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她听见门外嘈杂的喧嚣声，许多人都看热闹似的往外凑，她被人群挤着往前走了两步，还没转弯，便看到地上有一滩血，沿着洁白的地缝，淌出来。
她一边往前走，一边想着，原来仙人的血也是红色的吗。
等到了门口，人群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她左看右看都找不到恒序，担心他是不是又惹了什么麻烦。
她小声道着歉，拨开人群往里走。
可等视线真的触及地上躺着的那一个人时，她浑身都僵住了。
那是恒序。
他肚子上中了一剑，仰面倒在地上，眼睛不敢置信的瞪得大大的，杀他的人就站在旁边，穿了件浅蓝色的绣花法袍，一看就是有身份的内门或是亲传弟子，他看上去很生气的样子，脸涨的通红，手上还攥着那把染了血的剑，一边骂着什么，一边去踹地上躺着的恒序。
她又去看恒序。
他已经死透了，杀他的那把剑上萦绕着黄蓝的光，应该是雷电类的法器，一刀进去，恐怕内府都搅的稀烂。
她感觉天旋地转似的，喘不上气，也不知道为什么，身上没一处有力气，没一处温暖的。
她倒在地上，哆嗦着想去抓恒序。
杀他的人正是不解气，看又有人来触他眉头，穿的又像是外门弟子，冷哼一声，立刻拿剑去刺。
当啷一声，恒然恍惚地抬起头，两柄剑就压在自己脖颈处，近的削掉了一缕头发，紧的又击出火花。
“许师兄，怎么今天突然这么大的火气呀。”
恒然循着声音看过去，一愣。
说话的是王扬柳。
许正也没法儿不给孙长老最爱的亲传弟子面子，只好收回剑，冷哼一声：“这小子太无礼罢了。”
恒然听见人群里嘁嘁喳喳的议论，有的人在笑，有的人怕的发抖，外门弟子算不得人命。
她爬过去，扶起恒序，努力想把他破碎的腹部遮掩的好看一点。
她感觉到王扬柳在看她，好奇的不加掩饰。
许正冷哼一声：“你是他的什么人？”
恒然没有应声，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呢？比朋友更亲密，可远没到恋人那种地步，心里刚升起些暧昧不明的情愫，人却死了。
许正刚要发火，正巧外门总管弟子和钱老头都在，许正要踹人的脚刚抬起来，钱老头便弓着身子，一连声的叫，踉踉跄跄拼命的往这边跑。
“许仙师，许仙师，脚下留人哪。”钱老头气喘吁吁的，扶着拐杖，站也站不稳。
总管弟子也大步跟上来，许正虽傲，但总管弟子他还是得给几分面子的，论修为，总管弟子还比他高上两轮，只不过是灵根不太好，这才从内门弟子转成了外门的总管弟子。
总管弟子叫徐鹿，恒然平时见不太到他，总觉得他有些吓人。
徐鹿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片刻后，又转到地上的恒序。
恒序外向，能和徐鹿混个脸熟，说不定还知道名字。
徐鹿顿了顿，侧过脸，低声和许正说了些什么。
许正听了冷笑一声：“我说呢，哭的这么惨，原来是死了道侣吗。”
他施舍一般的掏出瓶补气丸来，丢在恒然面前：“喏，赔你的。”
恒然没动，只是抱着恒序。
“怎么着，嫌少？”许正又掏出三四瓶来，狠狠砸在恒序僵硬了的尸体上，“多给你几瓶，找个新道侣去吧。”
他说着，又大笑起来，周围的人不知道是觉得可笑，还是随意奉承，也都笑了起来。
恒然攥紧拳头，气的浑身发抖，她想拾起瓶子，狠狠摔在许正脸上，想拿剑划花他的脸，想搅碎他的内府，叫他尝尝恒序受过的痛苦。
可她没动，她甚至低下头，遮掩住自己因怒气变的狰狞的面目。
因为她知道，一旦她这么做了，不止她，给她求情的，都没好日子过。
钱老头赔着笑，伸手推她，叫她赶紧谢谢许大仙师，徐鹿看着她，看着地上的恒序，突然转身，狠狠的给了许正一掌。
许正毫无防范之下受了他这一掌，后退几步，被人接住之后，又喷出一口血来。
他似乎不明白徐鹿为什么打他，他似乎觉得外门弟子都该是苍蝇一类的虫子，不配有什么影响。
这一掌就像是滚油里的一滴水，炸出许多人来。
大会的守卫此刻也终于现了踪迹，把徐鹿恒然他们团团围起来，警惕的样子，好像这一掌是什么惊天地的大事一样。
恒然搂紧了恒序冰凉的肩膀，盯着徐鹿的后背，钱老头一直哎呀呀的念叨，也不知道是在念叨些什么。
守卫正要抓住他们，人群里却走出了另一个青年人。
他笑眯眯的看了看地上的人，又看了看徐鹿，问道：“哎呀，这里是怎么了呀？”
有人把事情经过告诉给他，他点了点头，看向许正：“你为什么杀他呀？”
许正抹了把嘴边的血，咬牙道：“他对我不敬！”
青年点了点头：“弱肉强食，你觉得你杀了他，没什么错，对吗？”
许正把脖子一梗：“本来就没错，他不过是外门弟子罢了！”
青年的视线落在弓着腰的钱老头身上，不过片刻，又收回去，看向许正：“这样说的话，徐鹿比你修为高深，杀了你也没什么过错喽？”
许正一愣：“可，可我师父是……”
青年笑笑：“我还是掌门呢，现在我收徐鹿做我的亲传弟子，可以吗？”
他把袍子一撩，席地而坐，冲徐鹿比了个请的手势。
许正急了，口不择言的道：“掌门你好不讲理，平日里这种事你从没管过，我看你只不过是……”
他话没说完，青年冷着脸一掌推出去，许正整个人便腾空飞起，重重砸在墙上，四肢尽断，七窍流血。
死的不能再死了。
钱老头像是再也呆不下去了似的，拄着拐棍闷头往外走，恒然抱着恒序的尸体，和徐鹿一起给掌门行了个礼，便跟着钱老头一起离开了。
往外走的时候，王扬柳还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听着身边人在说话，唇角依旧带笑。
恒序看向身前的钱老头。
据传闻，钱老头本来和掌门是极好极好的朋友，只是一人拥有无上天资，一人却灵根晦涩，终生无法踏上修仙之路半步。
她看了看王扬柳，又低下头。
自己和她，也会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