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物伤其类
“真是赶巧了。”雅典娜听完奈姬的汇报之后，发出直白的感叹。
阿尔忒弥斯直接将金角鹿车拴在智慧神殿外的橄榄树上，将弓箭交给随从后，急急忙忙的和雅典娜赶往议事神殿。
她们来得最晚，最好的位置已被诸神占据，只挤在最边角的地方观看宙斯一家子的伦理大戏。议事厅堂中央的三位主角，其中那位年轻的、相貌普通甚至丑陋的男神正在控诉父母抛弃他的罪行。
他义愤填膺的讲述着自己的心酸难过和父母的偏心，要求宙斯和赫拉承认抛弃他是错误的做法，他要求恢复他的名誉和地位。
面对他的愤怒，神族中最尊贵的两位一言不发，也没有反驳。
“我答应你的请求，会昭告天下……”
赫菲斯托斯的要求并不过分，宙斯毫不犹豫的答应他的要求。
赫菲斯托斯目光看向女神堆里的某一位，“我还有一个要求，我要求娶最美的女神阿芙洛狄忒为妻。”他的声音，犹如回响在山谷里的回音，涤荡着每一位神明的耳朵。
阿芙洛狄忒疾呼一声：“不！”她抚着胸口，艳丽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难过得险些昏死过去，靠在阿格莱亚身上，上气不接下气。
周围的温度也降到冰点，众男神犀利的眼刀一刀又一刀的凌迟着不知好歹的赫菲斯托斯。如果他求娶别的女神，他们或许不会如此反应，但那是阿芙洛狄忒，天界最美丽的女神。他们尚且不敢求娶，甚至占为己有，凭什么这个如此丑陋的男神这么胆大妄为。
宙斯也觉察到众男神的反应，强悍如他，也不敢公然犯了众神的大忌，手握成拳抵在嘴边轻咳两声，劝道：“我亲爱的儿子，最后一个要求我实在无法满足，请你换一个吧。无论什么我都答应你。”
赫菲斯托斯看着宙斯一本正经的脸，讥笑说道：“如果我要神王之位，你愿意让给我吗？”
宙斯脸色冷了下来，众神也因为赫菲斯托斯无礼的要求而傻了眼，他怎么敢……
僵硬的气氛让众神不敢动弹，憋闷的男神女神彼此交换着眼神，等到最后，还是波塞冬的咳嗽打破僵局，“宙斯，你还是将阿芙洛狄忒许配给赫菲斯托斯吧，爱与美之神是该出嫁了，他们两位十分相配。”
相配？！这么违心的话亏海皇说得出口！
美神是世间美丽的典范，神族当中能与她媲美者少之又少，她如此的可爱，如此的完美。再看那赫菲斯托斯，上下身比例极不协调，他有着强健的充满力量的上身，胸上和手臂上的肌肉无神能及。而他的下半身是如此的残缺丑陋，一条腿正常，一条腿残疾，看起来极不协调，犹如发育畸形的怪物，别扭而不忍直视。
再看他的脸，和他残缺的腿一样丑陋，五官看上去有些扭曲，不知为何，他看起来脏兮兮的，像怎么也洗不干净的煤球。
这样的男神，怎么配得上光鲜亮丽的美神？
赫拉一直闭着眼睛，疑似不忍，为了化解丈夫的难题，她张开牛眼一样的瞳眸：“我同意赫菲斯托斯和阿芙洛狄忒的婚事，也将会向天下所有神明、宁芙还有人类宣告我抛弃你是我神生中最错误的选择，也会恢复你的名誉和神位。”她说完又提醒宙斯，“不要忘了，你对着斯提克斯河许下的誓言。”
