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宾馆隔音不好加上睡眠轻, 早上六点不到,苏曼就被隔壁洗浴间的水声给吵醒。勉强睁开惺忪的睡眼,她慢腾腾地从床上坐起来。
不间断的噪音像是在她脑海里上了一条马力十足的发条, 吵了足足有四十多分钟。
最后终于认命, 她闭着眼起床,慢腾腾地踢着拖鞋去洗漱。
哗哗的水流声里,时不时地夹杂着几声震动。
她垂眼, 望向了洗手台上嗡嗡作响的手机。
看了两秒, 移开眼神,并不打算理会。
语音的振动声消失,紧接而来的是几条短信。
“十一点一刻到机场,别乱跑,我去找你。”
隔了两秒,又跳出来一条:“听话。”
苏曼扯动嘴角哼了一声。
听话?
陆执寅拿她当什么?离开他就什么都不会的实习生吗?
望着镜子中的自己,不由地想起刚做实习律师那会儿。
她一开始工作的律所, 是个小所但案子多, 执业律师忙不过来,就时常让实习律师做一些出远途的苦差。
实习的一年里,她走过十几个省, 40多个城市。
甚至跨越过半个中国 , 只为了调取一个被告的居住信息,或者查询一个银行账户。
没想到在吃过这么多苦后, 她居然还会被陆执寅当成温室里的花朵一样, 什么都不懂。
苏曼垂落的眼神,不悦很快过去,慢慢凝成一股倔强。
简单洗漱收拾后,心下便有了打算。
至于怎么调取证据, 来之前她已经想好了。虽然风险很大,但她也愿意试一试。
做律师这行,不乏小心谨慎的,但大多数都是撑死胆大饿死胆小。
在进君衡之前苏曼在以前的小所里,倒是学了不少旁门左道,以前她将这些统称为“生存技能”
自从进君衡那天起,她这些风险很高看似又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就不敢再用了。
原因无他,这些小聪明只会让她在陆执寅面前自惭形秽罢了,那些手段在君衡面试的第一天,她就被陆执寅敲打过儿。
将手机调成静音,她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
来广州之前,苏曼先从淘宝上的盗版卖家那里订了一大批货,足足有一百多件。
林月珑现在最火的那套设计款小夜灯正版价格是388元,淘宝盗版价格是138元。
有点可笑的是,明明是盗版的,但商家却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在产品首页上写了——
“正版,假一罚十”几个字。
将订单截图打印出来后,她联系了之前就预约好的货车。
11月份的广州天气还很不错,湿润温煦的海风,吹得人皮肤舒展。
住的宾馆门口,栽着两棵又高又粗壮的芭蕉树,苏曼站在树下,穿着白色的卫衣,背着双肩包,满脸失魂落魄的样子,像足了一个创业失败的大学生。
面包车到了门口,苏曼大步走到车前,“师傅,师傅,我约的车。”
听她操着外地口音,司机扫了眼她身后的货物,“送去哪?”
“这个地址。”
司机眯着眼看了一眼,“这地方不近呐,那片都是工厂,小姑娘你一个人去那干嘛?”
苏曼实话实说:“买到了一批假货。”
说着从包里拿出事先买好的烟。
接着说道:“那商家卖假货还把我电话拉黑了,我要去维权。”
或许是看苏曼年纪不大的样子,司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咧出被烟熏黄的牙嗤声一笑。
“维权?小姑娘,你知道你要去的那个地方专门是做什么的?”
苏曼装作不懂的样子,“做什么的?”
司机拉长语气:“那片儿啊,专门做打样的。”
打样就是盗版,一般做这行的都这么说。
见苏曼面露不解,司机继续道:“你一个小姑娘,跑那儿去维什么权。”
上下打量着一番,“是去羊入虎口。”
苏曼问:“那个地方专门做盗版,也没人管吗?”
