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破除
不等安国公和安国公夫人主动撵, 是夜，孟棠和慕华晖主动离开了安国公府。
孟棠倒没什么，就是慕华晖一直沉默不说话, 孟棠挺担心他的。
哪怕再强大的人都会有自己的软肋，家之一字，想必就是慕华晖的软肋吧？
同样的苦痛经历过两次。而且这一次还是先让他体会到家的温暖, 再将他狠狠的摔下来, 这其中的苦痛和绝望可想而知。
孟棠确实担心他会做出点傻事来, 所以晚上歇在客栈的时候, 她就只开了一间房。
她得彻夜守在慕华晖身边才放心。
慕华晖自离开安国公府之后就一直沉默不语。这时候他静坐灯下, 看着孟棠忙碌, 忽然起身站起。
孟棠正在查看她从安国公府带出来的包裹, 忽然就察觉到两条有力的手臂自后环住她的腰。
正在怔愣, 慕华晖的声音在她耳侧缓缓响起：“棠棠，你乖乖的，让我抱一会。”
他低着头，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声音听起来有些发闷, 也有些沙哑。
孟棠心中酸涩。
她一向沉稳从容的师兄，什么时候露出过这样的脆弱？
就轻轻的嗯了一声, 没有动弹。
环在她腰间的手臂紧了紧, 慕华晖在她肩上微微的侧了侧头。
孟棠能感觉到他呼吸间的鼻息洒在她的脖颈间。温热的, 略有些润, 让她觉得有些痒。
心中也有一股奇异的感觉慢慢的升起, 让她心跳都有些失速起来。
正在想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猛然就觉得身子一轻。
是慕华晖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被放在床上的时候孟棠还有些怕，身子下意识的就往床里侧挪。
同时目光带了些戒备的看着慕华晖。
慕华晖微微一笑。也没有说话，侧身躺在床外侧, 双臂一伸，又将她严严实实的揽在了自己的怀里。
“别怕。”
他语声轻柔，“我不做什么，就是想抱着你。”
孟棠：行吧。反正我都已经被你抱过很多次了，这次不过是换躺在床上抱而已，也没必要矫情。
但她还是觉得心跳有点不受自己的控制怎么办？
好在慕华晖说话算话，就只抱着她，其他的什么事都没有做。
到后来孟棠就渐渐的放松下来，竟然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夜已深沉，窗外凛冽的北风一阵一阵的刮过，呜呜作响。
桌上的烛火摇晃了两下，终于燃尽，屋中归于黑暗。
慕华晖听着怀中孟棠清浅均匀的呼吸声，感受着她温暖柔软的身体，唇角微微的向上弯起。
忽然就觉得，哪怕全世界都抛弃了他，但只要这个人还在他身边，那就没有什么可怕的。
环着孟棠的手臂又紧了紧，慕华晖埋首在孟棠的颈窝处，轻轻的蹭了蹭。
棠棠，你可千万不能离开我。若不然，这世间于我而言再没有半点意义。
孟棠就这么被慕华晖抱在怀中睡了一晚上。
睡的竟然还挺安稳的，连个梦都没有做。
但是醒来在会后孟棠依然忧心。
凌星遥和云初月都是那样的下场，总觉得这个幻境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慕华晖。
孟棠的担心很快就成了真。
等到次日夜里，她忽然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然后她发现自己完全掌控不了自己的身体。
就好像灵魂和身体已经分开，灵魂漂浮在半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如同被人操纵的木偶一般，下床，穿衣，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明明慕华晖就睡在床外侧的，但是自始至终竟然没有惊醒，依然阖目安稳而睡。
不对劲！这太不对劲了！
孟棠心中发寒，但是她控制不了自己。
一路走过漆黑的长街，也不知道到底拐了多少个弯，最后孟棠站在了一座破庙的门前。
只是在庙门口停顿了一瞬，然后她就抬脚走了进去。
入目是一片破败。墙角蛛网，地面脏乱，就连神龛上面的佛像都已经断裂了一半，只剩了一双腿脚在那里。
