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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 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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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执寅的背影依旧坚若磐石, 毫无波动,刚才那句话像是没有传进他的耳朵里。

    但她知道,陆执寅一定是听到了, 迟疑不决的转身, 还有他拿着食物微微停顿的双手,都暴露了他此刻内心并没有表明那么平静。

    “你听说什么了?”

    过了一会儿,陆执寅语气才恢复如常, 不动声色地这么问。

    “我知道你曾经考上检察院, 后来又放弃了。”她非常不解,“为什么?”

    陆执寅身上藏着太多秘密,他将过去隐藏在苏曼看不到的地方,偶尔被掀开小小一角,她窥探得到的,都是与她有关。

    也正因为与她有关,才能鼓起勇气问。

    “没有为什么。”他回答的轻松, 又好像十分不在意。

    “可我记得你说过, 当检察官是你的梦想。”

    像陆执寅这么执着的人,对于梦想,怎么可能说放弃就随便放弃了。

    梦想?

    陆执寅的背影在空气中凝固了几秒, “是吗?”一副不太记得的语气。

    有人会忘记自己的梦想吗?苏曼自己没有什么很深刻的梦想, 就连学法律也是当年受了陆执寅的影响,胡乱随便填的。

    任何人都有可能放弃自己的梦想, 但她知道陆执寅一定不会。

    “再说, 小时候想的长到了不一定还觉得对。以前觉得当检察官好,长大了不一定还这么认为,更何况做律师能比当检察官挣更多的钱。”

    做律师的天花板很高,只要做得好, 像陆执寅这样的,年纪轻轻,不仅身价不菲,更是名声地位都有。但是做检察官却要清贫许多,是个终身使命感都很强的职业,成为一名好的检察官,注定无法挣太多的钱。

    “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问题有点好笑,陆执寅还是回答她,“有了钱相当于有了选择,揪可以拒绝一些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这两句话有点没头没尾,她下意识的就问,“谁能强迫你做不愿意的事情啊?”

    在听到“强迫”两个字以后,看似不经意,但他周身气场还是冷漠了很多。

    不过一瞬间,他就已经恢复如常,仿佛刚才是苏曼的错觉。

    他回头朝她深深地望了一眼,勾着唇角,扬起个弧度,只不过这笑容有种隐隐的恶劣。

    不经意看不出来。

    “公主殿下。”

    这猝不及防的一声,叫得苏曼猝然地脸红。

    他转过身牵着整个人向苏曼倾斜,靠过来略带玩味说:“作为一个社会上的打工人,被强迫做不愿意的事情很正常不过。”

    “公主殿下踏上社会这么长时间,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知道?”

    苏曼被他逼近,向后缩了缩。

    脸上有点挂不住,还有点难堪:“你别叫我公主殿下”

    自己这种“打工人”跟陆执寅这种可不一样,她出在这个行业的低端,属于一直被压榨,可谁敢压榨陆执寅?

    这么一比较,她理直气壮起来:“我当然被社会毒打过,但你能一样吗?你是合伙人,又比我厉害这么多,谁能毒打得了你?”

    陆执寅突然笑着向伸手,苏曼望着他的手掌慢慢抬向自己。

    顺着耳边,划过肩膀的弧度,后落耳垂被突然捏住。

    “公主殿下说得对,我这么厉害,要是保护不好你,还让你挨社会的毒打,岂不是太失败了。”

    苏曼被他捏的眯眼往后,表情惊奇,“陆律师,你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一直毒打我的人是你吧?”

    她可是记得明明白白,陆执寅一见面是怎么让她下不来台,怎么在君衡面试会上给她脸色看,做助理的时候,不给人权,让她加班,骂她做案子不带脑子。冲动,天真,人性,没有一点律师的基本素质。

    她掰着手指,一项一项地数给他听。

    “哦?”他挑眉,一副千帆过尽,他不记得的样子,“我对你的能是毒打吗?分明是爱的教育。”

    她内心呸了一声,“你可真不要脸。”

    男人低笑,转身将烤好的一盘肉用瓷白的碟子装着,慢悠悠的端过来。

    “行了,公主殿下原谅我,我赎罪行不行。”

    面前的烤肉色泽金灿,肥瘦相间,薄如蝉翼的肉片,还滋滋啦啦地冒着油香。

    “赏个脸吧,来尝尝,第一次做,不知道好不好吃。”

