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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 5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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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启宣帝将新科一甲三人宣到御书房。

    三人齐跪伏于案前三呼万岁。

    启宣帝本伏案批阅奏折, 听见声音,宣“起”,三人便并排站在案前。

    启宣帝仔细打量三人:

    新科状元陆濯, 如今年方弱冠,生得身高腿长, 面目端正,意气风发, 自然最为瞩目;

    榜眼是个年过四旬的中年人, 方面大颌, 蓄了须,身量中等,看起来还算方正;

    就是那位探花郎有些不大尽人意——三十多岁年纪, 虽不算矮小,却有些微驼。

    启宣帝皱了皱眉,微微有些后悔,在金殿上没看仔细, 只论成绩排了先后,怎地将这人点了探花?

    但, 事已成定局,却不能改了。

    启宣帝问了问各人的基本情况,观察三人谈吐,倒都还算不错,这才稍稍安了安心。

    不过说来说去,到底还是在心里对陆濯稍稍有些偏爱。

    一来是他年纪轻, 正符合最初选人时的目的;二来,虽说三人说话时,皆算条理清晰, 但陆濯的口音,最接近京城官话,不像另两位,虽都极力模仿官话,听起来到底差了些意思。

    启宣帝问完话,点了陆濯,道:“……明日起,隔一日来御书房讲经!”

    这也合理,状元郎授官为翰林院修撰,其中一项即负责经筳侍讲。

    只是,稍稍懂得的人都知道,要听讲经史的,是那位得宠的皇孙。

    陆濯自然领命。

    老翰林带着三位退出御书房时,在书房外撞见正在候召的景王殿下。

    这位是陆濯前世的老熟人了,不过,他现在还不识得陆濯,见几位被带出来。

    “景王殿下!”

    景王对四人点点头,随后被大太监请了进去。

    一行人才走几步,忽听到御书房内喝道:“……你干的好事!”

    四人中,老翰林似乎早已见怪不怪,其余三人皆脚步一顿,却谁也没敢乱看,随后抬脚,木着脸回了翰林院。

    只是各人心中如何惊涛骇浪,旁人便不得而知了。

    陆濯被圣上点去讲经的事,不到半日,便被常家知晓了。

    钱钏和陆桢近来出去的少,正盘算要不要出门,下晌时偏家里来了人。

    一问之下,又是常家的。

    这回来的是个妇人,那妇人约莫四十来岁,插金戴银、穿锦着锻的。

    妇人见说陆濯不在,只将四周打量一圈后,便坐着不再说话。

    钱钏问她,也只轻蔑地扯扯唇,并不搭话。

    钱钏不是傻子,知道人家看不起,便不往跟前凑,只让厨娘上前伺候茶水,自己和陆桢到院里耍。

    陆家小院的厨娘却是她们雇来的,平日只管煮饭撒扫,哪里懂得伺候人?

    妇人更是在心中多了一层鄙夷。

    陆濯回来时,便见两人搬了凳子,坐到垂花门内的葡萄架下乘凉,正要笑着问她们,却见钱钏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给他。

    陆濯一怔,问陆桢道:“怎么了?”

    陆桢也学着钱钏的样子,撇撇嘴,却不敢真的翻白眼,道:“里头,找二哥的!”

    他们家的院子浅,三人说话的工夫,里头已经听到了动静。

    那妇人循声到门边,瞧见陆濯回来,方才一副生人勿近的脸,马上堆了笑道:“这位就是濯儿吧?怎地拗着不回家?让伯母好生记挂!你还记得伯母吧?小时候抱过你玩耍的……”

    陆濯见钱钏和陆桢的模样,大致也猜到发生了甚么。

    “跟我过来!”他带了钱钏二人,沉着脸,迈起方步进了正屋。

    那妇人见他进来,为表亲近,迎着面,上手便要握住他的胳膊。

    钱钏两人见状,忙后退一步,站在了茶桌旁。

    陆濯亦微微偏身,躲了过去。

    他先让钱钏二人在自己下手入座,亲自给两人倒了茶,而后方随意拱了拱手,道:“不知这位夫人是哪位?”

    那妇人原地愣了一会儿,看他的动作,知道是对她不满了。

    只是,到底是浸淫后宅的妇人,虽知他不满,却知该如何转圜,眼中不知何时竟蓄了泪,道:“你祖母说你不记得前事了,我还不信,如今……,竟是真的了?我是你的二伯母啊……”

    二伯母?那就是常家二夫人了。

    常二夫人边说,边掉泪道:“当年你还小,那时你母亲带着你在花园,你抱着我的腿叫‘二伯母’,每每想起,如在眼前,可惜后来……难道你都忘了不成?”

