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可是！可是为什么啊？”
乔琪根本不明白顾西凛为什么要忽然这么说，明明他们刚才还好好的。
他从顾西凛一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窥不见任何突发事态的征兆，乔琪的整颗心就好像被一只有力的手揪住了。
一度，他一度怀疑是自己听错了，是这夏夜的晚风混杂着萨克斯的悠扬，使他醉醺醺地漏掉了顾西凛说的什么重要的话。
直到顾西凛又平静地重复了一遍。
他说再大的闹剧也该结束了，怎样都好，他对迎合乔少爷这样那样的把戏感到疲倦了。
“西西……”
乔琪的嘴唇动了动，眼睛圆圆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闹剧、把戏……
听到这些词的时候，乔琪真的好委屈。
他一直觉得顾西凛的眼里有一碗水，看什么都是平的。不会因为他是乔总的侄子就高看两眼，更不会因为他是不务正业瞧上去整天游手好闲的富家少爷就奚落。
虽然顾西凛常常不理他，但是他很喜欢和顾西凛待在一起，什么话都想跟他说。
说多了，顾西凛被他烦得受不了了，自然就会回他了。不管是生气的还是冷漠的，乔琪都觉得很满足，觉得顾西凛这个人怎样都好，哪里哪里都让他好喜欢。
乔琪从来不认为顾西凛是冰块，他反倒以为顾西凛，他的顾老师，很可亲。做事的时候很认真、很专一，在自己擅长的地方努力着。尽管生活像个机器，但让这台机器的情绪被自己所牵动，也是非常有成就感的。
他喜欢顾西凛，一直一直费尽心机地喜欢着他。
但是、但是……
为什么顾西凛会认为他的喜欢只是一场闹剧，只是一个把戏呢？
乔琪像迎面被顾西凛泼了一盆凉水，刺骨的寒意直往他的骨头里钻。
他见顾西凛冷漠决绝地下车要走，立马也推开车门下去，拦在了他的面前。
“西西，不要走好不好？”眼泪在乔琪的眼眶里打转，他哀求着，“别走，别走西西……”
“是我、是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吗？是不是刚才我亲你的事？我错了，我再也不会了，你不要走好不好？不要让我搬走，我不想搬走，我……”
不争气的眼泪顺着乔琪的脸颊淌了下来。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用心地追一个人还被那个人毫不留情地甩了。
“西西！”
乔琪呜咽一声，扑到顾西凛的怀里央求他，但还是被顾西凛推开了。
顾西凛尽可能地提高音量，“乔少爷，有些话你听不懂，我就再说一遍。”
“我不管你想在我这里得到什么，我都没法给你。”顾西凛低头掩饰眼中的不忍，“当然，你可以继续你的游戏，但那最终有没有意义，希望你能清楚。”
“西……”
乔琪僵在原地，在顾西凛冰冷绝情的话语中，不由得淌出了更多的泪花。
“可是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乔琪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除此之外，他再找不到其他的话来将自己的心意传达给对方了。
他是执着的，但也是万分笨拙的。
他不知道，他很费解，他不懂到底他要怎样做，顾西凛才会回头看看他，才会愿意和他……哪怕只是做普通的朋友。
顾西凛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气惊得乔琪打心底发麻，他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正在慢慢变好，他以为顾西凛总有一天会接纳他。
但是没想到，所有的一切，原来在这个人的眼里都是闹剧、把戏、游戏……
我从来就走不进他的心里吗？
“西西！西西……”
乔琪不准顾西凛走，从后抱住了他的腰，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圈住了那个人。
顾西凛对乔琪的粘粘连连愈发地不满。他捏着乔琪的手腕，费劲地扒开他的手，将人一下子甩到了地上。
“啊——”
乔琪猛然跌进了路边的灌木丛中，撞到了手腕，禁不住叫了一声。他抱着手臂，抬头痴痴地望着顾西凛，狼狈得像一只无人问津的丧家犬。
“西西……”
顾西凛回头，蹲下身捏起乔琪的下巴。
他替乔琪理了理皱起的领口，视线穿过脖子，看到上面浮出了漂亮的一段粉。晶莹的泪花点在这个笨笨的大男孩儿的脸上，瞧上去是那样地易碎和美丽。
顾西凛的脑海顿时被乔琪占得满满的了。
是第一天在他家跪在地上翘着屁股不知道在找什么的模样，还是穿着薄薄的一层吊带裙故意到书房勾引他的模样，还是穿着紧致的皮衣玩笑着要他把手放到他的细腰上的模样，还是醉得一塌糊涂抱着他的腿亲、被淋湿关在淋浴间像只幼兽一样无助……
想弄哭他，想把他锁在家里，想让这个小骚货在人前再也不敢不知廉耻地浪个没边。
这个男孩儿，这个一哭就让他兴奋不已的男孩儿，不能再靠近他了！
顾西凛的心里、脑海里翻江倒海，但脸上依然是一派正人君子的矜持模样。
他的眼帘稍抬，推了推眼镜，紧紧咬着嘴唇强行将心底最肮脏最污浊的心思尽数压了下去。
顾西凛起身，不留情面地冷冷说道：
“乔少爷已经不是个小孩儿了，就不要再做这种幼稚的事。喜欢的事，是要两情相悦的。而我们，不搭。”
顾西凛转身，随手拦下了一辆出租就走了，留乔琪一个人跌坐在原地，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
悠长的萨克斯声仍然在路旁缓慢地飘荡，飘出浓情的悲伤，探进了乔琪的心底，给他蒙上了一层灰色的背景。
乔琪抱着腿，哭得好难过。
他生来便什么都有，还不曾尝过被这样狠狠拒绝、狠狠抛弃的滋味。他小声地喊着“西西”，一遍一遍，带着哭腔，哑着嗓子，又懦弱又卑微。
喜欢上顾西凛之后，他就发觉他快不像他了。他委曲求全，容易快乐也容易悲伤，总是无时无刻想围着顾西凛转，任劳任怨，对对方的冷脸和漠视也毫无怨言。
即便他低声下气地做到这种地步，顾西凛的心也捂不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