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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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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我抽空去了一趟医院。

    秦霜的身体已经基本康复,但精神却一直没有好转。

    我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她正坐在床上,怔怔地看着一处发呆。

    她穿着肥大的病号服,几乎把她身体完全套住,头发乱糟糟的,已经毫无光亮。

    我就那么站在病房门口沉默地注视着她,心口仿佛压住一块巨石,百感交集。

    诚然,我不喜欢秦霜这个人。但是,这样年轻的生命,绝对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走过去,轻声唤了她的名字,“秦霜。”

    她抬起头,眼眸之中异常空洞。她咧开嘴对我笑,笑得痴痴傻傻,“姐姐……”

    我倏而一僵。

    她不再看我,低下头,像个幼儿一样扯着床单往嘴里填。

    我伸出手将床单从她的嘴里拿出来,继而将她的头发理顺到耳朵后面。

    恰时门口走进来一个人。

    我转身,看到来人是秦霜的保姆。

    她看到我微怔,似乎有些意外,“蒋小姐,您怎么来了?”

    我如实说:“过来看看她,听说她的情况不太好。”

    保姆闻言叹了口气,“已经办理了转院手续,大概明后天就会将秦小姐转到精/神/病医院了。”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保姆走过来,端了杯水喂给秦霜。秦霜很乖,保姆给她,她就会乖乖地喝。

    我站在一旁看了会儿,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

    从医院出来,我没有立刻回家。

    大抵心绪有些复杂,我开着车,绕着g市转了大半个圈。

    大约在晚上七点半左右的时候,我才从省道掉头返回。回到家进门发现玄关的鞋架上多了一双黑色的男士皮鞋,我微愣,下意识问出来迎我的保姆:“严筠来了?”

    保姆说是,说严先生在下午六点左右的时候就来了。

    我扭头向客厅里张望了一眼,没看到人。保姆告诉我,说严筠在书房。

    我顺手将手里的坤包递给保姆,然后径直上了二楼,向书房的方向走去。

    书房的门没关,远远的,我看到严筠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高大的身体前倾,正全神贯注地批示着一份文件。

    旁边的窗户没有关,风吹进来,窗帘微微浮动,借衬着天花板吊灯的柔光,打落在地上一片阴影。

    我走到门框处驻足,漫不经心地倚着门框,“这里是我的书房,你倒是真没把自己当外人。”

    严筠头也没抬,呼吸声和纸张摩擦的声音之间,他说话的语气也漫不经心,“你我之间还需要分的这么清楚吗?”

    他顿了顿,又慢条斯理地补了一句,“还是说,你书房里藏了什么东西,是不能被我知道的?”

    我无声翻了个白眼。

    他翻过一页纸,用钢笔在纸张上面批示了几笔,“过来看看,关于[水云间]扩建的文件。”

    我继而迈步走过去。

    严筠将批示完毕的其中一份文件递给我。

    我接过扫了一眼,是有关[水云间]建筑面积扩建的图纸以及工程材料书。

    说起来,严氏集团早年是依靠运输业发家,要追溯到上世纪六十年代,运用于工地上的那种两个轮子的手推车,就是由严氏集团负责生产的。

    后来改/革开放,商业上也百花齐放,严氏集团便不再满足于单一的运输行业,转而大规模涉足了许多领域,比如房地产、酒店、餐饮、商贸等等等等。

    但唯一令人耐人寻味的是,即便涉足了各种领域的严氏集团,却从未涉足过酒/池/肉/林的娱乐场所。

    这其中的原因不得而知。

    只听说,严筠的爷爷是一位很正统的人,祖上就是名门,他骨子里面,大概就瞧不上这些不入流的行当。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

    如今严氏集团是严筠当家,严筠倒是对这些娱乐场所颇感兴趣。而当初我能够跟严筠勾搭在一起,很大程度上讲,也是因为严筠想拿[水云间]为严氏集团开拓娱乐产业试水。

    我仔细将文件看了一遍,前面基本都没什么问题,但在看到预算的时候,我微微愣了一下,“六千七百万?”

    严筠嗯了声,“怎么?”

    我用食指和中指敲了敲文件面,“灰土的比例是三七吗?材料费、人工费再加上一些杂七杂八的费用,少说也不低于七千万。你这整个六千七百万,豆腐渣工程?”

    严筠闻言笑了声,他撂下手里的另一份文件,抬眸看向我,“看不出来,你对工程方面还很有研究。”

    我不可置否,“做生意,如果不把知识扩展到各个方面,不等着被人坑吗?”

    他闷笑点了根烟,抽了一口,然后便让烟卷夹在指尖,只是任由它燃着,将空气内蓄满烟气,“这年头,标准只是一个框架准则,真正能一板一眼去执行的人几乎没有。这份文件,虽然存在一些偷工减料的问题,但整体是合格的,你可以放心。”

    我却不依,将文件卷成筒,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既然有标准的准则为什么不去执行?更何况这楼还是我们自己在用,万一因为质量不佳,后期出事怎么办?”

    严筠蹙眉,“别人也都是按照这种配比方式来做,怎么别人都可以,单就你不可以?”

    我面不改色瞧着他,“很简单,别人的房子我又不用。万一哪天地震了什么的,埋也是埋别人,又不埋我。”

    严筠微愣,半晌,忽然闷笑一声,“怕了你了,文件拿来,我改一下。”

    我继而将文件递给他。

    严筠拿起钢笔,在预算和相关材料配比那里龙飞凤舞地写了一些批示。

    恰时保姆敲门进来给我送橙汁,我接过喝了一口,保姆问我:“蒋小姐,您吃过饭了吗?”

