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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5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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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通微信因为沈听肆的突然打断最终还是没有加成。

    话题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他身上, 几个年轻小姑娘听见他单身,烟波一转,微微动了心思, 争相往他跟前凑去,说是同学间多来往,加个微信好交流。

    沈听肆和他们哪算什么正儿八经的同学, 他就高一在淮城中学读了一学期的书,班上的人压根都没认齐。

    一个眼睛弯弯的姑娘笑盈盈凑到他面前和他打招呼:“沈听肆, 你还记得我吗?”

    沈听肆舌尖抵着左腮,忽然就不动了。

    大概过了两秒,月牙眼有点受挫的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觉得他这人真不尊重人。

    云星就坐在月牙眼的旁边, 她迷迷蒙蒙望那边瞧了一眼,就见沈听肆那双漆墨似的眼眸上抬, 往她飘了一眼。

    云星下意识开口:“历史……”

    “你是历史课代表。”沈听肆立马接过话。

    月牙眼笑了起来,两眼弯弯, 语气还很激动,“对,就是我,当时你老是跟我借历史作业抄, 还非得要云星的……”

    月牙声音越说越低, 到后面似乎发现一个隐秘一般,探究的视线再度望沈听肆和云星身上瞥。

    这视线,云星今晚收到了太多。

    她已经被看得太麻木了, 以至于听见这些妄图将她和沈听肆再度联系起来的试探话术, 脸上平静的再也多不出来一点表情。

    倒是沈听肆挑了挑眉, 好似真从为数不多的回忆里挑出了这么一段似的。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捂着嘴角低声笑了出来。

    “是有这事。”

    不得不说沈听肆天生在撩小姑娘上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他只唇角微微一勾,那双潋滟多情的眼眸立刻便像是缀了星光一样,单单望了一眼,就让人觉得深情的要坠进去。

    月牙眼睛都看直了,手机二维码都摆在屏幕上了,就是碍于沈听肆一身冷淡气质不敢上前。

    思来想去,她把这心思动在了云星身上。

    “云星,你一定有沈听肆微信吧,能不能把他推给我?求求你了,看在咱两一块当了一年课代表的情分吧。”

    云星一直安静地坐在一旁吃饭,等小月牙摇着她胳膊请求的时候,她才发觉这场宴席不知何时到了尾声,沈听肆早已拎着西服外套走出门外。

    她默了默,过了一会儿抬起头说,“我不知道他换没换号,我们也很久没联系了。”

    月牙眼连声说没关系,拿到一串微信号的时候,眼睛里得笑意都要溢出去。

    云星拎着挎包,和剩下的人打了声招呼,也准备走了。走的时候,她深深望了一眼里面,察觉到自己平静如死海的心,方才轻轻勾了勾唇角。

    她想,她应该是放下了吧。

    -

    天外不知何时下了细细密密的雨,出租车亮起橙色的光在马路边排起一条长龙,将路堵的水泄不通。

    云星撑起早有准备的雨伞,迎着青石小路,准备一路走回去。

    淮城这些年的变化实在太大了,以前的老城区全都拆了盖作新楼房,原先只有一座教学楼的淮城中学也搬迁新址,换了气派宽阔的新校区。

    平江巷口也被拆了,那巷子实在太老,又杂乱住着许多户人家,政府下来的文件说是影响市容,要尽早拆除。云星去年回家帮忙收拾行李的时候,平江巷口已经拆了一半。

    往日孤独立着的吊脚楼已经没了顶,变成光秃秃的一片。

    于是视野一片大好,她完完全全将对岸的干康大院看的清楚。那里仍然是一片安和雍宁之态,自成山水间一片野趣。

    云星也是那时候看清楚,原来平江巷口横在这儿,的确突兀的很。

    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车喇叭声。

    云星往一侧避了避,身后那车流却像是有节奏似的,一声连着一声。

    她扭头,大约觉得自己走的是人行道占了理,眼瞳里带了点恼怒。

    沈听肆就这么慢悠悠的摇下车窗,隔着雾蒙蒙,真真切切地瞧着她。

    城市车水马龙的川流不息中,少年微仰着头,天生多情的眼尾缱绻,又因为抬头的动作而显得那样虔诚热烈。

    被注视的少女表情微怔,攥得发皱的裙角却不经意泄露出紧张。

    路过散步的安德鲁刚好看到这副绝美的画面,灵机一动举起手机拍了下来。

    他得意洋洋地要和云星分享这副新得的佳作,一晃眼,那发懵的少女已经含羞带怯地钻进了深黑色的车里。

    ……

    上车前其实还有一段插曲。

    云星本来只是想像多年重逢的旧友一样自如打个招呼就算,可偏偏沈听肆熄了火,单手撑在方向盘上,吊着眉眼看着她。

    “上车,送你回去。”

