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 79 章
秦玉娇跟着顾局长进入为领导们单独准备的小餐厅, 发现里面的人见到顾局长都是一副恭恭敬敬的姿态，不说点头哈腰吧, 最起码也都站起来点头致意。
看来, 这位顾局长很可能就是邮政管理局的正局长。
刚才提前走掉的那个中年男人走过来，对顾局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低声道：“局长, 雅座里已经安排好了。”
顾局长点点头，回头笑眯眯地招呼秦玉娇, “秦同志，咱们今天就简单吃点。”
秦玉娇一听有雅座，就知道今天这顿饭肯定简单不了。
果然, 当她随着前天的两人穿过整个餐厅, 绕过一道山水屏风, 最后进入一间布置雅致的房间。
看起来, 这就是刚才提到的雅间了。
顾局长现在正位上落了座, 对站在门边没动的秦玉娇招招手，“秦同志，快坐下。”
秦玉娇不动声色地在座位上扫了一眼。
房间里唯一的餐桌是个圆桌，不大, 估计坐满了也就最多能容纳六个人。不过现在只摆了四把椅子。
顾局长坐在正对着门的那一张椅子上。
那么还剩下三张椅子。
刚才引位的中年男人微笑站着, 并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于是，秦玉娇坐在了靠门最近的椅子上。
这也是有讲究的。
如果中年男人不在这吃饭，秦玉娇坐在这个位置就离顾局长太远了。可现在中年男人不离开, 那么秦玉娇坐得位置刚刚好。
这样，她和局长之间正好隔着一个座位，无论从左边数，还是右边数, 都是这样。
中年男人可以选择坐在左边的椅子上，也可以选择坐在右边的椅子上。
他可以自由选择。
而秦玉娇坐的靠门边的位置，是最末位。符合她的身份。
果然，她坐下以后，顾局长和中年男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彼此眼中都有了赞赏之意。
中年男人倒是没有坐下，而是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回来，手里拿着两杯水，分别放在了顾局长和秦玉娇的面前。
秦玉娇连忙站起来，双手接过来。
“谢谢领导。”
她不知道这位中年男人的职务是什么，但叫领导总归是没错的。
顾局长笑起来，指了指中年男人，对秦玉娇说道：“这位是陈主任。”
秦玉娇还没有坐下，她先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对中年男人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句“陈主任”。
陈主任摆摆手，“没事，你坐，你坐。”
秦玉娇并没坐，而是等到陈主任也落了座，这才坐下。
顾局长看着秦玉娇，笑眯眯地说：“我在报纸上看到过关于你的两篇报道，对你的事迹很感兴趣……”
话音未落，就听见几声轻轻的敲门声，陈主任喊道：“请进”。
进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同志，穿一身白色制服，一看就是餐厅的服务员。她进来后一直低垂着视线，把菜放在桌子上。
在这个空档，秦玉娇已经对刚才顾局长的话题做了简短的回应。
“局长，其实我做得很有限，只是对待前来办事的群众态度好一点罢了。可能正好赶上省报的记者采风，这不就碰上了嘛！”
秦玉娇说话轻柔，语气俏皮，倒是一下子让房间里的气氛轻松不少。
顾局长听了就笑起来，手指遥遥地指向秦玉娇点了点，“你这个小秦啊还挺谦虚的。”
他一笑，陈主任也跟着笑。
此时就很有一种饭桌上吃饭的气氛了。
这让秦玉娇偷偷地松了一口气。毕竟这是在吃饭，吃饭对秦玉娇来说还是很重要的，她可不想一直处在一种汇报工作的状态中。
此时，又有敲门声响起，下一道菜来了。
距离上道菜也不过三四分钟。
剩余的一道菜，一道汤也都很快上来。
顾局长止住了询问，指了指桌上的菜，“咱们先吃饭，小秦，你别客气，想吃什么自己夹。”
他对秦玉娇的称呼从“秦同志”变成了“小秦”，关系一下子拉近了不少。
秦玉娇笑得很放松，点点头道：“好的局长，我肯定不客气。说实话，还真的有点饿了。”
说着，她就拿起了筷子。
看着顾局长和陈主任都夹了菜，她才夹了第一筷子。
这一道是芹菜炒牛肉。
牛肉很嫩，而且入味，又不太咸，吃到嘴里唇齿留香。
不得不说，市里食堂大师傅的手艺就是好，比县城的邮局食堂强多了，而且比秦玉娇吃过的国营饭店都强。
而且，招待所条件也不错。
如果想要生活得更好，更舒服，还是得来市里，或者去更大的、更繁华的城市。
秦玉娇这样想着，就听顾局长问道：“小秦啊，你父母……是不在身边吗？”
