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011·
沈翼没有松开手，反而将靳羽的手抓的更紧。
看起来，他似乎是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松了手，小乖就跑了。
毕竟，他没有小乖的联系方式，也不知道小乖的住处。
一旦小乖走了，他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找到人。
茫茫人海，想找一个人其实也没有那么容易，需要花费的时间未可知。
而他现在一分一秒也不想和小乖再分开。
沈翼眉眼微垂，盯着靳羽一动不动，是旁人眼中从未见过的紧张模样。
他说话的声音十分滞涩，甚至透着一丝讨好：“小乖，你要去哪，我送你……”
靳羽听了这话，目光顿了一瞬。
然后，他微微阖起眼，绷紧唇角，忍着心口一阵发麻感觉，没说话。
从前，每次他不管去哪，只要出门，都是沈翼陪着他一起去。
哪怕是上学，因为在一个学校，他也从来都是和沈翼一起从家出发去学校，又一起从学校回到家。
在离开沈家以前，他从来没有自己一个人出过门。
沈翼把他照顾的像是个人形巨婴。
想到这，靳羽心里猛地又腾起一股可笑的情绪来。
他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以前的他实在是太依赖沈翼了。
不管做什么，他都要找哥哥一起，好像离了沈翼他就什么也不会干，什么也干不好。
而正是因为这样的依赖，让他没有办法自己独立，脱离了沈翼就丧失了生活能力。
所以，在得知要离开沈家的时候，在知道自己从此不能和沈翼一起生活的时候，那感觉于他，无异于天塌了。
他心里唯有一片慌乱，大脑仿佛连思考都不会，只会哭着去哀求沈翼别抛下他。
当时的他，几乎以为离开了沈翼他就活不下去。
不过，也只是他以为而已。
这世上没有谁离了谁不能活。
也许是天塌的太久，他慢慢地居然也就习惯了，渐渐地，他也学会了照顾自己。
甚至，到后来，他也成了个会被人夸独立自主的人了。
可他没想到，时隔多年，在他独自一个人生活那么久以后，有一天居然还能再次听见沈翼关心他去哪了。
沈翼有句话还是说的很对的。
世事无常。
呵，还真的是够无常的。
无常的让他想笑。
然后，他真的笑出了声，声音冷冷的，透着讽刺的味道。
听着这笑声，沈翼看他的眼神越发小心，连表情都变得紧张起来。
沈翼知道小乖心里肯定恨他，不想看见他，想远离他。
可他没有办法。
让他做什么都行，唯独让他放手离开小乖身边不行。
哪怕要他把心挖出来，或者让小乖捅他几刀，都好过现在这样眼睁睁看着小乖拒自己于千里之外。
靳羽忽然侧过脸看向沈翼，他的目光扫过沈翼凝聚着愁绪的眉眼，心里情绪一阵起伏，却面色冷峻。
他开口一字一句强调道：“我跟您不熟，去哪也不用劳驾您。”
说着，他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我不叫小乖，我姓靳，请你不要用小乖那么难听的名字称呼我，谢谢。”
说完，他就用手去掰沈翼的手指，试图将沈翼的手掰开走人。
沈翼听他说完，痛苦地垂下眼，心都揪成了一团。
他更加不敢松手，但他也不敢使力，怕弄伤了小乖。
最后他只能用另一手握住靳羽掰他手指的手，一遍一遍地道起歉来：“对不起，小乖，对不起……都是哥哥的错……哥哥不求你原谅，哥哥只希望你给哥哥机会弥补……”
沈翼没有松开他的手，而是低头和他道歉。
他的表情满是痛苦，声音染上了重重的愧疚，颤抖的声音听着能让人心里发酸。
靳羽挣脱不开，最后只能站在那听着他一遍遍地说对不起。
酒吧里的声音完全被他们屏蔽在外，两人一时僵持在那，似乎有无形的气场和屏障将他们与外界隔离开来。
沈希在旁边看他们两这样，一个冷着脸要走，一个不停地低头道歉，心里都快急死了。
想帮着沈翼说好话劝劝小羽，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感觉说什么都不对，也怕和之前一样说错话，万一闹得越来越僵，那他就罪过大了，还不如不说。
其实说实在的，沈希到现在都不知道靳羽和沈翼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当年靳羽身世被发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也完全不知情。
整个事件毫无头绪，好端端的突然就发生了，都没个征兆的。
那天下午，他还准备去给小羽庆生，约好了一群人，一起去了沈家。
他们欢欢喜喜地布置了半天，好不容易蛋糕都摆好了，蜡烛也都插上了，就等着小羽吹灭蜡烛许愿呢。
结果，就在这档口，他大伯沈方鸣突然从外面回来了。
他回来的太突然，一屋子人都没反应过来。
他们还没来得及去打招呼，就看见沈方鸣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把一个文件直接砸到他堂哥沈翼脸上，文件夹锋利的角给沈翼的脸颊划了一道口子，血滴很快渗出来。
靳羽小声惊呼，当即就要往沈翼跟前冲过去，却被沈希下意识拉住了。
沈希当时也很慌，也不知道怎么的，他就是觉得不能让小羽过去，手指攥着小羽的胳膊很用力。
那头，沈方鸣一脸严肃地指着地上的文件，质问沈翼：“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沈希一脸莫名地看着。
