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徐随风发来了微信，自从知道她的新手机号码后，他就知道自己的新微信，当天就不由分说要添加通过。
后来他又发来语音，她按掉，他再拨，她再按，如此循环。
彼此都没有发现，两个人的立场倒调了。
‘你怎么还不来？’
‘我在二楼的小雅厅，窗边的第二个位置。’
‘你是路痴吗？这么久。’
‘我才不是路痴，你才是白痴！’
杨起舞的冷静在徐随风的面前总是轻易瓦解，可是那种不冷静，明明也不是杨起舞本身的性格，这点除随风比她本人更清楚。
杨起舞其实真的是个很冷静的人，高中时期同学们给她起的怪物女，某方面而言还是符合的，她没有什么朋友，也从来不和除却徐随风之外的人来往，从人情世故这方面来说，杨起舞是不讨喜的。
这个冷静，与其说她是静，不如说她是冷，那种不是高冷的冷，是一种死气沉沉的冷，在医院里，混和着消毒水进来的那种冰冷，就像极了杨起舞一个人的感觉，不，不对，是宇宙黑洞朝她张开的那种感觉……
徐随风打了个冷颤，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想这么多，连忙再发微信给她。
‘快点来，咖啡要冷了！’
‘谁管你的咖啡啊！’
杨起舞赌气了，一杯咖啡的位置也要比她大，既然如此，何必要再找她？
但是微信上这样赌气的回复，却完全没有让徐随风生气。
会生气，代表还有情绪，会有情绪，一切就好办。
怕就怕没情绪。
如果说先前徐随风还有百分之六十没想明白，在和杨起舞重逢又再度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也完全想透了个九成九。
都说潜移默化，说得就是他和她的关系。
彼此分开的十年，只是冰冻了这段关系，一旦消融，随即就会恢复成两个人平常相处的模式。
相比无法把握的十几岁，年将三十的徐随风，已经完全可以把握自己的人生和命运。
两个人平常相处的模式是什么样子的？
大概就是现在这样，完全不像是恋爱，其实是在恋爱。
徐随风无奈的一笑，他是典型的身中福中不知福。
和苏小雪分手后，杨起舞的存在给了他很大的治愈，只是他不去分析这其中的缘由，他想当作自己没看见杨起舞的付出，一如她生日那天过后，那个被圈起来的黑色圆。
苏小雪很简单，和她交往也很单纯，所以她的背叛也相对单纯，她让徐随风经历了一场虽痛却简单的硬伤，伤口痊愈之后，剩下的就是对当年想要雪耻回来的报复，以及岁月加上去的美化。
而杨起舞……
她太深了，她的深，像她背后那个深深抓凿出的宇宙黑洞一样，无论如何都不见底。
和她当年同进同出那个豪华大别墅时，徐随风就曾叹息过。
她没有家，她只是住在一个豪华的坟墓里。
身为一个陪葬品，怎么会对坟墓里的玩意儿珍惜，所以张婶拿什么对她来说，都无所谓，所以什么值钱的东西，对她来说都没有价值。
她想要的可能只有一个，但那是从她出生起就被缷下，从来不曾拥有过的东西。
她从来没有被深深的爱过，
一个没有被爱过的人，其感情，是不可能丰盈的。
即使再过好多个十年，徐随风也不认为有谁可以能让杨起舞能治愈心中的黑洞。
他理所当然的认定，没有人爱过的杨起舞，也注定不会爱人的。
所以她说喜欢自己的时候，徐随风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他吗？
为什么是他？
对她的表白，不敢当场接受的根源，在这一段杨起舞不在的日子里，徐随风终于是理清了，那是，源于自己不自信。
如果是苏小雪，徐随风知道，自己只要有钱就可以，可是面对杨起舞，徐随风不知道自己能拿出什么，才能把杨起舞心中的黑洞填满。
他有赚钱的本事，可是，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别的本事，然后他又要从哪里赚，到底要赚到什么时候，才能填满杨起舞心中的黑洞，所以他完全没有底，所以对于杨起舞，他是真的没有自信。
是在后来这一段时间杨起舞的失踪中，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若不是太过在乎，又怎么会在意自己给的够不够。
他是那么的在意她。
他可能不会像爱苏小雪那样的爱她，但是，没有足够的爱也没关系，至少，呆在他的身边，再呆个十年，再过个十年，也许，他不但会是商场中的达人，也会是恋爱中的达人。
想通了这些，是徐随风最近晚上睡得比较好的原因了，这也让他间接的承认，他真的，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在乎杨起舞。
在乎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抚平杨起舞的黑洞……
“我拒绝。”
一落坐，徐随风就得到了杨起舞官方的正面拒绝。
徐随风好不伤感，但不愿退缩，强打精神准备持久战，
“为什么？明明是你说要交往的，我现在答应了，你为什么又要拒绝？”
“是你拒绝我了。”
“我没有拒绝你，我只是没有正面回复！”
虽然有点心虚，但徐随风脸皮厚，死也不背这个可以说是自己找来的锅。