孟棠看到右手边的角落里有一团黑影。走过去，才看到那是一个蜷缩起来的人。
这个人她并不陌生。
是凌星遥。
看清是凌星遥的那一刹那，孟棠瞳孔微缩。
她觉得她能猜想得到这个幻境要做什么了。
只是尽管她心中拼命的抗拒，现实中她却不受控制的在凌星遥的面前半蹲下来。
然后她抬手，轻轻的抚上凌星遥满是血污的脸。
“遥哥哥，遥哥哥，”
孟棠听到自己哽咽的哭声，“你快醒一醒。”
如此数次，她看到凌星遥终于悠悠醒转来。
然后孟棠又听到自己在哭道，“遥哥哥，你，你痛不痛？”
一边说，她一边伸手抚过凌星遥的手脚各处。
摸到了一手血污，她忍不住又痛哭起来。
孟棠：
感觉自己被现实中的云初月附体。
一边哭，还一边哽哽咽咽的说话。
内容无非是心疼凌星遥，同时表白了自己一直，也只心悦他，以及无论他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哪怕就是成了个废人，她这辈子都会对他不离不弃的决心。
在凌星遥因为不敢置信而睁大的双眼中，孟棠却觉得身上的冷汗已经浸透了里衣。
她已经感觉到了慕华晖的气息
僵硬着脖颈缓缓的回过头，果然看到庙门口有一道人影。
是慕华晖。
他逆着光，脚步沉且缓，慢慢的自门外走了进来。
孟棠的一颗心慢慢的落了下去。
事情终于还是发展了这一步。
所以，其实她才是压垮慕华晖的最后一根稻草么？
孟棠想要冲过去，想要拽住慕华晖的手，大声的告诉他，师兄，你刚刚听到的那些话都是假的，那都不是我的真心话，但是可惜此刻她动弹不了分毫，口中也发不出来半点声音。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慕华晖一步步的向她走近。看到他犀利的眉，阴翳的眸
不对劲！
孟棠心中猛然一跳。
因为随着慕华晖的走近，她看到他一双眸子已经泛起血色。
这是慕华晖控制不住自己魔气的时候才会出现的征兆。但是在这个幻境中，慕华晖不是个普通人吗？他甚至都没有修过道，身上怎么会有魔气？
而且较线卡那几次的魔气失控相比，孟棠明显的感觉到这一次慕华晖的魔气失控的更加的厉害。
因为他不但眸色已经悉数转为赤红，就是周身也弥漫着一层如有实质化的暴虐狠戾之气。
感觉这样的慕华晖抬手就能毫不费力，跟碾死一只蚂蚁似的碾死她啊。
孟棠承认，这一刻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怂了，怕了。
她起身站起，就想跑。
但是还没等她跑出一步，慕华晖右臂伸过来，已经精准无比的环住了她的腰。
跟以前的力道轻柔，害怕弄痛了她一般相比，这次慕华晖手臂猛然发力，几乎的蛮横的令她撞入了自己的怀中。
“你想去哪里？”
慕华晖低头。往日温暖的双唇此刻冷如深秋寒霜，缓缓的在她耳尖上蹭了蹭。声音更是寒凉如冰，“嗯？告诉我。”
孟棠：完犊子！感觉师兄这是要黑化的节奏啊！
不会一黑化就丧失理智，连她也砍吧？
小命要紧，这会儿肯定得顺毛摸，不能惹怒他。
于是她忙回答着：“我没想去哪。”
因为心中害怕，所以声音那面有点儿发抖。
但是她这话并没能让慕华晖周身的暴虐狠戾之气下降半点，反倒令他眸中的血色更浓。
“你没想去哪，是想留在这里，一直陪着凌星遥？”
他说这话的时候，双唇依然在孟棠的耳尖缓缓的蹭过。在外人看来，只会以为他这是对孟棠缱绻缠绵之极。
但是孟棠却惊的后背一层层的冒冷汗。
师兄这个状态太不对劲了。
她想要解释，但是一张口，却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慕华晖见她不说话，周身魔气涌动的魔气更加的快了。
“被我说对了？”
“那你先前对我说的，会一直在我身边算什么？”
说到后来，每一个字都如同从齿缝中挤出。
孟棠很想告诉他，以前对他说的那些话才是她的真心话，至于刚刚对凌星遥说的那些话，压根就是她身不由己之下才会说出来的。
但是她现在没办法让慕华晖知道这些。只能徒劳的紧握着他的手。
“你，你放开她！”
一直被他们两个忽视的凌星遥这时却开始说话了。
喉咙如被滚烫的木炭烧灼过，几乎嘶哑不成声。
“慕华晖，你放开她！”
孟棠：
你就安安静静的做个背景板不就行了？干嘛要说话？
我师兄现在正处在即将黑化的边缘，你这一说话，怎么，是嫌命太长了？
