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019·
那块蛋糕, 靳羽吃了很久才吃完。
余淼知道今天靳羽心情不好，虽然他哄着靳羽吃了蛋糕，但刚刚靳羽那样子让他分外确定, 今天肯定还发生了别的什么事。
否则怎么吃个蛋糕还能吃的红了眼睛呢？
只是，看靳羽的样子也知道肯定是他不想说的事，余淼这个人和靳羽比起来, 向来是心思细腻。
再加上已经夜深了, 所以他什么别的话都没有说，吃完蛋糕，他压根没让靳羽继续呆在客厅里。
余淼推着靳羽，催他去洗漱，想让他早点睡觉, 早点忘记烦心事：“今天生日，早点休息吧。”
有余淼在的时候, 靳羽总是能松口气，不用什么事都自己一个人做，余淼会帮他一把。
这种感觉有时候会让他产生一点依赖，会有一种回到了过去有人宠着哄着自己的日子的错觉。
但也只是错觉。
靳羽眨了眨依然微红的眼，站起了身。
他确实是累了。
靳羽洗漱完, 等出来，外面余淼已经收拾好了残局, 他便直接回卧室睡觉。
躺在床上, 只觉得整个人身体疲惫到倦怠，很想睡，可眼前却又控制不住地浮现出几个小时前的一幕幕。
看晚上沈翼和沈希的态度, 他总觉得他们还会找上门。
虽然不知道沈翼这样抓着他不放是为了什么, 但他不得不考虑被找到之后的问题。
他实在不想跟他们纠缠下去。
可一旦他们找来这里, 他又该怎么办呢？
住处的问题怎么解决？
这个房子他租的时候是按季度付的钱，还交了押金。
他不想提前搬走，那就意味着押金没了，都是自己辛辛苦苦挣的钱，不想打水漂。
而且房租退起来也很麻烦，需要和房东扯皮，他不喜欢。
另外……搬家也很烦，还要连累余淼跟他一起奔波劳累。
只是为了沈翼的话……他不想折腾自己。
算了，就先这样住着吧。
靳羽想，只要他不理他们，总能脱身的。
他就不信他们还能一直跟着他不放。
左不过是一时回国，心血来潮罢了。
靳羽睁眼看了几下天花板，最后，他抬起胳膊盖住了眼睛。
但，可能是白天的觉睡太多了，而且晚上又发生了那么多搅动心神的事，虽然身体叫嚣着要睡，可大脑却总是抗议，最后也不知道到底几点睡过去的。
在做了一夜光怪陆离的乱梦之后，第二天醒来，靳羽整个人的精神都不太好，眼下染了层浅浅的青黑。
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后，人才稍微清醒一点。
进了客厅，就看见余淼已经早早起床，正在厨房弄早饭。
“三水，这以后你找了对象，她可有口福了。”靳羽靠在门口看着余淼煎饺子，突然觉得这一幕很温暖，就随口调侃了一句。
余淼听了，回过头来看着他，乐呵呵地笑了声：“别调侃我了。我现在只想赚钱。对象什么的以后再说了。”
靳羽也就随口这么开个小玩笑，这么多年，他没有遇到过喜欢的人，也没听说余淼喜欢过谁。
他和余淼两个都是母胎单身，谁也没尝过恋爱滋味。
靳羽笑笑，跟着拿盘子端碗，打了个下手，又倒了两杯牛奶，两个人在餐桌旁落定下来，开始吃早饭。
气氛一时间变得日常温馨起来。
“嗯，对了，二习，说起赚钱我想起来……”吃了没几口，余淼忽然想起正事，喝了一口牛奶，问他道：“你们那个酒吧招不招跳舞的？要是招，我想去试试。”
听到这话，靳羽正吃东西的手顿住了，手里的筷子夹着饺子半空中悬着，他抬头略显吃惊地看着余淼，反问道：“你要去酒吧跳舞？”
靳羽能和余淼做成朋友，能这么久一直呆在一处，除了余淼的性格好，还有一个原因也是因为余淼喜欢跳舞。
从某些方面来说，余淼和他很像。
他小时候是被哥哥单独带大的，余淼也是从小被母亲一个人养大的，在亲情上都有所缺失，在个性上都很有自己的特点。
上高中的时候，他们俩都是被各自班级排斥在外的所谓“独人”。
都有自己的爱好和理想，并且为此默默努力了很久。
余淼的爱好和理想和他虽不同但却也很相近，他喜欢音乐，余淼喜欢舞蹈。
靳羽听余淼说过，他小时候学了一点舞蹈基础之后，父亲就没了。
后来，他妈一个人拉扯他，家里也没有多余的钱送他去继续学舞蹈，只能算了。
可余淼喜欢，不想放弃。
既然没那个经济条件，他就靠自己练。
