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此话一出，殿内歌舞升平的氛围一消而散，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德嫔身上。
德嫔忍痛憋红了脸，身体止不住轻颤，呼吸低喘。
有过生育经验的荣嫔与惠嫔对视一眼，幸灾乐祸之意快要从眼角溢出。
深蓝色宫装裙下缓缓淌出乳白色液体，是德嫔的羊水破了。太皇太后见此眼中闪烁着无法抑制住的怒火。
“胡闹，事关皇嗣，德嫔为何现在才说！”
太皇太后生了大怒，康熙的子嗣不裕，早年更是夭折了不少孩子。现在后宫总共也仅还养着五子四女。因着德嫔之前生过健康的小阿哥，太皇太后对德嫔这胎颇为看重，想着不论男女，必然也是个健康的孩子。
哪想德嫔如此不分轻重，拿小阿哥冒险，太皇太后有些失望。
到底是宫女提上来的妃嫔，眼界狭窄。
妃子无状失礼，康熙也是自觉无脸，更是没好气吩咐：“快派人把德嫔送回永和宫。”
可现在夜色已深，露气也重，德嫔住的永和宫又离慈宁宫远得很。皇太后又怎能放心让德嫔回去，若是路上出了差错…
还是皇嗣重要。
“罢了，将德嫔送到西院生产，让产婆太医来慈宁宫伺候。”
此话一出，康熙首先反对，他注重孝道，让自己的小妾在祖母的院子里生孩子是什么荒唐事。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对太皇太后不满，故意辱没祖母呢。
长公主心里对德嫔也不喜，德嫔破坏了宴会只是个小问题，更重要的是，西院就在和玉住的东院对面。
她女儿还尚未嫁人，却要看此血腥场面，怕是要留下阴影。
康熙反对，太皇太后坚持，两人各持己见，不肯松开。
德嫔更是软软倚靠在巧画身上，忍着疼痛，攥紧双拳，后悔不已今天走错了这一步。早知如此便一心呆在永和宫待产，便不会生出如此多是非。
“不如让德嫔去寿安宫吧，寿安宫就住着老太婆一个，位置也算宽敞，离得也近。”
太后迟迟发言，因为她听不懂康熙和太皇太后说的满语，第一时间不了解情况。等身边会满蒙两语的宫女翻译后，才明了发生了什么事。
听了太后的建议，康熙立马肯首，太皇太后也松口，挥手召进太监宫女们让人准备轿撵送德嫔备产。
妃子生育，总是要有个主事人在边上主持大局，于是佟贵妃也一同前往寿安宫压阵。
闹了此事，宴席算是开不下去了，草草收场。
这是德嫔的第二胎，生得倒是畅快，一个来时辰便把小阿哥生下。
宫女们将房内血污收拾干净后，佟贵妃才屈身入内，即是血水已经移出，但满屋尽是血腥味。佟贵妃娇惯，闻着这些味道觉得有些恶心，匆匆看了躺在床上的德嫔，交待好下人伺候好便想赶紧离开。
“贵妃娘娘…”
德嫔刚生完孩子，气息微弱，头发披散着，前额都湿透了。
下身仍有撕裂感，德嫔即能忍痛，咬牙半仰着撑起身体。
“你是做什么，既然诞下阿哥好生歇息吧。”
佟贵妃冷冷说道，不懂德嫔如此作态是为何。
随后补充道；“你如今是嫔位，小阿哥会养在你宫中，你大可放心。”
话里带着讽刺，“你该多谢宜嫔，若不是她犯蠢，你的阿哥未必能安然养在你宫中。”
毕竟宜嫔圣宠多于德嫔，若不是出了漏洞被太皇太后抓住把柄，怎么轻易放弃小阿哥的抚养权。
“贵妃娘娘，嫔妾有话对您说。”
德嫔不卑不亢的语气回话，哀求的眼神看着佟贵妃。
佟贵妃沉吟半晌，挥手让殿内伺候的宫女们出去，房内只留下了德嫔、佟贵妃以及两位各自的贴身宫女一名。
房门也牢牢关紧，巧画拿着红木圆凳让贵妃坐在榻边。
“你有何要紧事要对本宫说？”
离德嫔越近血腥味也越浓，佟贵妃拿手帕置于鼻子下方想要挡住气味，不胜耐烦。
“娘娘可还记得几年前娘娘让嫔妾画的鎏金穿花珠步摇？”
佟贵妃皱眉，不知德嫔是大喜日子发什么疯，非要提起那只步摇坏她心情，冷眼相待。
“嫔妾今日在和玉格格发髻上看到了那支步摇…”
佟贵妃抬眸，黝黑的眼珠收紧，很快放松起来，略带深意看着德嫔。
