妃压制着，久而久之形成了爱挑贵妃毛病的习惯。
早上请安时钮钴禄妃忍不住出来多嘴几句刺佟贵妃。
“昨日我整理孝昭皇后遗物时，看到了姐姐的吉服袖口处针线脱了，想起姐姐素日不惜奢华，吉服有细小破损也照常用着。姐姐美德真是让嫔妾有些羞愧了。”
没头没尾的突然冒出这样的话，佟贵妃眉头蹙起，明摆着钮钴禄妃是话里有话，但她好像体会不到其中的深意。
提到了已故先后，佟贵妃只能一起附和着与钮钴禄妃一起称赞先后美德。
突然提起孝昭皇后，佟贵觉得奇怪。她与孝昭皇后同年进宫，两人出身相当，一开始都是妃位，起先并无芥蒂。但孝昭皇后在康熙十六年突然封后，佟贵妃只是进了贵妃位，嫡庶分明两人地位发生了重大变化。
前日还旗鼓相当，转眼间就要屈膝叩拜，佟贵妃心中不服。所幸孝昭皇后封后不到一年便早逝，佟贵妃成了统领后宫之人，对于已逝的对自己没有威胁对手，佟贵妃还是宽容的。
回宫后，钮钴禄妃对佟贵妃态度有疑，她明明是想借吉服之事捧孝昭皇后踩低佟贵妃，怎么这佟贵妃一点都没有生气呢。
这不符合佟贵妃的性子呢。
钮钴禄妃的大宫女琥珀上前给主子递上内务府眼线传来的最新消息。
钮钴禄妃听完手指顿住。
“这消息千真万确？”
琥珀点头，钮钴禄妃的小脑瓜子开始飞速转着。内务府那边传出消息，贵妃吉服衣袖间绣了芍药花，可宫中人人都知道贵妃不爱芍药爱兰花，宫人怎么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呢。
除非…
“难道吉服不是做给佟氏的？”
钮钴禄妃心中生出一种想法，嘴角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与琥珀对视相看，想起之前有一次她旗装上绣了芍药，皇上看到还夸她穿得好看。
“琥珀，你还记得上次皇上曾夸本宫穿绣芍药的宫装好看。”
琥珀是自小就跟在钮钴禄妃身边伺候的，如钮钴禄妃肚子里的蛔虫般了解她的想法，与钮钴禄妃的想法不约而同。
“娘娘，难道这贵妃吉服是给您做的！”
“娘娘大喜呀！”
钮钴禄妃娇笑，小拳头软软拍在琥珀身上，让她别多想。可她自己那般神态像极了是已经相信贵妃吉服的主人是她了。
心里满满得意。
另一头康熙与和玉在乾清宫书房里，康熙在看和玉临摹的字帖。
当然这字帖名义上前朝学者所写，实际上是康熙自己写的。
和玉笔下写出的字与康熙自己的字型越来越像，康熙十分满意，这是一种养成的快乐。
悠悠的，康熙开口：“和玉，朕想留你在后宫。”
和玉的笔尖一顿，墨水在纸上晕开，垂着的头缓缓抬起，眼角带媚。
手中狼毫放在一边，眼眸恰似闪烁星光，与康熙对视。
“如此，和玉如愿所偿了。”
“朕许你妃位如何。”，康熙还在试探和玉，明明封贵妃诏书就放在他书架柜子里。
和玉走近一些，仰头望着康熙，眼里柔光无线，
“和玉不在乎位份，只求皇上心中有我。”
眼神过于纯然真挚，康熙心里一软，情不自禁握住和玉细腻素手，缠意绵绵承诺；“朕必不负你。”
——
三月初五是贵妃的生辰，这一日晚上在承乾宫中设了宴会。
和玉也去参加了，宴会倒是做得不算盛大，也只是宫中叫得上名号的娘娘们和康熙聚在一起。
和玉的位置是康熙下方的桌子上，对着她的便是佟贵妃。人逢喜事精神爽，佟贵妃芙蓉娇面比平日更美几分。
席间宫妃们奉承的话听多了也厌倦，和玉转头往门边看去，一些眼生的庶妃们的位置便在那里。
恰好看到其中一名庶妃情况不对劲，脸抹上了脂粉看不出不妥，从她拿着杯盏颤抖的手和身后宫女频频给她擦拭汗水来看，她好像是有不适。
大约是身子不爽也强撑着参加宴会吧。
和玉收回目光，小小浅抿一口茶水，将注意力放回到厅中歌舞上。
‘乒乓’
是茶杯掉落在地粉碎的声音。
众人齐刷刷往声音源头看去，是和玉刚刚注意到的那位嫔妃，她此时人趴倒在桌上，看起来已经昏了过去。