司机呵呵一笑,像是笑她天真:“谁管,倒是有不少像你这样被骗的过来找说法,可人家都有专业的律师,要什么文件都能给你到找出来,就连报警,人家律师也能客客气气地陪你去一趟警局。”
“小地方的人谁懂什么叫盗版,有钱挣就行。”
还有律师?
巧了,自己也是。
没想到这些生产盗版的,还会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
苏曼在心里给自己打足了气,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调查出点真东西,这趟她是肯定要去的。
不管前面有什么。
生产盗版灯具的这个工厂规模不小,落款的地址是销售或者售后部门之类的,所以并不在厂区里面,相对靠近外面的马路。
苏曼走到门口后,心里没底,又折回来,叮嘱两个师傅:“师傅,过半个小时候我要是还没出来,你们就打我电话。”
“要是电话没人接”
“你们就帮我报警。”
两个师傅面面相觑,吸了一口烟,呛着老烟嗓子问:“小姑娘,你放心进去,我俩就在这儿等你。直到你出来。”
苏曼没再多说话,再三叮嘱,要是她没出来就赶紧替她报警。
说完,就揣着包裹,进去了。
苏曼最先找的这家企业叫瑞星制造有限公司,规模不小,资产也有好几千万。
除了公司,瑞星名下有一个服装工厂和好几个淘宝店铺。
其中一个淘宝店铺里卖的就是仿制林月珑设计的灯具,多达十几种,销售额高达五六百万。
这家公司从表面上看着并没有特别,苏曼之所以注意到它,是因为赵彦借款合同中有一个第三方担保叫“瑞亨制造有限公司”。
而这个瑞亨正好就是瑞星名下的全资子公司。
做律师,靠的就是敏锐感,这些零零碎碎信息的一串起来,苏曼真还就把它连成了线,得出一个结论。
这个制假售假的瑞星公司,恐怕跟赵彦也有关联。
至于其中关联是什么,这就是苏曼这次来的目的。
售后中心在13楼,苏曼径直上去,她今天的装扮不是很职业,平底帆布鞋和牛仔裤,像是刚毕业的女大学生创业。
一进门,左边是张桌子,从桌子往下卡,能看到坐着的两个人影。
前台见她进来,冷不丁地出声,“你找谁?”
苏曼表面镇定,随后将订单拿出来,作出一副上门维权的样子:“我是过来退货的,上个月在你们这里进了货,被顾客投诉是盗版。”
见苏曼是过来退货的,前台没有一丝惊讶,估计是见多了这种。
朝走廊指了指,“往前走,第三个法务办公室,你去那登记,排队吧。”
维权需要登记,排队?
这是被多少人找上门维权了。
苏曼没想太多,按前台说的地方,找到了办公室。
一进门,里面传来斗地主的声音。正对门的是一张办公桌,桌旁边杂乱地堆放着几个箱子。
桌后面隐约能看到后面坐着一个锃亮光秃的头顶。
敲门声终于让那颗卤蛋般光滑的头顶,从桌子上前抬了起来。
不算标准的普通话,带着一丝烫嘴的虾滑感:“你找谁?”
苏曼说明了来意是来退货,她不动神色地四处看了看,“我在网上买了一批灯,放在店里卖的时候,被人举报是盗版,我要退货。”
“还有要赔偿,你们广告上写着假一罚十,我要退十倍的货款”
斗地主的配乐为两人的谈话伴奏。
“光头男”端起手边的玻璃杯,喝了一口茶,吐出一片绿黄的叶子。
应付起“维权”的人,似乎是得心应手:“退货可以,赔偿,不行。”
“你们的货都被人投诉了,广告上写着假一罚十。”
“谁说我们生产的是假货?”