    云星坚持说:“不用,我自己回去。”

    他没强逼,看着愈发大的雨势,耍无赖似的将钥匙拔下来扔在副驾驶。

    “行,你不上车我不走了。”

    车后鸣笛声渐起,一波又一波像是急切的催促,沈听肆神情不变,头发迎风吹的有些乱。

    他的头发染回了黑色,这样寡淡的发色在他的头上不显乖巧,却衬的他神情分外乖戾。

    “无赖。”云星受不住后面的催促声,她站在路边,裙角随着风扬起,像是和沈听肆对峙一样,

    已经隐隐有人把头探出车窗来看热闹了,云星脸皮薄,仓促绕到后车座,结果没拉动。

    沈听肆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咽下心里的想法,这会倒是好脾气给她开了门。

    他本来是想哄这姑娘坐他旁边的,不过看她愠怒的模样,他立刻就歇了心思。

    坐后面就后面吧,他乐意当这个司机。

    车里一时无言,云星紧紧抿住唇,不开口说话。

    沈听肆不想气氛搞得那么僵,透着后视镜观察了好几回她的表情,强压着心里的情绪,故作轻松道,“你真单身啊?”

    淮城就那么大点地方,到了地方,沈听肆将车停稳。

    他抿了抿唇,装作不经意似的问,“那我能重新追你吗?”

    云星死死咬住下唇,一句话不吭,拉着车门要往下走。

    他锁住了,门拧不开。

    这时候委屈一下子全拥了出来,云星回头看他,声音早就颤了。

    “沈听肆,我不喜欢你这样,你这样特不尊重我。”

    她声音刚出来,沈听肆一下就慌了。

    他赶忙低头找钥匙,也不知道摁的是开锁键还是关锁键,反正因为她的哭声心慌得不成样子,胡乱摁了一通。

    “我不是故意锁的,这车它启动就自动锁了,我……我刚刚是故意骗你上车,因为吃饭的时候你怎么也不理我,我想不到其他办法了,我就想和你好好说说。”

    沈听肆说到最后,声音也颤。

    他声音沉,故意藏着的情绪因为她突然的哭声而全部坍塌,从废墟里透出些脆弱。

    “星星,我知道是我以前不够好。”

    这样一个寂静的雨夜,总是会让人多了许多无端的哀愁。云星别过脸,伸手擦去眼角的泪水。

    她的心情奇异地平复了下来,而后将目光落在沈听肆身上。

    用一种温柔却近乎残忍的语气告诉他――

    “沈听肆,我们四年前就结束了。”

    “你看见了我的日记本,想必你也看见了日记本的最后一页,我已经为我们的故事画上了句号,我们……谁都不要再破坏这份美好了好吗?”

    沈听肆肩膀抖了抖。

    他又绝望地想到了他们分别时说的话。

    爱意止于最浓处。

    他唇边泛起苦涩的笑意,只觉得云星这姑娘看着绵软,实际上那股韧劲要人命。

    真是一点机会也不给他。

    下车的时候,他们没再说过一句话。

    沈听肆从车上下来,站在车前大灯面前,他的大衣随风被吹的鼓胀,也愈发衬的长衣下的身形清瘦挺拔。

    云星也是这时候发现,他瘦了好多。

    下颌线条比从前更加利落分明,眼瞳愈发深邃,褪|去少年稚气,只剩下了空寂与落寞。形影单只地站在车前,身上那股颓感更重。

    她强迫自己的眼神不停留,紧攥着伞柄一步步向前走。

    从他身旁经过的时候,她听见了一句话――

    那是他第一次示弱。

    沈听肆垂眸望着她,意气风发的眼睛蕴满无限哀伤。

    “真的不要我了吗?”

    云星没说话,只步子顿了顿。

    而后,沈听肆手指蜷缩,克制抓了一下她衣角,飞快松开。

    -

    五层的旧式小楼,楼梯间的感应灯明明灭灭,云星踏着归家沉重的步伐,手电筒冷色的光照清楚她惨白的脸。

    她在楼道里蹲了很久没进去。

    后来还是门开了,林奶奶推开防盗门,诧异地问她怎么不进去。

    云星笑了笑,起身的时候眼前有一阵眩晕。

    于是她不得不扶着门框稍作歇息,对老人扯了一个宽慰的笑容。

    “爬楼有点累,蹲下来歇一会儿。”

    老太太笑了一声:“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爬一层楼就歇一层。”

