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真正的死亡是被所有人遗忘
可这次顾思夜还没碰到张天朝，便被一层无形的气罩挡下，他拼命击打，却不能破坏其分毫。
张天朝的技能即将施法完毕，顾思夜一咬牙，一把将胸前的九龙护主扯下：“来啊！”
刹那间，耳中嗡鸣，传出一声暴怒的吼叫，顾思夜只感觉眼前一片血红，诡异的野兽在他心中缓缓竖起双眸。
这一刻，他只想杀戮，杀光一切，撕碎一切
顾思夜左手带着雷光的一拳打出，右手又附着火焰一拳打在气罩之上。
电光火石之间，卷起一阵阵震荡，雷鸣声与火焰呼啸夹杂。
就这么左一拳，右一拳，越打越快，最终，气罩再也招架不住，应声而碎。
“呵呵！”顾思夜冷笑一声，舔了一口手上的血液。
似乎是受到的血液是刺激，他变得更加疯狂，居然如同野兽一般，扑向张天朝，张天朝没想到自己的气罩会被打碎。
他赶忙打断施法，一掌打出，与顾思夜的拳头相撞，巨大的威能在两者之间爆发，顾思夜被这股力量震的倒飞，张天朝也倒退了两步。
顾思夜此刻已经彻底被妖兽弑杀的天性占据，明明已经落于下风，还是不管不顾又扑向了张天朝。
张天朝刚刚那一掌并没有使用全力，他无时不刻要保留一部分实力来压制天道锁链，此刻见顾思夜不依不饶，他又救子心切，彻底怒了。
“竖子，你找死！”这一刻，张天朝再也不做保留，“千魔变！”
雷电环绕之巨大魔爪从虚空中伸出，这雷霆万钧的压迫感刚出现，半空之中的顾思夜身上妖兽天性已然被冲击散退，眨眼间荡然无存。
可此刻顾思夜已经避无可避，这只比他整个人都要大上三倍有余的魔爪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完了！”顾思夜此刻心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可就在下一秒，他的余光扫见，一道金光划过，刚刚那巨大魔爪的压迫感瞬间消失。
顾思夜抬头一看，一把金色长矛已然刺入魔爪手心，带着魔爪往虚空飞去。
而他背后，走来了一男一女。
顾思夜定眼一看：“唐主任，迦南导师！”
“张副院，一个初级修行班的弟子而已，至于使用千魔变吗？”唐百川伸手一抓，那把金色长矛便飞回了他的手中。
此刻的张天朝大半个身子已经没入虚空，他并没有理会唐百川的话，而是看向为顾思夜疗伤的迦南导师。
“迦南，快救我的儿子！”
迦南看向楼梯之上双腿尽断，胸口插着一把青铜剑的张思淼，手上一道藤蔓打出，藤蔓如同裹挟着张思淼，将他带到了迦南面前。
看着一道绿光将张思淼覆盖，张天朝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缓缓看向唐百川：“百川，将这小崽子交给我！”
唐百川则是不以为然，冷冷看着他：“让你杀了他吗？就像两年前那样？”
张天朝眼神变得森冷，虚空之中的天道锁链对他的拉扯之力越来越强，他出现在现实世界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又是一道黑色天雷打向顾思夜。
轰——
天雷在顾思夜面前不足两米炸开，他的耳朵被天雷巨大的轰鸣声震的生疼，不过好在唐百川及时出手，一把黄金长矛挡在了他的面前，为他挡下了天雷的伤害。
“你当真要保他！”张天朝大吼道。
“保护万法仙门每一位弟子，是我们的职责，顾思夜是，你的儿子也是。”
“混账，好！
你给我等着！”说罢，张天朝再也支撑不住，被天道锁链拉进了虚空之中。
随后虚空黑洞消失，世界又恢复了平静。
危机过后，顾思夜来不及松懈，急忙从地上爬起，回头派跑去，一把抱起小蛮：“小蛮，小蛮醒醒，别睡着了，我们去找道士！”
说着，顾思夜也不管自己身上的伤口，抱着小蛮往寝室楼跑去！
“思夜，没用的，不要管我了……”小蛮的身子正在缓缓消散，她迷迷糊糊地呢喃着，声音越来越小。