    “第一次做?”她是不信的,第一次烤肉居然就有这手艺,简直像是胎里带出的技能似的。

    “不信?”他眼神带勾似的,视线往拉,似笑非笑地瞥着她 ,“有机会让你见识见识我真正的手艺。”

    ——

    作为一个合格的等着被投喂的四肢不勤的干饭人,苏曼被喂了整整三大盘肉。

    吃到最后吃不下,又不好浪费,于是把碗里的每一片肉都包进绿叶菜里,再亲手递给陆执寅。

    “你这么辛苦,多吃点。”

    陆执寅的吃相比她斯文许多,虽然来者不拒,但慢条斯理。

    等到终于解决完自己面前的,苏曼终于松了口气,摸着肚子,准备拿纸巾擦手——

    适时面前又推过来一叠,不大不小,不多不少,一盘。

    陆执寅的行为告诉她,她这个免费卷肉机器,他还没用够。

    她劝降:“你大晚上吃这么多不好吧?”

    他不接招:“吃完就打算不认账了?”

    这句话潜台词是,你吃饱了,可我还没被伺候够。

    她心里呵了一声,即刻起了恶趣味,迎上陆执寅那略带挑刺的英俊脸庞,她笑眯眯地拿起一片绿叶菜,然后拉过面前的盘子,数了数,正好六片肉。

    当着陆执寅的面,一片接着一片的叠好。

    六片肉叠起来的高度,捏在手里沉甸甸的,苏曼仔细用绿叶菜包裹好之后,递给陆执寅。

    他挑了眉峰,连带着眼下浅浅的目光,都变得木然,没被苏曼的举动惊到分毫。

    “吃吧。”她捏着烤肉,假模假样,“特地为你制作的,虽然厚,但代表的是我的心意。”

    面对苏曼的整蛊,陆执寅低头扫了眼前,眼皮都没抬一下。

    然后向前,张口,咬住。

    苏曼意外地瞪大眼,没想到陆执寅还真接她这茬,下意识就要收回手,但陆执寅先她一步,握住她的手腕。

    大意了。

    她动弹不得 ,只好就着原先的姿势,喂他,两人的间距,越缩越短。

    指尖有意无意,碰到陆执寅的嘴唇。

    他吃的不快,不慌不忙,但极其考验苏曼的心理素质。

    “你吃完没,快放开我。”她抬高音量,有些气急。

    本来是想戏弄他,没想到反调戏了。

    在他眨也不眨目光的注视下,苏曼的气势渐渐弱了,她努力抽手,眼神也错开,“我错了,不该戏弄你,你放开我。”

    用完最后一口餐,陆执寅才放开她,慢条斯理的擦手,眼里戏谑更重。

    好像在说,就这胆子,还敢调戏我?

    苏曼瞪了他一眼后,拿起衣服,起身回到房间。

    然后在洗漱间待了好一会儿,她才清醒过来,红扑扑的脸,热意还在。

    这种感觉很奇怪,她从心底里,对陆执寅的亲近并不感到不反感。

    面对他靠近的熟悉气息,激起了某种战栗。

    直到临睡前,熄了灯。

    她那股狂跳的心才慢慢冷却下来,后知后觉地想起今晚的目的。

    问不清楚睡不好。

    “你睡了?”

    “没。”

    “今天晚上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什么问题?”

    “为什么会放弃当检察官。”

    “你这么喜欢猜我的事情,不妨再猜猜。”

    她当然都猜过,而且脑海里还有很多想法。

    只不过有些想法,陆执寅不说,她不敢相信是真的,怕自作多情。

    “是因为我吗?为了让我顺利上大学,但又不想让我知道你是资助人,就在法学院里设了苏陆奖学金。这是很大一笔钱,如果不做律师的话,你没办法做到。”

    苏曼说完,望向看不见的空气,耳边久久没有传来回应。

    久到以为他不会回答了,轻轻地转个身,准备睡去。

    清明丝毫听不见任何睡意的声音,响在耳边,他说:“没有我做不到的事情,就算不做律师,我也能养得起你。”

    “安心睡吧。”

    苏曼睁开眼望向他说话的地方,朦朦胧胧地,她看出他躺下的轮廓,很直挺,像是一个松树被压倒,但是没有被压弯。

    她伸手,轻轻地勾勒着那道轮廓。

    “别胡思乱想。

    她不用说,但陆执寅知道她心头压的是什么。

    如果为了供她上大学,他不得已去做了律师,她的内疚恐怕会更重。

    “嗯。”

    “苏曼,在此之前我想过很多种办法,怎样才能让你跟我在一起,我千方百计,万般设想,但唯独没想过要用愧疚。”