“小姑娘,我告诉你话可不能乱说,我们是正规厂家,是有正版授权。”
苏曼心里冷笑,要是有正版授权,卖这么低的价格,恐怕连版权费都赚不回来。
她心平气和地听着,并没有戳穿,“你们要是正版的,怎么会卖这么便宜,比官方定价还低三分之二。”
“光头男”端着茶杯,没有正面回应苏曼的质疑,而是说:“我们有自己的版权渠道,绝对保证是正品,你们从我们的渠道拿货,就算被人举报,拿去检验也是真的,我们不怕的。”
虽然对方话说的很肯定,但苏曼明显是不信的,沉思两秒后,转而问:“就算你们是真的,你们价格定这么便宜,我怎么能相信东西就是正品。”
“光头男”见苏曼不依不饶的样子,似乎有些不耐烦:“都说了,我们有授权。”
苏曼不以为意:“不可能,原版厂家怎么可能给你们这么低的价格授权,难道让你们去搞倾销。”
“要是给你们低价授权,那些正版网站还怎么活?”
“光头男”似乎对苏曼的话很不屑:“我都说了,我们的渠道跟他们不一样。”
光头男说这话时候的表情,太过言之凿凿,就连苏曼都有点开始相信,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授权。
想到这里,不禁开始怀疑,难道之前她的调查方向有问题?
这些东西不是侵权产品,而是正品?
可这样也说不通,林月珑提交的证据材料里面有公司的所有正版授权商家名单,她并没有看到过这家名字。
这里面到底是哪不对?
或许见苏曼一个小姑娘,看着没什么威胁,“光头男”放下茶杯,转身走回到桌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绿皮盒子。
打开盒子后,从里面拿出一张授权书。
如果刚才是怀疑,那么现在,事实已然被眼前的这张授权书完全证实了,虽然她不知道这家公司为什么没有在林月珑给的授权名单里。
或者说,为什么林月珑不知道,给过这家公司授权。
那么真正给授权的是谁?
如此重要的证据,她下意识地想要看的更仔细,拿出手机。
“光头男”却先她一步,将手中的授权书收回。
声音也随之加大,一改刚才的态度,怒斥道:“你干什么?”
虽然男人的动作很快,但苏曼已经拍下来了。
她不动神色地将手机关掉,放回口袋:“没干什么,我就是想看仔细点,谁知道你的授权是真是假。”
“万一你骗我,回去再有人举报我店铺卖的东西是假货,我找谁说理去。”
然而“光头男”却不听她的这套说辞,而是警惕地看着她的口袋,语气里充满警惕,“刚才你是不是拍到了?”
苏曼故作镇定,“没有呀,你抽的那么快,谁能拍到。”
“光头男”脸一拉,眉头一狰,瞪圆的双眼,霎时变得凶神恶煞。
“把手机给我。”
苏曼面对这么个人高马大的,身强力壮的男人,心底忍不住发怵。
她环顾了下四周,虽然她距离门口很近,但这个房间太小了,如果她有逃跑的念头,肯定会加重这个光头男的怀疑。
索性,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边掏出手机,“手机给你就给你。”
“光头男”没想到她这么配合,倒是一愣,随后接过手机。
“解锁。”
苏曼的手机是指纹识别,也有密码输入。
“那你转过去呀,难道还想看我密码?”
听她说要输入密码,光头男往后退了一步,但仍然紧紧地盯着她的手,“万一你偷偷把图片传出去了。”
他倒是不傻。
“我的密码一共六位数。”
“所以,你可以看着我手指在屏幕上点六下不就行了。”
“光头男”想了两秒钟,大概提不出什么反驳的意见。
“我会看着你的手,只能点六下。”
苏曼拿回手机,忍不住心跳加快。
那份授权一定有问题,不然光头男不会这么紧张。
她一共有六次机会,用手指在屏幕上操点手机。
余光扫了眼距离,她将手机抬起,往上竖了竖,颇为防备:“你不许偷看我密码。”
“光头男”眼神有点鄙夷,但依旧盯着她的手指。
第一步,用指纹解锁。
第二步,点开微信。
跳出来最上面的是陆执寅早上发给她的短信,一共三条,她都没有回复。
犹豫半秒,第三步:她点开陆执寅的对话框。
第四步,点击图片。
第五步,选中。
第六步,发送。
第七步:关掉手机。
“你在干什么!”手中的手机,已经在第七步之前被人夺走了。
光头男也意识到自己被苏曼给耍了。
他气急败坏地夺过手机,想要看,发现手机居然被关了。
气的将手机一把摔在地上,瞬间变成四分五裂。
苏曼淡定地看着他,脸上没了刚才的半分怯懦。
光头男生气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苏曼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过来问他:“你们的授权书是哪来的?”