此刻第一缕晨曦升起，洒在薄雾缭绕的初晨大地，也将小蛮白皙的脸庞照红……
“你怎么这么傻？”顾思夜说着，一颗泪水落下，滴落在小蛮的脸上。
小蛮勉强地露出一个微笑：“好久没有感受过阳光了，”她伸出一只手，似乎是想抓住太阳，“思夜，将我放下吧！”
顾思夜知道早已于事无补，可还是倔强的往前奔去，直到小蛮再次开口，他才停下脚步，缓缓将小蛮放下。
小蛮已经近百年没有走过路，导致她即便是简单的站立，都很踉跄。
但尽管身体在不断消失，可她却笑得愈发灿烂，像是在迎接新生。
随着时间流逝，双脚缓缓消散，她再也站不稳身形，渐渐往身侧倒去。
顾思夜见状，急忙一个跃身，试图将小蛮抱住，可此时的她，全身游离于虚化，泛着微光。
就在顾思夜怀抱之际，她的身体怦然星化，已然化作了星光，消散在了晨曦之中
“思夜，你怎么了？”此刻，妲伊也追上了顾思夜，蹲下身子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
顾思夜茫然地抬起头来，脸上泪流满面，惊恐地又困惑地喊道：“我我也不知道。
但真的好伤心，就好像失去了一位一位特别重要的朋友！”
“她叫什么？”
“她叫
她叫什么？”顾思夜一拳砸在地面，将水泥地板砸出一个凹坑，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手背流淌，他却悍然不顾，“她叫什么，为什么我想不起来了？”
顾思夜缓缓站起了身，开始在身上翻找，随后在裤兜中翻出一根柳枝，在这上面他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对，一定有这么一个人，她叫什么？”
顾思夜绝望地望向天际，望向那一轮初升的旭日。
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
当死亡来临的时候，我们或许都有些遗憾，不能与自己的亲朋好友好好告别，真正的死亡不是死去，而是被人遗忘。
夷的死亡，便是被世界遗忘，而这便被称为终极死亡。
北群大学，校长办公室。
“校长，你的女儿，她的灵魂就在这葫芦里，还有这个。”顾思夜将那装着王甜甜灵魂的葫芦与只黑匣子递到了王校长的面前。
王校长颤颤巍巍将葫芦接过：“好谢谢，谢谢你思夜。”
“那个张思淼已经被送入修行者监狱，想必会受到他应有的惩罚！”
他的眼眶此刻已经湿润，摆了摆手，他此刻只想见一见自己的女儿，当打开葫芦的瞬间，他再也忍不住了。
原来，灵魂也是有气息的。
这股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气息刚一出现，这位平日里坚强的男人，泪水陡然决堤，接连滴答在办公桌上。
王校长低着头，强忍着哽咽，颤抖地说道：
“思夜……你先出去吧。”
“校长，请节哀。”
顾思夜深吸口气，不再多说，他懂得这时候应该留给校长一点空间，便走出办公室带上门。
“呜……啊啊……”
王校长用胳膊挡住双眼，仰头瘫坐在椅子上，张着嘴，声音卡在喉咙中。
“甜甜……你还记得小时候最喜欢吃的糖葫芦吗，三块钱……你能高兴一整天。”
“甜甜……我那天加班，为了冲业绩开会，让你在外面等了两个多小时，爸爸对不起你啊……”
“爸爸对不起你啊……”
王校长嚎啕过后，渐渐止住了哭声，如痴如梦地低声细语，双眼呆滞而失神。
他守着葫芦和黑匣子，时而温柔，时而懊恼，时而忏悔……
一个小时后，双眼才恢复了光彩。
抖动而无力地伸手向黑匣子，这里记录着女儿生前最后的记忆。
噗嗤———
黑盖掀开，道气顺着他的手臂，流动向黑匣子内部。
匣子上空中，如同投影般的第一视角画面，渐渐从模糊到清晰。
画面中，是空荡的教室，一个青年男子笑着对她说话，双眼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渴求。
王校长眼神变得狠厉，他认得这个人，这是张天朝的儿子，张思淼!