    那些因为上一辈,积压于她心里的重负,在陆执寅的话音下,全部都被轻轻地弹开。

    从今天往后,如果有一天她决定爱上陆执寅的话,那她的心一定会是轻盈的。

    只有轻盈的爱,才容易被接纳和包裹。

    这次来淮城的行程很短,第三天一早,他们便准备启程。

    来的时候不紧不慢,走的时候就显得有些匆忙。

    早上,苏曼还没起来的时候,隐约听到陆执寅在外面接了一个电话。声音压的很低,但从寥寥的几句话当众,应该是出了什么事。

    吃完早餐,她收拾好行李,从阳台的玻璃窗往外,看到陆执寅表情严肃握着手机正对着那头说些什么。

    门被人从外面推进来,他望了眼收拾好的行李,“咱们待会儿吃完早饭就走。”

    看来是急事,她看着刚摆好的早餐,“要是赶时间的话,我们拿着车上吃。”

    陆执寅坐下,伸手带她。“不急这一会儿 。”

    苏曼没反驳,不过吃饭的速度加快了多少。

    吃完饭,两人下到负一楼的停车场,快走到车前,由远及近地响起一阵车鸣。

    很快一辆白色的奥迪开到了两人的跟前。

    车窗摇下,陆敏婕的脸从车里露出来,她指了指后备箱,“给你们送过来了。”

    “什么?”

    苏曼疑惑的看向后备箱,陆执寅径直走过去,从里面拿出一个笼子状的箱子,隐隐约约听到里面有嘤嘤嘤的声音。

    “安全送到,我还得赶回去上课,就不送你们了。”

    陆执寅朝她招手,“有空回江城玩。”

    陆敏婕潇洒摆手,车很快就消失在视野里。

    苏曼循着细微的声音蹲下,看到被罩住的笼子里有条黑色看不见脸的小狗蜷缩在里面。

    “咦,有条小狗哎,陆老师送狗给你干什么?”

    她蹲在地上,稀奇的往里面,里面的小狗听到她声音后慢慢转过身。

    在看清它的模样和脸上的毛色后,苏曼:“这条狗怎么有点眼熟?”

    一人一狗同时发出声音。

    “巴扎黑?”

    “汪汪汪!”

    “这不是我们宿舍楼下养的流浪狗吗?陆老师怎么会送给你啊?”苏曼一眼认出后,便欣喜地打开笼子,巴扎黑一开始看到她还很警惕,等到熟悉她身上的味道后,摇着欢快的尾巴,从笼子里走出来,还在她手上蹭呀蹭。

    陆执寅,“回头再跟你解释。”说着把笼子提起来,苏曼抱着狗跟在后面,“咱们能把它带回去吗?”

    陆执寅将笼子放在后备箱,望了眼被她抱在怀里的小土狗,笑得很好看:“我千里迢迢的来,可就是为了它。”

    又是一个惊喜,苏曼忙抱着狗上车。

    回去的路上,陆执寅开着车,手机一直在振动。

    她有意无意的望过去,在心里感慨,去淮城的这两天,对陆执寅来说不亚于是忙里偷闲。

    现在人还没回去,就已经开始被催了。

    可能是陆执寅电话一直没打通,很快,苏曼的手机也跟着振动起来。

    屏幕上跳出一条短信,赵楠:【你知道老板在哪吗?十万火急!】

    她老老实实地把短信读给他听,“赵楠好像找你有急事啊。”

    陆执寅:“你回她,我在回去的路上了。”

    她编辑短信认认真真的回过去,“出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陆执寅说:“沈樱接受电视台的采访,里面有些言辞被刻意剪辑,引起了社会舆论争议,对所的社会形象影响很大。”

    她连忙拿起手机,很快就在律所的群里看到了陆执寅说的那个剪辑视频。

    视频里沈樱穿着一件浅紫色的西装外套,白色的半高领做内搭,妆容打扮像是陈彦松去采访是苏曼但被沈樱截胡的那次。

    她把视频点开,从头开始看。

    视频播放明显不连贯,中间像是是被人剪辑过的,沈樱的言辞听起来也非常犀利。

    “即使是受害者,就算交出去的租金被公司卷跑了,但还归继续还名下微众银行支付给蜗居的贷款,否则就会被起诉,进入黑名单,成为被执行人。”

    剪辑完之后的视频简单粗暴,完全忽视视频里给租客提出的建议,全网流传的都是黑心律师的法律建议:“受害者不仅是受害者,还要替暴雷的蜗居公司兜底,替他们偿还向银行借的钱。”