虽然不够专业，但说起来练的也挺好的，就是一直没什么人欣赏他。
特别是高中的时候，有同学看见他在宿舍里练舞蹈动作，不仅不欣赏，还到处和别人说他是个变态，天天在宿舍做一些乱七八糟的动作，甚至还说他娘的不像个男人。
以至于，以前靳羽刚认识余淼的时候，他一直有点自卑。
但靳羽一直觉得按照余淼的条件不该这么被人忽视，那些不过是从前高中时候的事，可上了大学以后，余淼长得开了更好看了，而且跳舞的水平也明显好起来，应该是会有人欣赏他的才对。
靳羽后来想想，觉得可能有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自己，有可能是自己带累了余淼。
但这个也得不到证明，所以，他只能对余淼更好些，平时租房吃喝什么的他都不要余淼出钱。
但余淼自己不愿意一直靠着他花钱，之前为了赚钱，余淼曾经在某个直播平台跳过，只是没能长久。
好不容易有了点人气，直播间却总是被人骂和投诉，没赚到多少钱反而受了一肚子气，还被别的竞争对手针对，后来他就不直播了。
前段时间他看到网上有那种选秀节目就萌生出了心思，想要去投公司当练习生。
因为他唱歌虽然没有靳羽好，但也不算差，再说他可以跳舞，走舞担的路子也行的。
只是，他没背景也没钱，很难找到大公司，也很难找到正经的人捧他，所以他虽然有这个想法，却一直犹豫。
靳羽心思向来就直接，他觉得既然想做那就去做，犹豫没什么用，就非常支持余淼去。
余淼就被他说动了。
可是这个事也不是他们想的那么容易。
去找娱乐公司签约当练习生什么的过程也比较复杂，他在网上搜了，还要签合约，还有各种条款，还有违约金，所以，他不能自己贸贸然就去了，还得和他妈商量商量。
因此，前几天，余淼就回家了一趟。
“你妈妈不同意你去签公司吗？”
靳羽有点不敢相信，低头咬了一口饺子，含混地问。
在他印象里，余淼妈妈是个宁愿自己吃苦也要努力让孩子过好生活的女人。
当年上高中的时候，余淼妈妈还在努力打工存钱，同时抽空学做甜品，就是为了能多一份工资养活余淼。
虽然赚的钱少，但那个时候她也会愿意把赚来的前给余淼买好吃的好穿的让他在学校不至于穷困。
所以，靳羽觉得余淼妈妈如果知道余淼有自己的理想，她肯定是支持的，怎么也不像是会反对的人。
当然，余淼很快也否认了这个说法，他撇了下嘴巴，摇摇头，说：“哦，不是，我妈没反对，她让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是，我觉得我已经毕业了嘛，不能总花妈妈给的钱吧，我肯定要自己赚钱啊。而且，找公司也没那么容易，我在家投了一个公司，但是没有下文。所以，我想，在我找到公司之前得先靠自己赚点生活费。”
说到这里，余淼还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主要是，之前存的钱都被我花完了。”
靳羽听完，明白了，恐怕给自己买手机就是花掉他积蓄的最后一笔。
靳羽抿了抿嘴，犹豫了一下。
……他昨晚上忘了跟余淼说他已经不在酒吧工作。
主要是他本来是不打算说的，不想让余淼跟着后面担心。
可是没办法，现在只好实话实说了。
“三水，我昨天忘了跟你说，我昨晚已经从那家酒吧辞职了，今天正准备找找别的酒吧。”靳羽说着对他笑笑：“既然这样，你跟我一起去吧。”
余淼听完这话，面色一愣，跟着，他小心地看了一眼靳羽，连牛奶都不喝了，轻声问：“二习，怎么好好地把酒吧工作辞了？”
靳羽唱歌的水平他是很清楚的，不会是因为能力。
而且那家酒吧干了一个月一直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干了。
余淼和靳羽相处的久，知道靳羽不是那种喜欢波动、喜欢到处跑的人，他比较喜欢宅着，如果可以他可能会一直呆在一个地方不愿意挪动。
一般没发生什么大事，他是不会轻易换工作的。