佟贵妃脸色沉下去，她的好日子，怎会有人如此没有眼色。很快又换上往日雍容大度的样子，关心贴切对方的情况。
让身旁的嬷嬷去请太医，让宫女把戴佳庶妃移到一旁偏殿中休息。
戴佳庶妃被移走后，厅中又回到歌舞升平的祥和氛围中。
一段歌舞表演完，太医看诊完回到主殿给康熙回话。
“恭喜皇上，庶妃娘娘已有五个月身孕。”
话音落下，殿内一片寂静，每个人脸上都是不敢相信。
竟然有五个月的身孕，这是如何能隐瞒下来。
佟贵妃手下的人查过彤史，上面的确记载了五个月前戴佳氏侍寝的消息，证实这孩子的缺是皇上的。
事关龙裔，康熙重视起来，手上把玩着木珠质问太医。
“庶妃已有五个月的身孕，为何太医现在才诊断出。”
太医心中喊苦，他只是碰巧是今晚值班，万万没想到能沾染上这样的事情。
按规矩来说，太医是应该每日都去嫔妃那诊平安脉的。但这宫中嫔妃多太医少呀，于是就有了空子。高位嫔妃自是每日平安脉不间断，那些位份不高的，自然是被忽略了。
有事便是要主动请太医，平日的话，太医是不会主动请平安脉的。
这都是宫中的潜规则了，位份低的小主们也不敢有怨言，更不敢捅出此事得罪太医，毕竟人难免有个小灾小病，若是得罪了太医，以后谁给治病呢。
这等隐晦的潜规则康熙自然是不知道，他是最金贵的，每日早晚各一次平安脉必不可少。
太医支支吾吾言语不详，康熙没了耐心，手指向跟着太医一起出来的戴佳庶妃的宫女。
“你说，你家主子有身孕那么久，身边伺候的人是怎么干事的。”
小宫女早就被吓得腿软，整个人摊跪在地上。
“小主，小主，她…”
戴佳氏早就察觉了自己有了孩子，但因为去年同宫殿的庶妃流产后有些疯癫经常嘴里念叨说是有人害她让她失了孩子。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戴佳氏日日在这种环境下生活，耳濡目染下居然也有几分相信那位庶妃的话了。
所以在察觉自己有了身孕后，她也不敢叫太医，日子一天天拖下去，直到今天因为长期营养不够晕倒才被发现。
哪个嫔妃有了孩子不都是开开心心通报上去，而戴佳氏却如此遮遮掩掩，事出反常必有妖。
康熙心中气极了，无关戴佳氏，他原让佟贵妃掌管后宫，但没想到居然能出如此大的纰漏。
这事如果今日不是戴佳氏晕倒，恐怕等孩子生下才事破。
此事与明朝孝宗身世有些相似，相传明宪宗宠幸了孝宗生母后，孝宗生母怀有身孕被宪宗宠妃万贞儿知道了，派人去打胎，宫人们不忍心便谎称胎落交差。孝宗出生无人知，直到六岁才被宪宗认回。
这等前朝丑事日后受文人们抨击，不仅万贵妃千夫所指，宪宗的英明也了污点。
名声，是皇帝最在乎的事之一。
康熙也不例外，想到此事可能成为他后宫不平的证据，他怒火激发。加上之前在御花园听到宫女肆意议论主子的事，也是佟贵妃管理失职的表现。
看来是他放纵了佟贵妃，本不想在她大喜的日子给她难堪的，如今康熙改变了想法，觉得是时候要压压佟贵妃了。
声音低沉饱含威严；“妃嫔有孕，是好事。今日又是贵妃生辰，可谓是双喜临门。”
停顿了会儿，“不如喜上加喜，三喜临门不是更妙。”
佟贵妃心里哪还顾着生辰，满脑子都在想改如何向皇上请罪。
见康熙脸色无波无澜更是像生气的前兆，心里不安极了，觉得康熙下一句定不是什么真的喜事。
硬着头皮问下去：“不知还有什么喜事呢？”
“新贵妃进宫便是第三件喜事。”
佟贵妃听了脸色果然难看极了，万万没有想到康熙会在她生辰那天这般打她的脸。
还有装作贤良的样子，迟疑道：“不知皇上要提哪位妹妹的份位，说出来也好让各位姐妹们恭喜恭喜。”
“和玉甚好，欲许贵妃位待之。”
‘乒乓’又一声，又是一盏杯具破碎在地的声音，把钮钴禄妃的裙尾都溅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