众神无法违抗斯提克斯之誓，即便是众神之王，宙斯犹豫了片刻，施展他的神威无形地向众神施压，“赫拉之言，亦是吾之所愿，众神休要再多言！即日起，吾恢复长子赫菲斯托斯的神位与名誉，赐予赫菲斯托斯匠神与火神神格，由他司掌所有男性的工艺，掌管地火与冶炼之火！”
迫于神王的威压，众神不敢反驳，跪地伏倒，违心的赞美起伟大神王的决定，以及美神与工匠之神的婚姻。
站在众神边缘的雅典娜和阿尔忒弥斯彼此看了对方一眼，随大流的跪了下去，并不说一句话。
“那么赫拉，赫菲斯托斯的婚期由你来选定，婚礼也由你来主持。”宙斯宣布说道。
赫菲斯托斯心愿达成，他摁下金座上的开关，解除了捆绑赫拉数十天的绳索。
赫拉当即下达命令，让赫菲斯托斯为美神建造一座宫殿，并且准备结婚用的聘礼。赫菲斯托斯欣然领命。
大戏落幕，看够了热闹的众神纷纷散去，议论着今天的奇人奇事，赫拉和宙斯留在议事神殿里不知道在说什么，达成心愿的匠神和悲伤不已美神形成鲜明对比，一个神气，一个哀苦。
阿尔忒弥斯挽着雅典娜，走在神的队伍里无声叹气，“今夜我们一起说说话吧，我不回狩猎神殿了。”
雅典娜回头看了一眼哭泣不止的阿芙洛狄忒，心里那些对赫菲斯托斯的同情烟消云散。她以为的爱情是彼此心意相通，她想象的婚姻是你情我愿水到渠成，而非单方面的强求。
智慧神殿内的浴室里氤氲着薄薄的雾气，沐浴在温泉水中的两位女神靠在水池边，望着穹顶的纹饰都没有说话。
雅典娜思绪万千，问阿尔忒弥斯：“为什么你三岁的时候就向父神索要永久的童贞，立下不婚嫁的誓言？那时候的你如此年幼，还不曾经历诸多困苦。”
阿尔忒弥斯清洗着自己的手臂，“没有困苦吗？不，我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与她心意相通，她的困苦那时就影响了我。后来我出生了，阿波罗还在母亲的肚子里，母亲难产了，我就替她接生。
“那时候母亲流了好多血，她哭泣着，哀嚎着，我什么也不懂，强做镇定的帮助她分娩，好在成功了。那时候的经历，我永远也忘不了。血腥，肮脏，不堪，我因此对生育产生了很深的恐惧。那是我决定独身做贞女的最重要原因。后来赫拉诅咒我和阿波罗没有婚姻，我也知道了母亲的所有经历，越来越庆幸当初的选择。
“尤其是现在，我不会成为他们交易的筹码，也不会被迫嫁给自己不喜欢的神明，受婚姻的磋磨。一切越发让我坚信，我的选择是对的。”
雅典娜陷入沉思，把自己全身没入温泉水里，将来某一天，阿芙洛狄忒的经历会不会发生在她身上，或者结婚后变成赫拉那样？
“那你怎么想呢？”阿尔忒弥斯问从水里憋闷许久重新回到水面的雅典娜。
雅典娜摇头，“我还没有想清楚。”
阿尔忒弥斯提醒她，“你要尽快做决定，谁也不知道父神会拿你的婚姻换取什么？亦或是某一天，突然被某位强力的男神欺骗劫掠。”
“是吗？”雅典娜情不自禁想起母亲对她说的话，“或许吧。总之，除了我自己，我不会让任何神决定我的婚姻。”
第二天，当珀耳塞福涅来到智慧神殿的时候，就见到雅典娜和阿尔忒弥斯在后殿宽阔的草地上比试身手，远射手阿尔忒弥斯拉开弯弓，搭上箭镞，瞄准雅典娜嗖嗖射出几支冷箭。雅典娜并不躲开，用自己的盾牌挡下箭雨，提着长矛猛冲向前。
阿尔忒弥斯不擅长近战和搏斗，必须将雅典娜抵挡在她的射程之内，否则必输无疑。