    进门的时候,云星鬼使神差地顿住了脚步。

    她的身子紧紧贴着楼道的墙壁,然后试探般地微微探出一点头,视线向下侧移着。

    这样的动作她做的轻车熟路,以往的每一个放学的傍晚,她都会趴在楼梯间的窗户上。

    偶有经过的同学和她打招呼,她还掩饰地指了指天空。

    “我在看夕阳呀,今天的夕阳多好看。”

    夕阳下,颀长清瘦的少年推着车,帆布包单肩跨在肩膀上,有时运气好,他恰好回头,隔了千万重的不经意对视,让她心动一整个夜晚。

    ……

    如今的情景仿若重现,只是往日扬长而去的少年此刻拘谨而又克制地守在她楼下。

    云星的眼底有了酸涩的感觉。

    她抬起头,伸手擦了擦眼角湿濡,对门刚好在这时候开门,也是片刻,云星收起了脸上的脆弱情绪。

    对面住的是他们这栋楼的房东,是个中年妇女,

    和房东做邻居的生活总是不自在的,然而为了生活,人总是要诸多忍让。房东太太拎着垃圾袋,随手丢在离他们家门口很近的走廊,斜眼刚好瞥见了云星,开口打了招呼。

    “小云啊,这么晚还不回家?”

    云星笑了声:“现在准备回了。”

    房东太太哦了一声,盯着她打量半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道,“你们家这个月的房租要交了吧?”

    云星说:“房租不是月末交么,今天才6号。”

    “哦,那大概我记错了,这地界好又安静,这段时间联系我的租客可太多了。对了,下个月房租涨五百吧,以前给你的价太低了,我这生存不下去啊。”

    云星顺手把家里的门关上,好让家里人不要听见争吵。

    她额心突突的跳,知道这位贪财的房东又来刁难了。

    “去年不是刚涨了租金么,我问了旁边一圈儿,大家都是这个价呀。”

    “别人是别人,我是我,不行你找别人租呗。两个老人放家里,哪天有什么好歹在家里,你问问谁敢租房子给你?小云啊,要不是前年看你家里出了事可怜,我哪里会发善心租给你呦。”

    “您这话什么意思?”

    云星冷了脸,抬起头正视房东太太,“该您的钱我一份都没少过,您完全不用摆出这副施舍的架势。还有,我的外公外婆身体健康,您说这话,是觉得自己永远不会老么?”

    云星觉得自己跟在沈听肆身边还是学到了不少。

    比方和人对峙的时候,不需要多犀利的言语,总归背脊得挺得直,身上的气势不能输。

    “不老不是老妖婆吗?”

    陷入黑暗的楼道突然亮了起来,沈听肆举着手电筒,手臂清瘦白皙,冷光泅在他轮廓鲜明的一张脸上,视线带着几分懒散的随意扫向睡裙打扮的房东。

    他低嗤一声,那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本领还在身上。

    “这满脸麻子哪能做妖怪。”

    “你谁啊你?”房东太太目光警惕,面对人高马大的沈听肆,她气势显然弱了几分,尖细的嗓音透着点慌乱。

    沈听肆掀着眼皮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房东太太,然后漫不经心错开目光,偏头点了根烟。

    “路见不平的人,看你欺负人小姑娘我不乐意。”

    话是对房东太太说的,沈听肆的目光却落在了云星身上。

    穿着单薄的白色碎花连衣裙,鼻头冻得红红的,眼底水汪汪一片,看不清楚哭还是没哭。

    “你这违章搭建你知道吗?”

    “我举报到市政你是要罚款的。没吓你,嗯?”

    “不信,我现在打电话?”

    房东太太打量了他一眼,显然被沈听肆这副样子给唬住了。他虽然穿的简单,模样也颓,可言语凌厉,身上那股犀利的气势瞧着就是不好惹的。

    房东太太挺了挺腰板,撂下一句话。

    “行,随你们怎么说,下个月搬走,我不租了。”

    啪嗒一声关门声震耳欲聋,空气中的微尘随之拍打而出,呛入鼻腔中有点发痒。

    沈听肆把烟灭了,抬腿一踢,将房东太太那包垃圾原原本本还到他们家门口,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他抬头望向云星,不自觉摸了摸鼻子,语气温和了下来。

    “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云星不大理解地看着他:“是我感谢你今晚帮我,怎么算你添麻烦?”

    沈听肆慢吞吞奥了一声,目光越过灯,低头盯着他们交叠在墙边上的倒影。

    他说话语气放的极慢,好似这样时间就会走向慢速度似的。

    “可是她说下个月不租给你了。要不然我替你找个房源?”沈听肆把玩着手里的车钥匙,语气又慵又懒,“刚好有个朋友欠我点钱,老说没钱还,拿你租金给我抵债行不行?”