想了想，昨天靳羽的情绪就不高，虽然以往生日这天他也情绪不高，但昨天实在是比以往要严重厉害的多。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余淼忍不住问：“二习，是不是昨天酒吧发生了什么？有人找你茬了是不是？”
除了这个他也想不到别的，说完，没等靳羽回复，他又强调了一句：“要是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呗，我就算不能帮你打架，那也能帮你骂人出出气不是？”
没想到余淼会反应这么快，但是靳羽并不想让余淼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左右他都已经解决了。
靳羽摇摇头，否认道：“不是，就是看不惯那家的店长很久了，想换个更舒服的地方呆着。”
余淼听完，将信将疑。
不过，既然靳羽不想说，他就不问。
余淼低下头，随即又抬头对他笑笑，点点头说：“那正好，我今天和你一起出去找找酒吧去，我顺便再在网上投投那些娱乐公司的招聘。”
“嗯。”靳羽吃完鸡蛋，又补充了一句：“对了，早上先陪我去买个手机卡吧。”
新手机没有卡用不了。
两个人商议好了，吃完早饭，收拾了一番，便出门下楼梯。
走出外面，才发现今天天气不太好，天阴沉沉的，余淼又回头去拿伞。
靳羽便独自一个人走到楼梯口，站在外面等着。
过了没一会，余淼拿着伞出来了。
他走路还是那么蹦蹦跳跳的，从楼梯最后一个台阶上轻轻跳下来，然后把他胳膊往靳羽脖子上一搭，准备如往常一般勾子靳羽的脖子走路。
靳羽也习惯他这样子，一点没有躲。
也不知道是不是搭过去的感觉不对，余淼突然又侧过脸说：“等等，二习，我感觉你衣服领子没弄好。”
说完，靳羽还没反应，余淼站在他身旁，就往下微微低头，靠近着，伸手在靳羽的脖颈后面翻了翻衣领，同时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我刚刚就说哪里不对劲，胳膊搭上去硌得慌，你没发现你衣服领子没弄好吗？”
靳羽根本没注意这些，他平时随意惯了，哪会在意衣服领子是否规整，就站在那让余淼给弄好。
余淼弄完了，笑着勾着他脖子继续往外走，还很得意地说：“我可真是个心细的人。”
靳羽听了也笑：“是啊，没你我可怎么办。”
两人说笑起来，一时，场景看着分外和谐，而且很亲昵，甚至带着迷惑人的感觉，就好像是一对亲密的同性情侣。
这一幕完全地落在沈翼的眼里。
沈翼站在小区的露台台阶旁，眼都不眨地看着靳羽，他的目光在靳羽笑着的脸上流连，眼中的情绪是说不出的复杂，怀念又心痛。
沈希和李叶站在沈翼身后，原本沈希还在打哈欠呢，这会已经彻底清醒了。
主要是被眼前的场景吓清醒了。
沈希昨晚陪着沈翼在外面守了一晚，就躺在车里开着车顶睡觉。
其实睡得特别不好。
这地方没个安保的，他疑心这里半夜会有小偷什么的不三不四的人溜进来，担心自己会半夜被人丢出来把车开走，所以睡的特别不安稳。
以至于到靳羽出门这个点，他都觉得头晕脑胀，甚至眼发昏，精气神都跟不上了。
他下车后，看看一直坐在台阶旁看起来几乎没怎么睡的沈翼，很想劝说劝说，让堂哥先去吃个早饭，但是等到他看见堂哥的助理李叶来送早饭之后他就住了嘴。
勉勉强强蹲在外面吃了早饭，三个人一起站在外面等着。
天一直阴沉沉地，空气很闷，有种要喘不过来气的感觉。
原本看见靳羽一个人出来，沈希心里还想着要怎么上前去开口和小羽说话，要怎么做才能让小羽不跑、不继续嫌弃他们。
可没想到还没等他想出个名头来，就看见了跟着跑出来的余淼，再然后，他就看见了两个人如此亲昵的动作。
搭脖子都没什么，最关键是，靳羽一点嫌弃和不喜欢都没有露出来，甚至还笑着说出了“没有你我可怎么办”这样的话，听起来实在是暧昧的很。
这可就有点吓到沈希了。
以前靳羽还在沈家的时候，除了沈翼，他跟谁都不亲近，谁要是敢把胳膊往他脖子上架那就得挨他掐。
可现在居然出现了一个被他如此纵容的人……
小羽……
他该不会是个同性恋吧？
沈希被自己的猜测惊得差点打了个嗝。
当然，这个心思不止他一个人这么想。
一旁的李叶大概也是被这一幕惊到了，居然控制不住地喃喃自语道：“他们俩该不会是一对吧？”