雅典娜并不害怕那些箭镞，或用盾牌抵挡，或用长矛将其折成两段。她迅猛向前，通过走位绕行到阿尔忒弥斯的视线死角，最终趁她不注意，用力打下她手中的弓和箭，一个过肩摔将狩猎女神撂倒在地。
“我赢了。”雅典娜头一扬，骄傲的对阿尔忒弥斯说，又伸出手将阿尔忒弥斯拉起来。
阿尔忒弥斯拉住雅典娜的手，忽然发力，准备偷袭洋洋得意的智慧女神。
哪知智慧女神警觉，一个侧身翻定住身形，接着又一个迅猛的过肩摔将狩猎女神摔倒在地，又很快的将她拉起来，一手揽住她的腰身，一手挑起她的下巴，轻声笑问道：“兵不厌诈，这个道理我最懂不过。如果不过瘾，我们可以再打一场。”
阿尔忒弥斯输得心服口服，“不打了不打了，我弓马娴熟，但智计和武术格斗比不上你。雅典娜，你一直都这么厉害吗？”在她记忆之中，除了雅典娜出生之时，她从未见过她摆弄武器，或者联系打斗枪法。
雅典娜松开阿尔忒弥斯，“是母亲还有普罗米修斯传授给我的，也有我自己的领悟。”
珀耳塞福涅围观了一场精彩的比试，忍不住鼓掌喝彩，又见她们如此亲密，忍不住调侃说道：“你们什么时候背着我这么要好了？不过为什么突然打架？”
阿尔忒弥斯拂去身上的尘土，回答谷种女神略带酸意的问题：“我们不是一直都很要好吗？打架算不上，只是突然兴起切磋一下。珀耳塞福涅，你要不要试试看？”
珀耳塞福涅挥着双手拒绝：“算了算了，我不行。”
“雅典娜，以后我跟着你学搏击和格斗吧。”阿尔忒弥斯对雅典娜说道，她的箭法无人能及，但在打斗和体力上仍有欠缺，她必须弥补这些缺陷。
雅典娜很乐意姊妹们一起学防身术，“可以，我们相互取长补短，一起进步吧。”她又问珀耳塞福涅，“你要不要一起？”
珀耳塞福涅连忙摇头，“我继承母亲部分生命的神格，在箭法和打斗上毫无天赋。不过你们多多练习，到时候可以保护我呀！”言罢，她走到两个妹妹中间，一手挽着一位，模样骄傲。
雅典娜忍不住捏了捏她白皙无瑕的脸蛋，“你想得挺美。”
珀耳塞福涅并不害羞或者难过，夸赞起两位强悍的妹妹：“谁让我有两个能与男神比肩的姊妹？我当然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你们的庇护，你们会保护我的对吧？”
阿尔忒弥斯点了点她的额头，挺起胸膛，承担起护花使者的重任：“当然，谁让我们是血亲姐妹和好友呢？”
三位女神并肩走着回到内殿，宁芙们送来仙酿和香蜜，珀耳塞福涅饮着蔷薇香气的花蜜，问眼前的两个姊妹：“阿尔忒弥斯昨夜没回狩猎神殿，你们在一起说匠神和美神的事？”
雅典娜点头，“的确如此，不过还有一点物伤其类的感慨。阿尔忒弥斯已经立誓做贞女，无人能强迫她的意志。而你我则不同，不知道将来我们会面临什么样的选择还有婚姻。”
说起自己的婚姻大事，年轻的谷种女神并不羞怯，讲述起自己的见解来：“如果要婚嫁，我当然要找一个自己喜欢的男神。我母神说了，她会保护我，为我争取我想要的一切，谁也不能强迫我。
“不过我母神还说，我的力量弱小，只能跟在她身边做她的从神。我知道自己的斤两，不会去争取什么，我希望永远待在母亲身边，因为没有比母亲更爱我的神明了。”
阿尔忒弥斯清楚德墨忒尔的本事，作为宙斯姐姐，她的神力毋庸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