饭前在会场再次见面的时候，顾局长就问过秦玉娇的家庭情况。不过，那是只是作为开场白，算是一种上级对下属的例行关心吧。
现在，他再一次提起这个话题，秦玉娇知道，这是表示亲近的意思了。
秦玉娇知道，自己不能像第一次那样一句话带过了。
于是，她放下了筷子，正襟危坐。
“顾局长，我娘去得早，我爹把我寄样在大伯家，就离开了家乡。如今已经大概有三四年都没有回来过了。”
顾局长和陈主任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差不多明白是咋回事了。
秦玉娇肯定并不得其父疼爱，否则后者也不会三四年不回去看孩子。而且，更有可能的是，那个男人已经在外地另娶了女人，另生了孩子。
这一点，想必秦玉娇也知道，只是这个年轻的姑娘不说罢了。
他们猜得没错。
秦玉娇当然知道原身的渣爹早就娶了新妻子，不仅如此，人家俩还生了个闺女，听说就比她小一岁。
只是，这话她若说出来，容易让别人觉得她说长辈的坏话。
所以，她选择不说。让听的人猜测去。
现在，顾局长和陈主任的反应也在秦玉娇的预料之中。
两个人看向秦玉娇眼神中有些同情，毕竟两个人年纪不小，都是有儿女的人。有了儿女，就容易同情不被父母疼爱的孩子—就比如像秦玉娇这样的。
陈主任叹了一口气，“那你这些年也够不容易的。”
秦玉娇笑了笑，低下了头，好半天才低低地说道：“也还好。”
可这个姿态像是“还好”的样子吗？
陈主任不由得更加同情了。
房间里的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凝重。
秦玉娇沉默了一会儿，慢慢抬头，看看顾局长，又看看陈主任，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家里的事情都过去了，我最值得庆幸的是，遇到了好领导。县城邮局的主任和局长，还有您两位领导。这才有了能上省报和过来参加表彰大会的机会。”
顾局长和陈主任做了多年领导，类似的恭维话听过不少，可依旧被秦玉娇打动了。
眼前这个姑娘，眼眸中甚至还带着对自己身世的哀叹，这个时候，她提到领导的栽培，就显得十分可信。
这一顿饭，吃得可以说是气氛融洽。
顾局长没有再问秦玉娇的工作，反而和她拉起家常。问她住在哪里，生活怎么样。
秦玉娇一一回答了，当她无意中说起自己已经拿到了高中毕业证，在场的两位领导齐齐震惊了。
“你高中毕业？”
这是陈主任在问。
显然，也是顾局长想知道的。
秦玉娇点点头，“对，我在夜校拿到的。自从到了邮政局之后深觉学历的重要性，所以就自己报名了夜校。”
顾局长：“对，学历是很重要的。不过，现在的年轻人很少有像你这样高瞻远瞩的。”
至于为什么，他没有提，但在场的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经历过那十年浩劫，多少知识分子被打成y派，也让许多人听见“上学”“文化”等字眼就会色变。
学文化没有前途，这种思想还存在于不少人的心里。
这个观点，有些眼界高的人自然是不同意的，可鉴于前些年的环境，大家都不敢明说罢了。
刚才，顾局长就在想，如果秦玉娇学历高一些，就是个妥妥的可造之材了。可他听说秦玉娇的身世，便想着应该她是学历不高的，毕竟父母都不在，一个大伯能供她上到哪一步？
没想到，人家不止有学历，还是高中毕业。
这个学历即便拿到市里也是够看的了。
顾局长和陈主任都有点惊喜。
不过，两个人默契地没有再说这个话题，后半段就是专注吃饭了。
吃完了，顾局长就和秦玉娇打了个招呼先走了，陈主任把她送到楼下。
“现在时间还早，你可以回招待所休息会。哦，对了，招待所离这不远吧？”
秦玉娇笑着摇头，“不远，走路就十来分钟。”
陈主任想了一下，“那应该是xx招待所了。”
秦玉娇：“就是那里。陈主任您太聪明了，一下子就猜出来。”
陈主任知道，这也是一种恭维。
他是办公室主任，平日的主要工作就是迎来送往，安排行程，当然对周围的招待所了若指掌。他根据秦玉娇说的距离就能推算出来她住哪里。
可知道归知道，好听的话谁不爱？
更何况，是从这么一个年轻漂亮又有颜色的女同志嘴里说出来的。
陈主任笑起来，“既然你这么恭维我，那我也不能白听好话。这样，我去打个电话，给你换个房间。”
这是要给秦玉娇换更好的房间了。
至于差价么，或者因为陈主任所在单位的级别而不收，或者就直接走市邮政管理局的账，反正无论如何都不会落在秦玉娇的头上。
这是好意，秦玉娇当然不会傻傻地拒绝。
她落落大方地对陈主任一笑，“那可太好啦，谢谢陈主任！”
这样爽快而不扭捏的性格再一次博得陈主任的好感。
他哈哈一笑，“那行，你赶紧回去，我这就去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