“光头男”当然不知道授权委托书是哪来的,他原先只是厂里的保安队长,冒充是公司的“法务”,大概是他长得通体黑壮又五大三粗,之前吓跑过不少来维权的人。
光头男以往很少遇见有难缠的,只要他虎起脸,吓唬一通,百试百灵。
今天也是一时大意,把授权书拿出来,给苏曼。
没想到却遇上一个骗子。
“光头男”虽然不知道那张授权书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每次领导过来都要检查,仔细强调不许拍照,不许复印,不许传出去
他也意识到,照片一旦被苏曼传出去,捅出来的篓子是有多大。
跟“光头男”躁动不安相比,苏曼则显得淡定许多。
面对一个盛怒的男人,但现在的处境显然比她一开始想的要危险。
但意外拍到了授权委托书,这份证据,比她预期的收获要更大。
无外乎两种可能,授权书是真的,那么公司谁给的授权,就是这起侵权案件的幕后主使。授权书是假的,那么她也能把这个窝点给端了。
不知道陆执寅看到她发的照片,会不会惊讶。
对她的看法应该会有所改变吧?
起码不会认为她是一无是处,毕竟她找到了这个案子的关键线索。
苏曼的淡定让光头男更加恼火,他死死地盯着苏曼,一双眼因为生气变得通红。
“你这个骗子,贱人!”
不知想到什么,光头男随后转过身去,弯腰蹲在一旁的纸箱里翻找。
苏曼找准这个机会,起身,拔腿,开门,一路狂奔。
“你给我站住!”
“给我拦住她。”
顺着来时候的路,苏曼一轮狂奔到门口,前台的小姑娘,看着她,似乎有些犹豫。
苏曼趁着她愣神的功夫,飞快地打开一旁的玻璃门开关,顺着缝隙钻出去,随后一路往外狂奔。
保险起见,她走的楼梯,速度快到两条腿像是上了发条,全凭借惯性往前冲。
面包车师傅果然没有食言,还在下面等她。
“师傅师傅,快走。”
一上货车,连气都没喘匀,苏曼立刻让司机开车。
一路上有惊无险,总算是到了酒店。
从车上下来,才想起来刚才手机被摔了,包里没有现金。
她一下变得有些难堪,刚才让司机开了一路快车。
“师傅,我手机丢了,钱”
“没钱?”
“不是没钱,我”
她下意识地想到了陆执寅,他今早说十一点多到机场,算时间,他的飞机也该落地了。
糟了,要是陆执寅下了飞机肯定就会看到她发的照片,八成是会打她电话,一定打不通。
她有点庆幸,昨晚自己把宾馆位置发了过去。
“我有个朋友,过会儿来找我。”
司机倒也跟她聊的熟了,没怀疑,点点头。
日光炽热,苏曼坐在酒店门口的台阶上,心里的鼓点似的在跳。
刚才的那一腔孤勇气,早已泄了个干净。
幸好刚才没想那么多,只知道拔腿就跑,谁知道光头男从箱子里拿出来什么呢?