    陆濯皱眉,道:“原来是常府的夫人!我早就说过,你们认错人了,却不知为何三番四次地上门,有何话您就直说吧,不用拐弯摸角地攀亲戚了!”

    其实,常明远出事时,陆濯也才四岁多,若说真能记得前事,还真未必,更何况还隔了一世。

    只是,他虽不记得,却也知道,像她们这种蹩脚的亲情,却是真真儿的不可能有的。

    概因常明远是常府庶子,极不得常老夫人待见,他生的儿子自然也不遭人待见。

    两位伯母自恃嫡出身份,从不与常明远的妻儿接触,即便年节时说上几句话,话里也常常带刺,害得陆濯的母亲常回去偷偷哭。

    常二夫人一怔,不意他当真油盐不进,面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撑着笑脸道:“你这孩子,必定有何不可说之难处,才不肯认祖归宗,做伯母的我虽不大通,但也能理解。只是老太太想你得紧,如今又病了,唉……”

    见陆濯面现不耐,她忙又道:“不知你还记不记得苏家?”

    钱钏听了,心中暗道:来了,杀手锏来了!

    她自然知道,苏家,就是书中女主苏青婉家。

    当年,常家老太爷看重常明远这个儿子,因在为其娶妻时,未能结一门高门妻室,每每懊悔。后因其有了长子,便着意要娶一房称意的孙媳。

    那苏家,就是常老太爷年轻时的至交,当年的苏老太爷官至三品,曾做过一方大员,后来致仕,儿子也曾在朝中做过官。

    因其有了孙女,便与其换了信物,要做个亲家的。

    苏老太爷也对常明远极看重,便同意了常老太爷的提议,同意了,于是便有了这一说。

    只是后来,他们家与常明远一样,牵入了那桩案件,做了刀下亡魂,妻女全都充了军,再后来便不知如何了。

    所谓的苏家,早就没什么人了,只剩下苏青婉一人,因女主光环强大,家人全部祭天之后,凭着一已之力,回到京城。

    此时的陆濯,自然也知道苏家,只不知常家提起,却是何意。

    “哪个苏家?”陆濯问道。

    见他终于有了兴趣,常二夫人忙道:“还有哪个苏家!你可知道?苏家的那位小姐回来了,如今正住在咱们府上。想当初,她与你也是有婚约的,可惜……”

    边说,边摇了摇头,表示惋惜。

    见陆濯并无甚反应,又硬着头皮接道:“如今,那位苏小姐也是待嫁之身,她说若濯儿你……”

    说到此,却不再往下说了,言下之意很明显,无需说透。

    提到婚事,陆濯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常家想如何,也不是苏家的小姐如何,而是那日钱钏说她满十六岁的事。

    满十六岁了,就要急着嫁人了!

    他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钱钏,钱钏正静静看着常二夫人,不知在想什么。

    陆濯收回目光,问道:“那苏家小姐,如今十几了?”

    其实,钱钏眼神虽在常二夫人身上,心里却在想那苏青婉,闻得陆濯之言,她忍不住撇他一眼,心内暗叹。

    常二夫人则心中一喜,道:“听说,如今年芳二八,正是花样的年纪!”

    陆濯点点头,上回在船上见她时,还和印象中是一样的,倒没注意她也到了急着嫁人的年纪。

    他倒是有些话要问问她。

    陆濯道:“那位苏小姐如今当真住在常府?”

    常二夫人忙道:“正是呢!”

    陆濯点点头,:“也好,既如此,我后日有空,便去走一趟。”

    钱钏心则暗自摇头:就说女主光环强大吧?你看看,男二一听说女主在,果然就按捺不住了,连拒绝了这么久的常家都要去了。

    常二夫人完成了任务,喜滋滋地离开了。

    钱钏却想,如今陆濯这个大反派要去见女主了,这说明他们的感情线要展开了。

    虽然比书中的时间晚了三年,但人常说“金风玉露一相逢……”

    以后若他果真为女主痴狂发疯,那她和陆桢该怎么办?是要极力劝阻呢?还是早点想好退路,及早带着陆桢跑路的好?