原本慕华晖进庙之后就一直看着孟棠，压根就没有分过半点目光给凌星遥。
他所在乎的，唯有孟棠一人而已。
但是现在，听到凌星遥说话的声音，他缓缓的自孟棠的肩上抬起头来。
“呵，凌星遥，”
他轻嘲了一声，“你还没死啊！”
下一刻，慕华晖越过孟棠，俯身下去，伸右手，迅捷精准的掐住了凌星遥的脖颈。
而且手上的力道立刻收紧，加重。
显然是想要一举置他于死地。
孟棠吓了一大跳。
这个幻境虽然不能亲自动手杀死他们，但是能让他们自戕，也能让他们互相残杀？
那然后呢？
是不是在幻境中死了的人在现实中也会死？
不行，她不能让慕华晖就这样杀了自己的同门。不然等他清醒之后此事恐怕会成为他心中一道迈步过去的坎。
于是孟棠忙冲了过去，双手紧握住慕华晖的右臂。
“放手！你不能杀他！”
手腕上的青鸾开始发烫，有青色的光晕渐渐亮起。
孟棠能感觉得到青鸾在跟这个幻境对抗，但是很艰难。
她也很艰难。
虽然她极力的想让慕华晖放手，但是慕华晖见她这般做，心中更怒，也更涩。
“你竟然为了他反抗我？是不是在你心里，始终都只有他一个？你以往跟我说过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
“是不是？”
最后一句他简直是低吼着问出来的。
而且他的双眸此刻皆呈猩红之色，只看着就令人不寒而栗。
孟棠以前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心中明白他约莫已在失去理智的边缘了。
同时她心中也更明白，再这样下去，他们几个都会葬送在这个幻境里面。
孟棠不想就这么认命。
这一路走来，分明她已经成功的让慕华晖不喜云初月，分明现实中遇到了再多的困难和危险她和慕华晖都克服过来了，怎么现在能死在这样的一个幻境里面呢？
她不甘心！
腕间青鸾身上的光芒愈来愈盛。孟棠也察觉到，她终于可以稍微掌控一些自己这具身体的控制权了。
只是代价是万箭攒心般的痛。
但是没有关系。
她咬着牙，艰难的，一寸寸的靠近慕华晖。然后她仰起头，在他冰冷的唇上落下一个吻。
“没、有，”
每说一个字她就觉得心中气血翻滚一遍，喉间腥甜一阵强过一阵。
但是孟棠没有放弃，也没有退缩。
唇齿间皆被鲜血所染，她定定的望进慕华晖赤色的血瞳中。
“我，我从来没，没有骗过你，师、师兄。”
师兄两个字刚一叫出来，如有千钧力道于顷刻间向她压来。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喉间的腥甜悉数喷出。
最后她模糊的视线中，是慕华晖一脸的惊恐。
耳旁是他在嘶声的在喊叫着棠棠。
孟棠其实很想抬手摸一摸他的脸的，但是很可惜，她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对不起啊师兄，我是真的想一直陪在你身边，看着你平安喜乐一辈子的。但是没想到这个心愿终究还不能达成了。
孟棠慢慢的闭上双眼，心中满是遗憾。
孟棠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惊讶的发现自己躺在一棵高大的树下面。
而且再上面就是碧蓝的天空，明媚的阳光。耳中还能听到波浪轻拍海岸的声音。
“你醒了？”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孟棠立刻起身，循声望去，就见说话的人果然是凌星遥。
“凌星遥？”
快速的环顾了四周一番，见是个海岛模样，就问道，“我们这是在哪里？”
他们不是明明在一座破庙里的吗？怎么还瞬移到一座海岛上了？
忽然想到什么，孟棠略一感受，就察觉到神府内灵气满满。
一伸手，青鸾化为长剑悬浮于她面前。
所以，他们这是从环境中回到了现实？
孟棠心中狂喜。
但是接下来她四面一望，却压根没有看到慕华晖的身影，忙问凌星遥：“发生了什么事？我师兄呢？”
果然，刚一清醒，问的就是慕华晖。
凌星遥自嘲的轻笑一声。
“慕华晖破了幻境。他现在在何处，我也不知。”
简单的回答了孟棠的这两个问题之后，凌星遥忽然目光锐利的直视孟棠。
“你的那位好师兄身上怎么会有魔气？他是不是，入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