刀、绳子,还是什么凶器,每一样都不是她能抵抗的了。
运动过后的后遗症,大概就是眼前会出现幻觉。
跟北方不一样,十一月,广州的日头依旧烈的人眼睛睁不开,但苏曼还是从眯着的视野里,看到了背光走来的陆执寅。
那一刻,苏曼觉得刚才似乎有点抽抽的心脏,也被一种神奇的力量给抚熨平了。
她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劫后余生的笑容。
看到他第一眼,苏曼想的是自己把这么重要的证据交给他,陆执寅一定很开心。
“陆”
等人走近,苏曼脸上的笑容僵住,就连脱口而出的名字,也梗在了喉咙里。
看得出来,陆执寅这趟出来相当匆忙,跟平日里一丝不苟的精英装扮相比,他今天并没有打领带,一向熨帖精致的西装,也被奔波的行程折了几道痕印。
凌厉的气势随着他脸上一夜冒出来的青色胡茬,变得愈发逼人。
一开始苏曼本能地向前后迎他,见到他脸上的表情后,气势压迫之下,她又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大概是这一步,让陆执寅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
随后强势不容拒绝地伸手,将眼前意欲退缩、躲避他的人往前狠狠地拉了一把。
苏曼站在楼梯上,被她握住手臂,往下踉跄了一层。
然后以一种无处可逃的姿势,撞进了陆执寅的怀里。
她听到了一颗心脏,以焦急的的频率撞动在胸腔里,随后安然地落下。
以前上学的时候度过一句比喻,叫心中像有一块石头,重重地落了地。
她向来心大,心里装不了石头,对这句话没有体会。
但现在,她听到了陆执寅心里的那块石头,落在胸腔里的声音。
听起来虽然沉稳心安,又带着一丝怅然。
她抬头看着陆执寅,眼底的倒映出的是她从前从未见过男人的样子。
他下巴上的青色胡茬,围在薄薄的唇周,显得吐出来的话,有种沧桑感。
“你去哪了?”
他隐忍着怒火,一路都在不安地想要宣泄,无处可放的担心。
但这所有的感情加起来,都在看到苏曼安然无事时,泛起来的轻松让他安心。
她以为陆执寅看到她拍的证据会高兴,起码有了那张照片,这起侵权案就从原来的知识产权侵权,变成了林月珑丈夫个人的,隐匿转移公司财产,严重点可能还会涉及到刑事责任。
但实际上,陆执寅好像对这份证据,并没有什么兴趣。
“我出去找证据了。”
苏曼下意识地隐瞒了刚才那段惊心动魄的经历。
陆执寅盯着她,目光虽然淡淡的,她却感觉有一千斤重。
司机在旁边看了有一会儿,咂摸着嘴,猜出来了这两人的关系。
隔着车窗,决定解救一下苏曼。
“嘿!兄弟,你就是小姑娘等的男朋友?”
“她车钱还没付,你要不要结一下?”
陆执寅的严重情绪很快就掩饰的很好,听到“男朋友”两个字后,他低头,多看了苏曼一眼。
他将手机递给苏曼,“结账去。”
苏曼在司机嘿嘿嘿的笑声中,接过手机,慢慢吞吞地走过去。
走到货车旁边,正准备结账,想起自己不知道支付密码。
硬着头皮,“密码是多少呀?”
陆执寅看了她一眼,“你回江城的那天。”
“啊?”
苏曼一头雾水,什么回江城的那天?
陆执寅重复了一句,“今年,你回江城的那天。”
苏曼完全不知道为什么陆执寅会设置这种数字做密码,随口问道:“那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陆执寅没说话,长腿迈开,两三步走到苏曼的身边。
知道她记不得那天,结果手机,正准备输入支付密码。
他却突然抬头,看着司机,“去的时候也是你送她的?”
司机老实点头,“是啊。”见陆执寅点着手机却没付款,司机以为他嫌路费贵,“兄弟,你女朋友要去的地方老远了,我给她拉了个来回,才挣这么点车费,真不贵。”
“什么地方呀?”
“啊?”
“你拉她去的什么地方?”
司机说了个地方。
“你在外面等了她多久?”