杨起舞一愣，好像，当时，确实，没有听到眼前男人明确拒绝的话，只是原本就没有自信的自己，被当成了意料之中的拒绝。
但是，杨起舞不想再度被打击，所以干脆死咬着不放了，
“反正，我拒绝。”
心里其实还有点难过的，感觉自己在撕一张签好的合同。
“你不想听我的回复了？”徐随风诱惑她。
可惜，对方坚持不为所动，“时效过了！”
毕竟，她好不容易才收回几寸心地，不想再丧权辱国了。
“可是，我发现我是爱你的。”
杨起舞为徐随风这正儿八经的告白吐出了嘴里的咖啡。
服务员略带责怪的过来收拾，一副不就是告白嘛至于要吐脏我的桌子我的地面吗知不知道我要管好几个桌我很忙的嘴脸。
杨起舞眼睛大得不能再大，仍是无法表达自己此刻的惊愕心情，
“你这个人很走极端啊！”
“我只是比较晚熟。”徐随风谦虚。
“你要爱我，早十年前就爱了！”杨起舞没咖啡可吐，只得捶起了桌面，敲得隔了两个桌子的客人过来抗议，
“小妹你怎么这样，人家这样帅的男人跟你表白，你不接受就算了怎么可以这样！”
“就是这年头长相优质的男人很难找的到处都是奶油小生伪娘炮，看看这身高看看这气场再看看这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板你懂不懂机会要把握啊？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哪样了我哪样了？
杨起舞呕得使劲按铃，非让人再送上一杯冰镇雪顶水，消消心头大火。
明明是他当时的反应是拒绝形式的，现在这倒成了她的错？这天下还有没有理这个字了？
隔壁的邻居退场了，轮到徐随风继续对杨起舞狂轰滥炸，
“来，接受我的爱吧！”
“你这根本不是爱！”杨起舞只恨没有针，好一针见血他。
“我是爱你啊，只是我的爱也比较晚熟。”
徐随风却是一脸淡定，似乎在见到杨起舞之后，整个人就镇定下来了。
人在眼前，怕什么，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好好追啊。
追女人他没经验，但是经验都是实践中得来的，他好学，不怕。
“你爱的不是我。”
“哦，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爱的不是你？”
“我说了，你要爱的话，早就爱了。”她无法变成苏小雪，就因为深知这点，所以多年来，她的爱一直深深封埋着。
她习惯了。
……又是这种表情，好像全世界遗弃她了一样。
徐随风看不下去了，其实他能知道，从很久之前开始，他就知道，杨起舞的心里在想什么。
每次她流露出这样的表情来，就代表她寂寞了。
可是，当时的徐随风，真的不想要了解一个寂寞的杨起舞。
杨起舞的寂寞太深了，曾经的他，十分害怕。
比起来，单纯的苏小雪，实在太好懂了。
当年的背叛带给他的只有愤慨，不曾有过一丝害怕。
但是，现在的他，却是另一种害怕了。
他害怕杨起舞不要他。
他害怕失去杨起舞，于是相比之下，那些接近杨起舞就会让自己很深很寂寞的感觉，突然间在一瞬间，倾刻破碎化去，因为比起失去她，这一切实在算不了什么了。
比起失去杨起舞，他选择填满宇宙的黑洞。
“对不起，起舞，我真的很迟钝，但是，请你能接受我，我真的发现，不想失去你……”
“放弃吧，我们，都放弃吧，更何况，我们分别了这么久，所以……”杨起舞没有再说下去，话语中的颓然明显无疑。
徐随风没有再接话，深邃的眼神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杨起舞被看得有些心虚，却又觉得自己没必要心虚，被拒绝过的人可是她啊，为什么现在一副她不接受就有罪的感觉？
她忍不住了，也不要那个什么雪顶水了，一把抓过旁边松松大大的挎包，低头不再看他，
“我回去了。”
她已经不知道这趟出来的目地是什么，她现在也不想知道徐随风叫她出来的目地了。
总觉得两个人，要前进不能前进时的这股粘乎劲，彻底让她无力了，明明，已经不是青春期了……
算了，就这样干脆抛开来吧。
徐随风，终究会找到一个类似于苏小雪般柔美的女人，她美丽她很女人，她偶尔会使点小性子，会柔软的笑，会明亮如阳光，会温暖如阳光，她，不会有一个宇宙黑洞般的心脏，那里面，黑暗无边。
这样的她，只适合洋娃娃陪着……
走了几步，特意在门口站了一下，终究没有等到男人的出现。
杨起舞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迈开步子，
现在的心情，可谓是宇宙的黑洞全面覆盖吧。
真希望有一丝光明能亮到自己。
想着，于是她把手伸入挎包，却捞了个空。
一愣，有点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从来不曾离身的——
“……洋娃娃？”
杨起舞把整个挎包一扯，毫无形象的倒在路边地上，完全不顾路人的奇怪目光，当场清点物品起来，遮阳伞，护手霜，急救包，水杯，充电宝，钥匙，纸巾……东西真不少，零零七七一大堆，就是没有偌大的布偶小伙伴。
杨起舞彻底傻了，和路人一起傻在当地，大马路上，一堆人圈成一个圈，圈着一个小女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