    偷换完概念之后,呈现出的沈樱采访完全是站在广大受害者的对立面,立刻引起无数声讨。

    更大的波澜是,沈樱的采访是作为君衡所执行合伙人,头衔十分有噱头,说出来的话又如此跟民意唱反调,瞬间就引起了舆论反噬,仅仅十几个小时的功夫,这条视频就播放过百万,底下的留言更是骂得不堪入目,什么黑心律师,没良心,跟坏人同流合污,不怕有命挣钱没命花,出门横死

    连带着,就连君衡所都跟着被骂,可以说社会形象和评价度简直低到了极点。

    苏曼内心嘁嘁,第一次发现网曝居然离自己这么近。

    “打电话给赵楠。”陆执寅说。

    苏曼连忙用自己的手机拨过去,然后上前递给陆执寅。

    “你拿着。”

    他眼神未转地开车,一路疾驰。

    电话很快接通,苏曼从来没听到赵楠的声音如此慌张过。

    “苏曼,你跟老板在一起吗?你们在哪?他电话怎么一直打不通?现在所里快乱套了”

    赵楠上来三连问,苏曼看向陆执寅。

    “听我说——”

    赵楠一听到他的声音,瞬间嗓音带着哭腔,“哇——老板”

    “我在开车。”

    赵楠不敢分散他的注意力,立刻收回,长话短说,“沈樱的言论经过人恶意剪辑,现在已经在网上传开,市司法局,律协都让我们尽快作出工作报告,汇报此次舆论事故发生原因,还要整顿所里律师的执业风气,我们所在处理蜗居这起案子,到底有没违法失职行为。沈樱被网曝到不敢出面,杨所跟媒体打了招呼,答应尽可能快的协调我们召开公开会,但是公开会的露面,杨所说”

    “说什么?”

    赵楠停顿了一下,“说要苏律师来做汇报。”

    “要我?”苏曼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呢?

    “是,杨所考虑说,苏律师之前在所里见义勇为,救了跳楼的租客,以这种正面形象出现在公众场合,是挽救所里这次公众信任危机的最好人选。”

    陆执寅一口回绝,“不行,这件事等我回所里再决定,现在不要公布。”

    赵楠支支吾吾:“杨所不知道你俩在一块,你这两天没来就算了,苏律师也没来,而且没人知道你俩的行踪,杨所说要让缺勤的苏曼回来,将功补过。”

    缺勤跟这件事比起来,功过哪能相匹衡。

    “那个老板,你们去哪了?”

    苏曼有点心虚,“我们”

    “先挂了。”

    还没等苏曼想出理由来,陆执寅已经堂而皇之的摁断了电话。

    苏曼坐回位置上,一颗心七上八下。

    她怎么可能代表君衡主持公开会呢?

    她一个实习刚转正没两年的小律师,机缘巧合救了刘童,接了他的案子,处理了几起纠纷。

    怎么就

    “你别紧张,关于开新闻公开会发言这件事,我不答应,就没人敢让你去。”

    “嗯,我只是有一点点紧张,没事。”

    陆执寅看了她一眼,“有我在,你就有底气跟任何说不。”

    苏曼明白他的话,这种时候,说不感动是假的,哪怕陆执寅以前再怎么剥削她。

    在这一刻,苏曼都原谅他了:“谢谢你保护。”

    陆执寅:“发言人不好做,全程直播,有记者现场现场临时提问的环节,一旦说的不好,可能会让人抓住更大的把柄。”

    “连你都能被搭进去。”

    “再说,这件事不是因你而起的,没人有资格要你来收拾烂摊子。”

    苏曼发现,任何事情只要有陆执寅在,这件事就会有产生一股魔法。

    他的三言两语,就抚平了苏曼心中的忐忑。

    “任何事情,只要有你在,好像都会变得很容易。”

    “林月珑的案子也是,我在广州的时候,明明已经把事情搞的一团糟了,可你最后还是用你的办法摆平了。”

    “刘童和那些租客的事情也是,我虽然分析起案情来头头是道,但是最后避免他们流落街头,让房东接着租房子给他们的仍然是你。”

    她望了望外面的天空,又看了眼眼前的陆执寅,好像两者在她心里,没有太大的区别。

    有天空在,就说明事情还没塌下来。

    有陆执寅在,就说明她是被保护。

    “陆执寅,这次我想自己试试,换我来保护你,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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