李叶说完，就闭了嘴，因为他明显看到沈翼的脸瞬间就黑了。
为了自己的职业生涯不完结，他悄悄后退了一步，努力降低自己此刻的存在感。
沈希却在一旁拐了他一下：“胡说什么。”
拐的李叶想哭，这不是提醒他老板吗！
但别说，沈希虽然让他别胡说，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是这么怀疑的。
虽然接受小羽是个同性恋什么的不太可思议，但要是仔细想想，小时候，小羽确实也没什么和女生早恋的倾向，似乎青春萌动的时候，也没听他喜欢过哪个女孩子。
说不定喜欢男生呢？
只是……他们实在是很久没有和小羽有联系了，突然看到这一幕实在是冲击有点大，不太好接受。
想到自己都不太好接受，恐怕沈翼更是如此。
沈希转过头悄悄瞥了沈翼一眼。
果然，就看见沈翼一脸神伤的表情，整个人似乎大受打击。
可能……心都在流血吧。
一直到靳羽走下石台阶，转过弯，他才看到了石台下站在那的三个人，目光在中间那人身上停顿一秒，靳羽的表情瞬间收敛起来。
他昨天就已经有所预感，猜想沈翼可能会找来他的住处。
只是他没想到会这么快。
沈翼连身上的衣服似乎也没有换，看样子就好像在这外面等了一夜。
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
但无论如何，跟他无关。
靳羽只是扫了一眼，跟着就迅速转过视线，目不斜视地继续和余淼说笑，脚下不停地从三人面前走过去。
那样子就好像他根本没看见他们一样。
沈希就在旁边小心地看着靳羽的身影，也不敢张口。
直到他看见身侧的沈翼忽然迈动脚步不远不近地跟在靳羽的身后，才恢复正常，也跟在后面一起，而李叶不敢走人，也只好跟在沈希身后。
像是身后长了一条长长的人形尾巴。
一时间这种状态引起了早起出门去买菜的各路小区人士的关注，大家都奇怪地看着他们。
这种目光实在是太明显。
余淼被看的有点别扭，他其实也看见了这三人，但是都很面生，完全没见过。
一时间他心里疑心起来，该不会是想找二习的麻烦吧？
他忍不住回头偷偷看了几眼沈翼，发现沈翼在看靳羽，表情好像很忐忑犹豫，似乎想上前来和二习说话，但又不敢。
看起来似乎又不像是找麻烦的，倒像是以前的熟人。
只是不知道跟二习是什么关系？
余淼正想着，就看见沈翼忽然侧目朝他看了一眼，眼神似乎带着打量审视以及一点点不明显的嫉妒意味。
……嫉妒？
余淼摇摇头，应该是他错觉吧。
被看久了，身后人的眼神实在是扎人，他忍受不了地小声问靳羽：“二习，后面那人你认识吗？”
余淼的声音并不算很小，至少后面跟着的三个人都听得清。
他们没想到他会直接开口问靳羽，二习这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称呼。
但这不重要，此刻，靳羽的回答才重要。
一时间，后面三个人都在心里竖起耳朵认真等着靳羽的回答。
靳羽却摇摇头，也没控制自己的音量，只是笑着和余淼说：“不认识，我怎么会认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朋友圈，除了你也没别的人了。”
这倒也是，这几个人看穿着打扮就很有钱，可余淼认识靳羽这么多年，靳羽根本没有看起来这么富有的朋友。
要不然，他也不会一直自己打工挣钱养活自己了。
余淼听了就信了，便不再问这个人，想着估计是做别的事的，看起来古古怪怪，只希望不是坏人才好。
但他还是觉得想着早点离开这几个人才是正经，于是，他拉着靳羽的胳膊，闹着玩似的蹦蹦跳跳地跑出了小区门。
身后沈翼听了这话，浑身一怔。
虽然应该是早就能猜出来的答案，可真的听到时，还是那么刺心。
从前他几乎是小乖朋友圈里唯一的存在，而如今，那里面已经没有了他。
他被小乖屏蔽在他的世界之外了。
沈翼面露失落地垂下眼，沉默地跟在靳羽身后不远处，身影看起来似乎更显颓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