靳羽更是懵的。
沈翼俯身打开文件看了一眼，登时，脸就微微变了色。
沈翼将文件合起来，侧目看了一眼靳羽，脸色有点慌乱，反过来质问沈方鸣：“这怎么会在您那边！？”
沈方鸣语气非常不好，直接说：“你妈在你房间里翻出来的1
“你们怎么可以直接翻我的东西1沈翼听完，就沉下了脸，他看起来很生气，当场和他爸爸发火。
但是他刚说完，沈方鸣却抬手给了沈翼一个重重地耳光：“这也算你的东西？1
那一巴掌太过突然，也太过响亮，一时间把一屋子的人都惊到了。
以前他们哪里敢信，沈方鸣一个看起来成熟稳重又向来和和气气的大人会突然暴起，这么粗暴地打儿子。
而且，沈翼向来是他们圈子里最受夸赞的同龄人，大家都说他聪明懂事，非常优秀。
可这么优秀的儿子还是免不了挨父亲的打，他们一时给吓到了。
当时，靳羽看见沈翼脸上的手印就开始挣扎，想推开沈希，去哥哥身边。
沈希没办法，怕他过去了也遭打，就抱着靳羽的胳膊，拖着他，不让他去。
那头，沈方鸣还在怒火冲冲地对沈翼吼：“要不是你一直不听话，你妈至于这样吗？”
“翻了是对的，不然，我们怎么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你可真是越大越不听话了，心思主意太多了！这种事情，你也敢隐瞒1
沈翼当时大概是被那一巴掌打蒙了，沈方鸣吼了他半天，他也没有吱声，只是站在那，手指发着抖，脸色一片惨白。
靳羽被他哥哥的样子吓到了，看着哥哥惨白的脸和右脸颊上鲜红的五指印，再忍不住，他挣扎的更厉害。
沈希一时没抓住就让他脱了手。
眼看着靳羽要往沈翼那边过去。
可谁知，就在这时，沈方鸣却一脚把靳羽面前装蛋糕的架子踹开了，蛋糕摔了一地，金属架倒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吓了所有人一大跳，还差点绊倒了靳羽。
沈希正要去拉住靳羽，沈方鸣却迅速调转了话头，将怒火对准他们：“还在这屋子里愣着干什么！过什么生日！都给我回自己家去1
沈希从没见过他大伯那么凶的样子，他不过十六岁，也还是个少年，而他父母又一向温和，他没经历过，一时被这么直接的火气吓坏了，顾不上别的，只回头看了一眼小羽，发现他自己爬起来了，便和其他伙伴们一起赶紧跑了。
以至于，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也不知道。
再后来，靳羽离开了沈家，之后，他去找沈翼，倒是想问问沈翼，那天到底是什么情况。
可沈翼那时候看起来脸色总是阴沉沉的，整个人状态特别不好，样子一看就知道什么也问不出。
而且，就算问了估计沈翼也不会说，所以，他就没有张那个口。
因此，直到今天，沈希也还是一头雾水的。
他只能大概猜到，中间肯定发生了什么很不好的事，而且还是与小羽身世有关，不然后来不会闹成那样。
哪怕小羽不是沈家的人，就算回了靳家，也不至于就突然跟失踪了一样，再也联系不上了。
虽然酒吧里很热闹，但他们三个人站在门口，动静也不小，终归是显眼的。
慢慢的，酒吧里原本在喝酒聊天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将目光挪到了门口这边。
齐慧远远地看见了沈翼，心里一喜，正要去拉他过来，跟着就看见了被沈翼拉住的靳羽，顿时，面色又变得难看起来。
她心里闪过一阵郁闷。
这酒吧老板办事不靠谱，明明都好好和他交代了，怎么靳羽还没走，而且不仅没走，还偏偏被小翼给遇上了。
简直是故意跟她作对。
就这，还想和她儿子合作？
门都没有！
但事已至此，多想无异，解决问题才是关键。
齐慧想了想，干脆走过去。
酒吧里有人小声讨论起来。
“门口那是谁啊？”
“你没看出来？那个沈翼啊1
“啊？啊？怎么看出来的啊？”
“旁边那个是沈希，刚才还坐在沈钰边上呢！你忘啦？”
“嗨！又不是靳家的我怎么会记得。”
“那你就错了，这里面啊，还有一个就是靳家的1
“哪个啊？”
“这也看不出来？笨！被沈翼拉着的那个呗！就是靳家被抱错的那个1
“嗯嗯？？他也在？那今晚热闹埃”
“哎哎哎，沈家那位的母亲过去了。今晚有好戏看了。”
……
“小翼，你弟弟在里面呢，今天过生日，就等你了。”
齐慧走到门口，先是对沈翼说了一句，跟着，又转过头，目光从靳羽的脸上扫过，然后，她像是才看见靳羽一样，露出一脸的惊讶。
“哎呀！这……这不是小羽吗？怎么染了这么一头红发，我刚刚都没发现，没敢认。哎！你都长这么大了，阿姨好久没见着你了。对了，今天也是你生日，来来，既然来了，就和我们小钰一起过生日吧，人多，热闹……”
齐慧很清楚，这个时候把靳羽弄走就等于是赶走小翼，所以靳羽不仅不能走，还得留下来陪沈钰过完生日。
这样，不仅能证明他们兄弟关系好，还能让外面的人对他们刮目相看，知道他们和靳家关系好。
齐慧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说着就上手要来拉靳羽回厅里去。
然而，她手还没碰到靳羽，靳羽突然开口打断了她。
靳羽很冷淡地回了她一句：“不了，谢谢这位夫人，您太客气了。”
齐慧登时变了脸色，被靳羽这一句极为冷淡疏离的“这位夫人”给噎住了，原本要说的话，一时间怎么都说不出来。
靳羽却像是没看见她的表情变化一般，又说：“我这个人没爹没妈的，寡家孤人一个，生日什么的就不过了。您还是快点把您儿子拉走，我还有事，没时间陪你们这些贵客在这里消磨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