司机:“半个小时不到吧。”
说起回来的事儿,司机那捞着个蚂蚁都能唠两句的习惯又上来了,“你看好你女朋友,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刚才上我车的时候慌慌张张,让我赶紧开车,说后面有人在追她。”
“可把我给吓坏了,踩着油门就冲出去,老远了,我还看见后面有辆面包车在追呢,要不是我技术好,这会儿早就被追上了。”
苏曼在旁边面红耳赤,刚才那股后怕的劲儿过去,她现在知道什么叫丢脸了。
虽然证据找到了,但这个过程,一点都没有一个律师该有的雷厉风行。
不仅手机被摔坏了,还被人撵着追。
总结成俩字,就是狼狈。
三两句话,陆执寅大概猜到苏曼经历了什么。
表面上波平浪静,看不出什么情绪,付钱时还多转了三百块钱给司机。
颇为难得的加了句“谢谢”
陆执寅一直走在前面,苏曼跟在后面,两人不远不近地隔着很长一段距离。
进电梯后,苏曼摁了五楼。
陆执寅看着电梯前方,目不斜视。
狭小的空间里,苏曼觉得刚才被那个光头男追,都没现在这样害怕过。
明明遭遇危险的是她,怎么他还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电梯——叮地一声开门,苏曼还想磨磨唧唧,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现在的陆执寅不太好惹。
她想让他静一静。
“怎么?还要我给你带路?”
声音从头顶传来,苏曼脚没动,抬头看他,只能看到一抹坚毅的下颌线。
敢情说话都不愿意看着她的意思?
被陆执寅像劫持一样,揽着腰,苏曼拿出房卡站在门口。
“要不我下去重新给你开一间房吧?”
“我这里面只有一张床,你肯定睡不习惯。”
陆执寅低头看她,冷漠至极:“你觉得有必要?”
苏曼假笑:“我是为你着想嘛,怕你睡不好来着。”
陆执寅冷哼一声,“你要是真为我着想,就不该瞒着我,一个人跑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苏曼还想说点什么,试图让陆执寅去重新开一间房。
谁想下一秒,她却被人握着手心,手把手地刷了卡。
门打开,陆执寅还不犹豫地松开她的手,将她撇下,旁若无人地进去。
苏曼:“”
一进来,陆执寅去外面的露台上打电话。
想来也是,昨天晚上还在江城,今天就到了广州,完全不是他的行程。
赵楠一早打他电话,打不通,苏曼电话,打不通。
吓得差点要报警,好在十一点多的时候,陆执寅的电话通了,知道苏曼没事,她也放心了,毕竟苏曼去广州,有一半原因是她。
回了几个客户电话,又把明天所里的例会取消,将下面原本参加董事会的行程取消,还有还几个不大不小的视频会议,也都调整了一下。
光是安排工作,改行程,陆执寅就打了半个多小时的电话。
他也没怎么避着她,隔着轻曼的窗帘,他的声音一丝不差地全都落进了苏曼的耳朵里。
虽然不是自己叫他来的,但不得不说,今天看见陆执寅时,她心里并没有太意外,就好像心底里知道,他一定会出现一样。
正因为如此,苏曼心里才更不好受。
有时候她总是像极力地去证明自己,证明自己的能力,证明离开陆执寅,她依旧能在律师这一行混下去,证明她把陆执寅的喜欢和工作分得很清。
但实际上,就像沈樱说的一样。
她一直都没能分开。
因为没有哪个下属,会一个电话就能让自己的老板,上司,撇下那么多的客户和工作,就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如果说是因为爱情,那么这种自私是可以包容的。
但如果非要说以爱之名去证明,她不靠陆执寅自己在这行也能行。
恐怕说出来没几个人会相信。
陆执寅去洗澡前,将手机递给苏曼。
她握着手机,不解地抬头。
陆执寅一边解开衬衫,一边往浴室走,“待会儿有个重要的电话,你帮我接一下。”
重要的电话?
苏曼下意识就以为是案子上的事情,“我不行的,你自己来。”
回答他的是陆执寅光裸宽厚走向浴室的背影,苏曼眼神移开,还没再开口,就听见浴室的门被关上了。
留着苏曼,一个人战战兢兢地在外面守着手机。
作者有话要说: 苏曼:那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陆执寅:我的重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