    我说:“还没有。”

    保姆点头,“那我就连您的一起做了。”

    我嗯。

    保姆继而退出了房间。

    这一空档,严筠已经将所有文件批示完毕,又将一份名单顺着桌面推到我的面前,“[水云间]扩建之后,我准备成立一个董事会。这是名单,你看一下。”

    我捏着边角掀开四十五度,扫了眼。

    好家伙,董事会十个名额,有八个是严筠的人。剩下两个阿升和梁顺,虽然也被列进了董事会,但只有百分之三的股份,刚够及格线,垫底。

    这明面上,往好听里说,是严筠帮我把人都安排好了,我作为老板,就等着数钱。但实际上,这不等于把我架空了?

    我在心里挨着问候了严筠的祖/宗十八代,但面子上却依旧保持着笑容,“挺好的,就这样吧。”

    严筠的目光在我身上定格了好一会儿,“没什么意见吗?”

    我说没有。

    他似笑非笑,“可我怎么感觉,你方才在心里问候了我祖/宗十八代。”

    我吓了一跳,猜得还真准。

    他继而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不要怪我在你身边安排了这么多人,这都是为了帮你把[水云间]好好地经营下去。[水云间]早期涉/黑,内部并没有什么真正的人才。仅凭几个小混混,不可能将[水云间]发展壮大。”

    他又将另一份文件翻开,推到我面前。

    我有心顾了一眼,上面黑体加粗地写了几个大字:股权转让协议。

    我微怔。

    严筠继续翻页,那是严氏集团的股权转让,严筠亲自把严氏集团百分之三的股权,转移到了我的名下。

    这突然起来地馅饼令我顿时警惕起来。

    严筠是什么人?他的野心早已在g市商界一骑绝尘。从来都是他抢夺别人的钱,还没听说过,他主动把自己的钱往外让的。

    我半分沉默。

    严筠有趣瞧着我,“你这表情倒是让我很意外,给你钱不高兴吗?”

    我不动声色地将股权转让协议合上,语调没有半点起伏,“筠哥,明人不说暗话。我胆小,脑子也笨,你直接给我个明示,你这又安排董事会又送股份,什么意思?”

    严筠的神情悠闲散漫,慵懒得不成样子,“我注资[水云间]是以严氏集团的名义,你作为[水云间]的老板,自然也应该加入严氏集团。”

    我思量片刻,“但是,我进入你们严氏集团好像不太合适。”

    严筠饶有兴味地注视着我,“怎么不合适?”

    我说:“谁不知道你我的关系?说好听了是合作伙伴,说白了就是姘/头。我顶着个姘/头的名义进你们严氏集团的董事会,这是去当炮/灰吗?”

    严筠闻言单手撑着额头,臂肘膨胀拔起的肌肉像巍峨的墨色丘陵,雄浑壮阔,“姘/头?谁给我们下的定义?”

    我唔了一唔,没吭声。

    他蹙眉瞧着我,“你这一天天的,都是从哪里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词儿?”

    我依旧没吭声。

    他继而不耐烦地又将股权转让协议打开,“别矫情,让你签就签。这会儿签个股权转让协议都不敢,当初怎么敢拉我给你投资[水云间]?”

    我撇了撇嘴,“[水云间]是我自己的地盘,拉你注资我百分百赚便宜。”

    严筠一脸无语,嫌弃地瞧着我,“如果注资到最后变成吞并呢?”

    我片刻哑口无言。

    严筠闷笑,“就这点智商还给别人当老板。”

    我默了默,拿起笔,规规矩矩地在股权转让协议上签了字。

    恰时保姆打来内线,说饭菜已经做好了,请我和严筠下楼。

    严筠先一步起身,然后我紧跟在他的身后。

    保姆做了四菜一汤,都是我和严筠平时爱吃的。

    我亲自帮严筠盛了一碗饭,严筠接过,坐在我对面用餐,筷子触碰到盘中的食物,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他吃的并不多,没两口便放下了筷子。

    我问他:“饭菜不合口味吗?要不我让保姆重新做?”

    他从烟盒里抽了根烟,打火机“吧嗒”一声,一簇幽蓝的火苗蹿出,映衬着他白皙的面孔。

    他吸了一口朝一侧吐出,语气淡淡的,“昨晚约了几个客户应酬,喝多了,胃里有点难受。”

    我道:“那我让保姆给你煮碗面条?”

    他说不必,“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我又亲自夹了块鸡蛋放进他的餐盘,“人是铁饭是钢,胃不舒服也要多少吃一点。”

    严筠叼着烟卷,看向我的眼里浮现出一层浅笑,“难得你还会关心我。”

    我夹菜的手片刻停顿,“我什么时候不关心你了?”

    严筠只笑没吭声。

    我气不过,又将他餐盘里的鸡蛋夹出来放进了我自己的碗里,“不吃拉倒。”

    严筠瞧着我这一动作挑了挑眉。

    我继而低头扒饭。

    良久,我碗里的鸡翅突然被人用筷子夹走了一根。

    我下意识抬头去看严筠。

    窗台迷离的剪影与他身姿重叠,棱角分明地脸庞被头顶天花板撒落地光晕镀了一层金。

    他倒没看我,只侧脸的弧度,柔和而深邃。

    我说:“你不吃盘子里的,干嘛非吃我碗里的?”

    他嘴角弯了弯,却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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