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森林。
金发法师漫步树丛，重新审视这些他不认识的花草树木。
他用指尖轻轻拨弄一朵花苞，随即风刃割下，抛进空间袋。
远处树梢微晃，露出一个剃着光头的脑袋，他眼睛滴溜溜的转，对旁边嚷道：“老大，那儿有个人！”
“嗯？”
身边叶片被一只手掀开，露出一名半眯着眼的黑发男子，他倚着树干，似乎被挑起了兴趣般投过视线。
男子头发极短，突显出整张刀刻般的脸，睁眼时眼角微微吊起，透着一股凶狠。
寸头男张了张嘴，还是没憋住道：“老大……我怎么觉着，几天不见你又黑了。”
穆今：呵呵。
穆今扯着嘴角道：“是吗？我也觉得几天不见，你的皮又痒了。”
寸头男立马举手：“没有没有！是、是树叶太多把光挡住了！哎呀，仔细一看您还白了点呢！”
“闭嘴，你是怕他发现不了我们？”
“怎么可能，这个距离谁能听见，也就穆哥看得清了，我瞅他人脸都是模模糊糊的。”
寸头男自知说错了话，不停大放彩虹屁，毕竟他可深知老大的实力有多恐怖。
穆今，中心基地编号维生一队队长，自从他担任队长以来，一队的任务就从未失败过。旁人也因为他摸不透的实力和淡黑的皮肤对他印象颇深。
是的，穆今最显眼的便是他淡黑色皮肤。
对于肤色黑有很多形容词，小麦色，古铜色，异国深棕色，但这些都不能描述穆今的黑色。
末世前，他与其他人并无不同，是大雾降临后，肤色才开始一点点变化的。
有人背地里用“就像身上附了一层没有实体的黑雾”，形容这种冷冽的浅黧色。
基地医生推测他是患了罕见的疾病，可以去基地研究院进一步检测，不过穆今表示自己无所谓，如今科技倒退，他还是不去浪费本来就少的医疗资源了。
甚至有个别穆今追随者觉得这个颜色显得他更神秘冷酷了呢！
“他在干什么……摘花？”
寸头男费力的盯了半天，自问自答道，
“啊，应该是个女人吧？长头发的。”
穆今眼睛如猎豹般睁大，腰背慢慢直立起来：“不，是男人。”
金发青年捧起一串嫣红的果子，放到唇边轻触，动作像信徒虔诚的亲吻神袛。
寸头男一拍大腿：“糟了，那不是…”
赤心红，外表如莓果，实有剧毒，末世后更进化出蛊惑人心的香味，被迷惑的人会以为果子是他们梦寐以求的美食，迫不及待地吞食，最后毒发身亡。
他身体一挺，刚准备蹿下树去救人，但下一秒，金发青年微微摇头，掌心腾起火苗，果子片刻便化为灰烬。
寸头男张大嘴，默默把已经蹬到下层树干的左腿收回来。
穆今瞥他一眼，哼道：“我没教过你，不管什么时候，动手前先观察对方实力？”
“这、这怎么观察啊？”
“眼睛。”
穆今望着远处，笃定道，“他的眼神始终没有陷入迷茫。”
而且还闪着一抹清冷的紫色。
穆今顿了顿：“这次回去加训一个月。”
“啊？！”
寸头男欲哭无泪，老大也不想想离着人家几百米远，他能看出对方长了眼睛就不错了。
穆今翻身下树，戴上兜帽：“快点，走了。”
寸头男反射性抬头再去找罗厘身影，发现人早走远了，赶紧蹿到穆今身边：“咱不跟上去吗？”
“急什么，迟早还能遇见。”
罗厘当然有察觉到有人在暗中窥视，但在原世界这种情况真是非一般的多，追求者、挑战者……他从来不放在心上。
他感受了一番周围暗元素的浓度，向其中一个方向走去。
丛林越深入，人类活动的痕迹越少。
一幢半截倒塌的方形建筑隐蔽在绿色藤蔓中，罗厘走近观察，发现在靠近地面处被人为割出一个洞口，周围还有不明显的足迹。
他盯了一会植物割口滴出的汁液，默默把昨天穿过的黑袍披在身上，矮身跨进去。
进入洞口是条长长的走廊。
大理石地面因为塌陷而倾斜，人一进去就不受控制的下滑，罗厘不慌不忙的一扯斗篷，黑袍无风自动，带着他略微飘离地面。
视线转向斜坡的最低点，他瞬间皱起眉。
一根根尖锐的木刺倒扎在地里，上面层层叠叠的血迹，把土地润湿了一大片。
看来有不少人死在这道致命“滑梯”上。
“谁？”
耳边传来细微的脚步声，罗厘猛地冲到同样倾斜的铁窗前，只瞥见一个匆匆闪过的背影。
他定了定神，透过碎裂的玻璃，房间里是散落一地的桌椅和书本。
这是所学校。
他之前就推测，这里和他原本世界文明发展进度大致相同，虽然法师们不喜欢使用普通的科技产品，但他也能判断绝大多数物品的作用。
比如这块显示屏，就和他的水镜差不多……
罗厘跨进房间，地上像是被随意丢弃的屏幕突然极快闪烁两下，紧接着“轰隆”一声，火光和浓烟冲天而起，整个大楼都跟着猛烈晃动！
