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上药
陆之道本就话不多,其他人楚宁也不认识,只好跟在陆之道身侧,一并走着。
“怎么回事?”楚宁小声问。
“齐守义是旧相识。”
“你认识那个大当家?”
“对。”
“那你怎么还受伤了?”
“不打紧。”陆之道抬起手来看了一眼。
“那个贾千户呢?”
“让他跑了。”
一行人又回到了大旗寨,齐守义已然等在大堂了。见她们进来,便迎上前来,拱手问道,“还顺利吗?”
“顺利。”陆之道淡淡回了一礼。
楚宁一脸茫然,不明白他们会有什么交集,只是也不好开口问,便安静立在一旁,留意着他们。
“齐三的事我才知道,交给你处置。”
“不必,收拾过了。”
“你就在这里安心住着,伤好了再说。”齐守义大方地摆手。
“还要进京,不多留。”
“一会天黑了也不好走,明日我送你们,你先把伤口处理好,晚上一起喝点,咱们也许久不见了。”
陆之道看了看楚宁,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见楚宁点了点头,陆之道这才应下。
“楚小姐刚才还气势汹汹,怎么现在都不说话了?”齐守义故意调侃。
“我哪里知道你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敢乱吃。”楚宁见他们说话还算客气,所以也开起了玩笑。
“卖的什么药你问她去,”齐守义一指陆之道,“如果你能打开这个闷葫芦的话。”
楚宁笑着望向陆之道,她倒是真的很想看看,这个闷葫芦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
陆之道被她看的有些不知所措,尴尬地搓了搓手指,这才发觉手指僵硬着难以动弹,有些疼。
“哟,你还会不好意思?”齐守义调侃完楚宁,又揶揄起陆之道。
陆之道狠狠瞪了他一眼,“安排两个房间。”
齐守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一间房好了,省的我们打扫。”
陆之道作势要揍他,闹了一阵才让人带她们去到客房,安排了紧挨着的两个房间。
……
两人各自回到房内。
陆之道打了水,随手将伤口上的污秽洗了洗,可有些泥土小石块早嵌进了肉里,洗不干净,陆之道也没什么耐心,大致冲了下,就准备上药了。
山寨里别的没有,跌打损伤药倒格外多。
正处理伤口,忽听有人敲门。
陆之道打开门,看到楚宁立在门外。
她无声无息地开门,也不说话,倒惹得楚宁有些窘迫,“那个……那两本书呢?”
“我去拿。”陆之道转身回去,从包袱里将那两本书取了出来,捧给楚宁。
楚宁接过书,瞄了一眼《尚书》上系着的蝴蝶结,确定还是原来的样子,终于放下心来。
“你没事吧?”
“没事。”
楚宁单手抱了书在怀里,另一手抓过陆之道的手背,低头仔细看了看。毕竟她是为了自己才受的伤,楚宁心里怎么也过意不去。
“差不多都处理好了。”陆之道轻轻抽回了手。
却被楚宁一把抓住,拎起她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这叫处理好了?都没洗干净。”
“不好洗,不要紧。”
“我帮你吧?”
“不用1陆之道赶忙背手在身后,别扭地拒绝。又担心自己的语气太凶,匆忙解释道,“不用麻烦,没事。”
楚宁微微仰头望着她,“你是真的不在意,还是故意想让我愧疚?”
“不是……”只是不知道怎么办罢了。
楚宁一侧身便进了房内,自顾自将两本书放到一旁,摁着陆之道坐下,掰过她的脑袋看了看。
“脸也没擦,都是血迹。”
陆之道双手放在膝上,正襟危坐,低垂着眼眸由她摆布。
楚宁端来一盆水放在旁边,打湿了手帕先帮她将脸上的血迹擦了。
“木木,我觉得你不太爱干净。”
“我……”陆之道撇过头,无从辩解。
“但是挺可爱。”楚宁笑着俯下身,一手环住她的脖子不让她乱动,另一手拿了帕子轻轻将血迹擦去。
她动作很轻,陆之道只觉得脸上像小猫爪子蹭过。
陆之道不知所措地僵在那里,抬眼是她浅浅的酒窝,垂眸是身前的起伏,怎样的视线都不对,干脆闭上了眼睛,可是其他的感官却更加敏锐气啦,脸上的触感显得更加轻柔,还传来淡淡的香味。
说不上来那是什么味道,甜甜软软的,总之很好闻。
陆之道感觉心口重重地跳了一下,别扭地别过了头。
“别动1楚宁捏着下巴将她掰了过去,“这是怎么伤的?”
“我……”陆之道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本能地想逃,却又很留恋。
楚宁放开她,随手将帕子在水了搓了搓,血迹在水中慢慢散开,染地清水成了淡粉色。
陆之道这才感觉稍微缓了过来,木木地答道,“石头砸的。”
楚宁将手帕搓洗干净,又凑了过去,继续擦着,“手上呢?怎么伤的?”