    云星没绕过来:“你的朋友有空房子,然后还欠了你的钱不还吗?”

    沈听肆点点头:“是这么个情况。房子老城区,有点旧,但位置还不错。”

    云星啊了一声,在心里盘算着。

    谁知他突然俯身,突然拉近的距离,让他那张玩世不恭的脸突然就放大出现在她面前。

    沈听肆拉长语调,富有磁性的嗓音一圈又一圈在她心头荡起了涟漪。

    他说:“帮帮忙呗。”

    -

    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沈听肆撑着手肘靠在白墙面上,很有耐心地等着她答案。

    云星站在离他不远处,神情晦暗望着他。

    过了一会儿,她将雨伞挂在门把手上,起先迈开了腿。

    “雨停了,要去散散步吗?”

    沈听肆求之不得的事情,他唇边掠过极快的笑,伸手将兜里一直亮着的手机熄了,保持着刚刚好的距离跟在她身后。

    入夜,这座小城彻底进入了休息的时候。几盏昏黄的路灯尽职尽责地亮着,其余世界空旷,再无他人。

    云星看见了他停在楼下的车,仍旧是低调又内敛的深黑色,suv车型在窄□□仄的小区走道间显得很醒目。

    她轻声问:“你一直都没走么?”

    沈听肆楞了楞,随即漫不经心答道,“嗯,下来抽根烟。”

    云星哦了一声,不知道下文要说什么。

    她步子停了下来,身后的人像是有感应似的,随即也停了下来。

    云星出乎意料地转身,视线与他四目相对。

    她看见了沈听肆错愕的眼,漆黑的眸里闪过一寸希冀的光,随即又克制敛下,只是勾起唇角对她轻轻笑着。

    她问:“你在国外过的好不好?”

    很家常的一句问话,几乎每个久别相见的人都要轻飘飘的问上这么一句话,沈听肆却没出息地红了眼眶。

    他若无其事别过脸,想说一点也不好,想告诉她在美国,人生地不熟,每天除了上课就是被押着去医院。

    想让她多心疼他。

    可是怕她哭。

    所以他只是弯了弯唇角,道了句还可以。

    顺口问了句:“你呢?”

    云星耸耸肩,显然想到了刚刚的情景。

    “如你所见,不太好,不过这本来就是我平凡的生活轨迹。之前两年顺风顺水,只是借了你的光。”

    她说的坦坦荡荡,眉眼间云淡风轻。云星一直都明白,大学那两年沈听肆把她保护的太好了,教会她爱,教会她任性,以至于分开后的好一段时间,她还要一阵恍惚。

    后来想明白了,鸡零狗碎本来就是她生活中的绝大多数。

    沈听肆听懂了她的意思,他罕见的沉默下去,走到马路分岔口的时候,他又顿住了脚步。

    他低着头,眸光映着路灯白光,显得格外认真。

    “不管什么样的生活,都只是因为你是你,以前的那些美好也不全都是我带给你的光环。它们都是你自己认认真真缔造的记忆,如果你现在感觉有点难熬的话,那么我相信痛苦也只是刹那,白昼就在黑夜后。”

    云星猛然抬起头,眸光因他这些出乎意料的话而有所动容。

    他立在昏黄一片的路灯下,灯影拓下的轮廓挺拔又笔直,似乎还是昔日笑容不吝的少年,迎着风的衣角片刻也未曾改变过方向。

    沈听肆继续说:“我在很多时候,也觉得人生一片灰暗。可是后来转念一想,黑夜中也有璀璨的星星,于是那夜色也就不显得那样难熬了。”

    “星星。”

    云星不经意念出声,总觉得心里有根羽毛似的,轻轻在挠。

    “对,星星。”

    沈听肆跟着她又念了一遍,他声音低沉性|感,在这个不真切的雨夜格外呢喃,“我喜欢星星。”

    云星脸蛋蓦然发烫,心口像是被火烧一般。

    沈听肆半弯下腰,贴着她耳边道,“在许多瞬间,你也是我生命里一束值得追随的光。”

    “我将这束光命名为――独一无二的星星。”

    -

    在这个惶惶不知眠的雨夜,云星的眼眶再度湿润。

    她下意识拉开抽屉,想要取出那本陈年的日记,却发现那日记早就易了主。

    即使不用打开,日记本里的每一句话,云星都记得很清楚。

    收到同学录的那一天,她在日记本的封面上认认真真写了一句话。

    ――追随光、发散光、成为光。

    今天,热恋的少年站在她面前。

    说她是他独一无二的那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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