“哦，哪有如何？”
佟贵妃不当回事，德嫔着急，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年前宫中便起了风吹草动，说是皇上可能快要大封后宫。
眼下正经嫔位有四人，妃一人，贵妃一人。按照往朝的习惯，除了皇后，后宫应有一皇贵妃、两贵妃、四妃、八嫔。
德嫔想着好好的，她如今在嫔位，生了贵妃养子，腹中还有一子，不出意外应该能与宜嫔、惠嫔、荣嫔一起晋升妃位。
但博尔济吉特和玉如果搅进后宫，她身份地位高必然占一主位。如若是贵妃位无碍于她，若是妃位…
那便只能让现在的宜嫔、惠嫔、荣嫔、德嫔一人让位，德嫔心知自己在四人中比不上宜嫔受宠、比不上惠嫔有皇长子撑腰，也不上荣嫔入宫时间长。
这若是四嫔舍弃一人，那便极大可能是德嫔自己。
德嫔不愿意屈居于嫔位，但她也无法对和玉出手，这才想起了她原来的主子。现在后宫第一人佟贵妃，和玉入宫对她也是有冲击的，贵妃仗着是皇上母族掌权多年，若是太皇太后孙女入宫，她后宫第一人的位置可不一定能保得住。
“贵妃娘娘，若是博尔济吉特和玉入宫，太皇太后未必打起扶持蒙妃的心思，那娘娘的理宫之权摇摇可坠啊。”
说得好像是完全在替贵妃操心，佟贵妃也不上当，知道德嫔告诉她这个消息另有异心，悠悠起身给德嫔捏了捏被角，交待了声‘好好歇息’便离开了寿安宫。
德嫔生子的消息像插了翅膀般飞速传遍了后宫。
乾清宫内，康熙离了慈宁宫回到书房继续勤勤恳恳批阅奏折，院外有个小太监跑进来在梁九功耳边通传了德嫔产子的消息。
梁九功上前恭喜皇上喜得贵子，康熙淡淡点头，“按照例份赐赏。”
梁九功极有眼力见，心里却知道皇上是迁怒了德嫔。上次德嫔产子只是个贵人位份，但赏赐下去的分例可是嫔位的标准啊。
不说旁的，前几个月宜嫔娘娘生子的时候，皇上的赏赐可足足在嫔位分例上多加了两成。
皇上赏赐了什么内务府一清二楚，内务府又是个贯会捧高踩低的，这下德嫔怕是会受到内务府的轻视。
不过这都和他梁九功没关系，他是伺候皇上的，嫔妃的事他也就听听罢了。
延禧宫内，惠嫔早早睡下，有了皇长子的她对德嫔生男还是生女并无兴趣，到了点殿内烛火就熄灭了。
翊坤宫内，歇下但没有睡着的宜嫔听到德嫔产子更是没了睡意，恨恨□□绸被。
“若是德嫔早些日子生下孩子便好，太皇太后便也不会就只盯着我的孩儿。”
钟粹宫内，荣嫔听了消息面露戚伤，想起了自己生了五子一女，如今只有一儿一女尚在，想起自己早逝的儿子们，不禁落泪。
承乾宫内，董嬷嬷在贵妃耳边细语从乾清宫打听到的消息。贵妃听到和玉今日出入了坤宁宫面色微沉，暗道德嫔说得是真的。
开始为自己做打算，半躺在贵妃塌上静思。
“嬷嬷，卫氏准备得如何？”
“娘娘，卫氏早已按着皇上喜好□□好。”
贵妃睁眼一片清亮，“给辛者库的人带个信，让卫氏准备好。”
辛者库一处，卫知荷做完差役回到自己房间，看着内里的环境微微蹙起眉头嫌弃，说是自己的房间其实是和十几名宫女共用，每人仅仅只有一张又窄又小床铺而已。
到院子里打了盆水洗脸，她生的靓丽，肤如雪发如墨，五官标志，莹莹美肤如美玉一般令人遐想。
动作轻柔小心搓试脸庞，她以自己这张秀丽的脸为傲，认为若不是家世低不能参加选秀，她做妃子绰绰有余。
不甘于在辛者库做着苦役蹉跎年华，好在她现在被贵妃相中，总有机会一冲上天的。卫知荷以德嫔为目标，同样是贵妃举荐，她定不会输给德嫔。
她对水当镜照，越发沉迷于自己的倒影，看着入迷了。
“知荷。”
穿着粗布的女子进房，她贵妃在辛者库的人，便是她发掘了卫知荷举荐给了贵妃。
卫知荷内心澎湃，这位姑姑自从牵线好了后从未主动找过她，如今来找她，莫不是…
抑制住激动的心，卫知荷按照□□嬷嬷教得露出乖巧让人放下戒心的笑。
“姑姑找我何事？”
“娘娘令你准备好。”
两人眼色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