“……”陆之道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她凑得越近,她的心就绷得越紧。
到最后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楚宁却没多想,早就习惯她安安静静地不答话。
直到楚宁彻底擦干净,起身去拿桌上的药瓶,“用这个药吗?”
“对。”陆之道木木地点头,才又缓过神来,继续答道,“手上被踩的。”
“被踩的?”楚宁困惑地提高了音量。
“我踩回去了。”
楚宁掏出自己干净的帕子,蘸了药水,小心地帮她涂在伤口上。
“对不起……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受伤。”
陆之道噌地站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摆手,“没关系……不是……不要紧……不对……”
“不用对不起。”陆之道垂头说道,“这是我的任务。”
“任务归任务,你的生活又不是只有任务。”楚宁伸手拉她却抓了个空。
陆之道慌乱地背手在身后,躲开了。
“你不上药了?”楚宁望着她,“还是不想我帮你上药?”
“不是……”
“你只会说不是吗?”
“不是……”
“……”楚宁干脆也背着手,后撤了一大步,给她留足了空间,“接着上药你就先坐下。”
陆之道僵硬地坐下,腰背挺的笔直。楚宁上药的时候,她更是一动也不敢动,对她而言,这样的伤如同家常便饭。
可是第一次有人这样仔细地帮她上药,她十分留恋却无所适从,更惶惶不安,觉得自己配不上这样的好意与温柔。
处理好她额头上的伤,楚宁抓过她的手,责备道,“都没处理干净就准备上药么?”
“我皮实。”
楚宁将她的手放到桌上,搬了凳子坐在她身旁,低着头仔细处理嵌入皮肉的小石块。
“那个大当家是怎么回事?你们认识?”楚宁头也不抬,随口问道。
“共事过。”
“共事过?他不是山贼吗?”
“原来不是。”
楚宁放下帕子,抬头抿嘴笑着望着她,“你能不能多说几句,把事情解释清楚,而不是问一句答一句。”
“说来话长。”
“那就慢慢说,我当故事听。”楚宁想了想又补充道,“能说的你就说,不能说的我也不问了。”
说完又低头帮她擦伤口,果然一句话也不再问了。
“好。”陆之道脑中快速组织语言,解释道,“他原来是巡抚标营的,去年连日大雨,他奉命带人炸了其中一个县的堤坝,后来巡抚大人为了杀人灭口,用莫须有的罪名将他抓了起来,他是在行刑前买通了人逃出来的,不得已才落草为寇。”
陆之道说的平静,楚宁却听得心惊,更确认了她父亲所言非虚。
“是他炸的堤坝?你说的这样轻巧,你可知道多少人因为堤坝被毁而流离失所,甚至丢了性命。这是为虎作伥1
“我们都是奉命行事。”
“你也去炸堤坝了?”楚宁停了下来,严肃地盯着陆之道。
“没有。”陆之道匆忙解释。
“那你们怎么认识的?”
陆之道收回了手,据实答道,“从前做其他任务的时候,有过配合。”
“你们奉命行事,从来不问对错么?”
“不该问。”
楚宁无言以对,区分是非善恶是她自小接受的教育,她从不知道世上还有一群人,做事是不问对错的。
偏偏陆之道就是这样的人。
楚宁洗净帕子,抓过她的手,帮她上药。
“你们该成雄鹰的翅膀,而不是恶虎的爪牙。”
陆之道静静听着,不置可否。
正说着话,齐守义“吱呀”一声推门而入,“好了没有,喝酒去。”
“哟,楚小姐也在。说悄悄话呐!继续继续……”齐守义嬉皮笑脸地又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留下两人面面相觑,突然有些尴尬起来,不是悄悄话也变成了悄悄话。
“你去吧。”楚宁擦完药将陆之道的手往前一推,“少喝酒。”
“好。”
陆之道匆忙起身,打开了门,一脸正经地说,“没有悄悄话。”
齐守义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这个齐哥很懂,”说着越过陆之道大声冲楚宁说,“楚小姐一起吗?喝点1
“你们去吧。”
“一会我让人把饭菜送来,当自己家就好,”齐守义还想说什么,陆之道慌忙推着他要走,他只好回过头来,大声喊道,“我与之道可是生死之交,你需要什么只管开口1
楚宁无奈地谢过,随后取了《尚书》与《楚辞》回到自己房内。
两人走远后,齐守义一手搭在陆之道肩上,不正经地说,“看着老实,蔫儿坏。”
“我没有。”
“人家大小姐都主动帮你上药了,你就没什么表示?”
“什么表示?”
“这个齐哥很懂,一会慢慢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