紧接着，画面连续的左右摇晃，应该是在摇头拒绝对方。
在得到拒绝后，张思淼的表情越来越狰狞，又忍不住表露猥琐的笑意，口中的语速越来越快……
终于，张思淼忍不住了，大叫一声跑来，画面变得晃动，是在慌不择路的逃窜，很快到了教室门口。
双手握住门把，王甜甜急切地拉扯，可门被锁上，怎么也打不开。
这时，画面一颤，镜头大旋转，张思淼的一只手贴在了画面上。
紧接着，更加激烈的晃动，是王甜甜被逼在门板上，依旧激烈的挣扎。
王校长看到这里，双眼狰红，恨意满容，双手握拳指甲嵌进肉中，血液滴滴落在地上。
等晃动稍有平缓，张思淼气急败坏地贴近屏幕，大声呵骂着，王甜甜趁机往他身下钻去，从他裆下穿过。
突然，镜头猛的一个踉跄，应该是张思淼在背后踹了一脚。
王甜甜止不住脚步，被往前的惯性甩飞，距离窗户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不———”
王校长绝望的大喊，可画面还激荡、天空、高空、俯视地面、不断接近地面、黑屏……
砰———
王校长一拳将身旁旋转椅打碎，一语不发，颤抖地掏出盒烟，走去阳台。
噗呲、噗呲、噗呲……
打起火，他望着窗外，一语不发……
旁晚，夜色笼罩大地。
喀嚓。
林文轩打开办公室门。
“咳咳咳……”
房间里烟雾缭绕，不知抽了多少根烟造成的，他咳嗽着在眼前摆摆手，扇走烟雾。
他看向阳台上的身影。
“校长。”
王校长转过身，随手扔掉手中的烟头，见来人是林文轩，脸上牵强地笑呵呵道：
“小林啊，帮我个忙吧。”
声音异常的沙哑，仿佛是夹着满口的沙子，干燥又刺耳。
“校长您说。”林文轩顶着烟雾走近。
“帮我送送我女儿吧，送她去投胎……”王校长无喜无悲，脸上只有冷漠和麻木，指向身旁桌上的葫芦。
但当他看到葫芦时，眼中闪过一丝柔和。
“好、好的。”林文轩答应道，他办事也是麻利，立刻从腰间抽出一张符篆。
“校长，你确定要送甜甜走”
“嗯，这辈子是我亏欠她了……希望下辈子能找个好人家……”王校长一字一顿地说道。
见王校长发话，林文轩开始做法，手中连掐数决：“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今有王甜甜，阳寿已尽散落人间……”
随着他闭目施法，符篆无火自燃，生起一团团阴森的黑烟。
黑烟滚滚聚集在前方，一道青铜大门自黑烟中浮现，敞开的里面若有若无显现着，如梦似幻的场景。
王校长不敢直视，他知道，这道门通往黄泉路……
“叱!”
林文轩在符篆烧尽时，忽的睁开双眼，刹那间拔开装有王甜甜灵魂的葫芦，大喊一声：
“五鬼开天门，送魂上西登！”
王甜甜的灵魂飞出葫芦，却没有第一时间投入青铜大门，而是回首直直的看着王校长。
“快啊，要坚持不住了!”林文轩急切道，此刻他已人力强行打开鬼门，无时不刻都是对他的煎熬。
“甜甜……走吧，放心走吧。”王校长痴痴地看着王甜甜道。
“爸爸……来世再做你的女儿……”
王甜甜哽咽地喊着，投入即将关闭的青铜大门，又随着大门关闭一切如昙花般消散，归于寂静。
王校长空落落地看着消失的地方。
“甜甜……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