过了足足二十分钟，一个男人才小心翼翼地从房间侧面的管道中爬下来，对着满地烟尘自言自语。
“……死了吗？”
一道低声呢喃从耳后传来，明明是礼貌的语气却让人头皮发麻。
“很抱歉，并没有。”
“什么……！”
偷袭者瞳孔一缩，急忙向衣服口袋摸去，但脖颈后突然一阵冰凉触感让他不得不僵在原地。
“请别乱动，如果你不想被它刺中。”
他只能转动眼珠，用余光看那道尖锐无比的冰锥擦着皮肤滑过来。
男人让自己声音保持冷静：“你……我没见过你，你是张大豪从中心基地请来的人？”
“嗯？”
没有等到回答，男人咬牙道：“是我技不如人，今天要杀要剐……随意！”
罗厘盯了他一眼，突然把冰锥融成液体，从指缝间洒落到男人衣领。
“我想，你误会了，我只对这里一样东西感兴趣。”
金发青年走到男人面前，对方带着一条发锈的项链，因为领口湿透，在脖颈下有个明显的鼓起，看大小像个圆形吊坠。
罗厘语气温柔：“我可以看一下吗？”
男人自知没有拒绝的实力，沉默着把它取下来。
吊坠表面是一大块祖母绿，掀开后里面嵌着张照片，他肩上驼着一名四五岁的女孩，笑容灿烂。
罗厘只看了一眼，随即用指节叩了叩绿色宝石，这里不知道为何蕴含了大量黑暗元素。
法师体内不能储存过多元素，为了避免施法时法力不足，很多人习惯把元素提取到其他媒介里，比如贵金属、宝石、其他珍稀材料，再制成法器随身携带，所以市面上闪亮亮又镶金带银的法杖很常见。
元素会主动附在物体表层，却不会主动缩进物体内部。
……不，这是全新的未知元素，也许根本不能以常理判断。
多种想法在脑中转了一圈，不管怎么样，罗厘还是需要这块宝石，在元素浓度稀薄的地方，媒介永远不嫌多。
“我想买这条项链，请你出价吧。”
男人没明白事情是怎么突然发展的，愣道：“你、你要这个？！买？”
罗厘点头，还贴心地提醒道：“你可以先把照片取走。”
男人还是不太敢相信：“你要这个做什么？！”
这是一块成色不算顶级，形状也普通，两年前卖不上价，在末世更是毫无用处的石头，价值远不如一片饼干。
罗厘深深望了他一眼：“你不想卖？”
“不是……”
这个陌生青年能力神秘，实力强大，也许……
男人冷寂已久的心脏一点点重新跳动起来，猛地大喊，“可以卖，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我想要你、您帮我救出我女儿！”
罗厘接过吊坠，头也不抬道：“你很会谈条件。”
男人张嘴，匆忙想要解释自己不是贪心，他已经有了计划，只是想要对方帮忙拦住两个克制他的属下……
但他马上惊讶的发现对方并没在生气，甚至嘴角噙笑，连眼睛都弯出道好看的弧度。
“这样很好，我很喜欢。”
罗厘做出一道邀请的手势，率先走在前面，
“请吧，我接受你的价格。”
罗厘今晚久违的做了一个梦。
梦见八岁时，他曾经历过的一次小范围元素暴动。
元素暴动时，那些未知元素会自主移动，主动攻击普通人。
作为圣牧师的母亲把他赶上了前线，用他的天赋救治不幸中招的平民，把冲进他们躯体的躁动元素剔除。
他跪坐在治疗所，和穿着白袍的牧师们一起，从早到晚，运送伤患的飞毯接连不断从门口飘来，又把治好伤的人拉走。
每个在他手下醒过来的人，无一例外几乎都会说同样的话——
“您是丽安大人的孩子！我就知道，您的心肠和您的母亲一样善良，您的品格和您的母亲一样高尚！”
“不求回报，舍己为人！天呐，我现在就去神殿为您祈福！”
“丽安大人和杰德比大人的后代，一定是最优秀的法师！”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点头示意，结果换来了更热烈的赞美。
后来飞毯运进来一个小女孩，和他差不多大，昏迷时手里还紧紧抱着一个玩偶。
他像治疗其他人一样治好了女孩，女孩睁开眼，要把自己最珍贵的玩偶送给他当做谢礼。
那是他在治疗所半个月以来唯一收到的谢礼。
虽然没有接受，但他现在还记得玩偶熊的模样，黑色的圆眼睛，毛茸茸，又软乎乎。
如果他没有把女孩治好，女孩就再也无法触摸到它了。
母亲常摸着他的头教导他，保护自己镇上的居民，是他们的责任。
所以，即使当初八岁的自己忍着法力枯竭，昏倒在前线，他也一点都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