    钱钏稍稍有些苦恼,在心中纠结了两天——若按以往她的性子,她肯定不会考虑劝阻的,但如今这么久相处下来,她知道陆濯不是坏人(或者说还没有变坏),他对她和陆桢这么好,若当真跑路了,确实不大说得过去。

    纠结!

    不过,后日的陆濯并没有去成常府,因为前一日听他讲经史的小皇孙,临时又将他叫了过去。

    小皇孙从小长在启宣帝膝下,是启宣帝一手带大的,朝臣们拍马屁时常说,其“最像圣上”,却又不像圣上那般行事狠厉。

    他从小便极其谦逊宽容,曾得众朝臣诚心实意地称一声,有容人之量。

    比如朝中曾传过,有朝臣在御书房被启宣帝斥责,愤怒中几要将其砍杀,恰被小皇孙看见,便顶着启宣的骂声,为其争辩,最终将那位朝臣救了下来。

    这也成了一段佳话。

    如今小皇孙一见陆濯,便起身将其迎了进去,道:“昨日听先生讲经,受益颇丰,今日偶得空闲,便想再次聆听先生讲史,不知先生可愿否?”

    皇孙亲自开口,又如此谦逊,做臣子的哪敢说不愿,自然毕恭毕敬地捧了书,与其说了半日。

    回去时,天色已晚,常府自然也去不成了。

    倒是常府早早派了常二爷候在宫门外接陆濯,天□□晚时才看到人,却只得一句:“今日无暇,改日吧!”

    常二爷生气,却发作不得,只得眼睁睁看着陆濯上了唐封的马车离去。

    钱钏纠结了两日,虽知道他今日没去成,但她知道,既然决定了,迟早还是要去的,做为家人,若当真不劝上一劝,与理说不过去。

    她决定死马当活马医一医,以尽“家人”之情。

    这日用完晚饭,趁着空闲,将这几日写的大写单独呈给陆濯看——没错,她还在写大字。

    陆濯接了,坐在书案后的圈椅上,点了点其中几个字,道:“不错,越来越有其形了,虽无神韵,倒也看得过了,以后当要加倍用功……”

    钱钏撇了一眼自己写得还算工整的字,在心里受了他的夸奖。

    陆濯又问了她读的书,无非是启蒙三件套:《千字文》《百家姓》《三字经》。

    钱钏一一答了。

    又指了几个字,见她皆识得。

    陆濯便极满意,又要让她将陆桢叫来,要问问他的书如何了。

    钱钏阻止道:“三弟近来和我一起读书,还算用功,……我有一句话想问二哥!”

    她想过了,当然不能直接问:你和苏青婉怎么回事。

    便采用的迂回战术:“二哥,自从进京以后,如今也有大半年了,二哥考了头名,又授了官,自然是春风得意的,想来,一时半会儿也离不得京。当初你说,让我先不要做房产生意……只是你看我,如今一事无成……”

    陆濯点点头,当初钱钏说要看看京城有何可做的,被他给拦了的。

    他道:“我知道你是闲不住的……你且先忍耐些日子,我自有安排!”

    钱钏不知道他有什么安排,他都授官翰林院了,能怎么给她安排?

    即便知道他以后有能耐,短时间内也安排不了她就业。

    她有两个办法,要么另找靠山,要么离开京城。

    但,靠山却不那么容易找,首先人得靠谱,其次还得根基深,能镇得住事儿。

    离开京城却是其中较为便利的选择。

    钱钏道:“二哥,你……当真要去常府?”

    若他真的要去,还和苏青婉发生点什么情啊甚么的,那她就可以计划和陆桢一起离开京城了。

    陆濯不知她要做生意和常府有何关系,想了想,大约明白她指的是苏青婉?或者是看不惯常家的人?

    他想了想,道:“你放心,我去那边,只是去问几句话!”

    怕她不信,伸手拍在她肩上,按了按,以示郑重。

    哪知这一按不要紧,隔着初夏的薄衫,那温软的手感像烙铁似的,吓得他猛地抬起手。

    钱钏正在想他的话是甚么意思,忽见他这种反应,道:“二哥?”

    陆濯右手攥了空心拳,抵到唇边干咳一声,道:“你先出去吧!”

    “可是……”她还没问到要不要离开京城的话呢。

    “出去吧!”陆濯不等她说可是什么,便再次说道。

    钱钏悻悻离开,心里暗想:看来,要做两手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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