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虞楚还是跟着出了门,他在屋里关了整整一天,很想出堡逛逛。
两人随便选了个方向,进入一片小树林,空气中是龙舌兰和野蔷薇混成的馥郁香气,几只小松鼠在那些高大的林木之间跳跃。
到了海滩,这里全是干净的沙子,浅海中有珊瑚礁,将海水点缀成深浅不一的瑰丽颜色。
周暮将身上的水壶摘下来递给他,再脱掉t恤和长裤鞋袜,露出浅麦色的肌肤。
“要下水去玩玩吗?”他问虞楚。
虽然已经进入十月份,但岛上的气候依然和夏季差不多,只是早晚会凉快点,下午还是一样炎热,此时正走得微微出汗,能下海去游一圈,还是挺不错的。
虞楚看着他块垒状的腹肌,以及从小腹延伸至下,隐没在黑色内裤边缘的人鱼线,忍住心头浮起的艳羡,平静摇头道:“没换泳裤我就不想下水。”
笑话,这具身体脱光了,就跟白白的小鸡崽儿似的,不练出肌肉之前,他绝对不会下水。
周暮见他坚持,便也不再劝,自己转身下了海。
虞楚走到海滩旁的一棵棕榈树下坐着,用水壶盖当杯子,倒了满满一杯茶水细细啜饮,看着海里的周暮。
周暮水性很好,如同一条鱼般潜下水,半晌都不见人。就在虞楚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溺水时,才从很远的地方冒出了头。
海风吹得人很舒服,虞楚仰头倒在沙滩上,闭上了眼睛。因为还不习惯有些变形的小指,躺下后便用大拇指去摩挲那凸出的关节,脑海里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昨晚看到的日记内容。
“我的手太疼了,真的好疼啊,握不住笔。是他把我手指折断的,妈妈,我好难过。我好难过。我伤心得心比手指还要疼,是不是要死了。我好难过……”
像是灵光乍现,醍醐灌顶,一个念头在脑内飞快闪过,虞楚陡然睁开了双眼,定定注视着天空。
不对,这不对。如果是虞枫折断了虞楚的手指,他会有愤怒或者其他情绪,而不像日记里所记录的那样,只觉得伤心难过。而让一名孩子心里的疼更甚于断指的疼,无非是他最依赖最信任的人,却对他做出了摧毁性的举动。
虞楚的手指,是被虞时倾折断的。
周暮从海里游回岸边,向着虞楚走去。他短短的发梢上挂着水珠,边走边甩了甩头,那些水珠四散溅开,有的就滴在胸前和背部,顺着流畅的肌肉线条淌落。
虞楚一脸阴鸷地坐在沙滩边的棕榈树下,眼睛盯着海面。周暮一边穿衣裤一边看他,终于忍不住问:“是没下水所以心里不高兴?”
虞楚这次回嘴的心情都没了,只摸着自己小指,沉着脸一声不吭。周暮左右看了看,拿起搁在地上的水壶,在盖子里倒了一杯茶递给他:“来,喝杯茶水消消暑。”
虞楚不想接过来,周暮就将水壶盖往他眼下递了递。他瞥了眼那碧绿的茶水,心想虞时倾虽然可恨,但太多猴子是无辜的,便还是接了过来,小口小口地喝掉。
喝完茶水,周暮又伸手来接空壶盖,虞楚将壶盖放到他掌心后,却没收回手,只将自己的手慢慢张开,重叠悬空在他掌心上面。
周暮的手掌比他大出一圈,将他的手虚虚托着,只要往上一握,就能将他整只手完全包祝虞楚的几根手指都圆润白皙,只有最边上的那根小指,畸形而丑陋,有些刺眼。
“我两只手的小指都被折断过,你知道是谁做的吗?”虞楚对着他歪了歪头。
周暮垂眸看着他的手,没有做声。
“是虞时倾干的。”虞楚收回手,举在眼前活动着几根手指,“我将以前的事情都忘记了,本来以为是虞枫,结果刚才想起来一点,发现竟然是虞时倾。”
周暮将空壶盖拧回去,嘴里道:“不奇怪。”
“为什么不奇怪?他是我亲生父亲,却掰断了我的两根小指,你居然觉得不奇怪?”
周暮淡淡地说:“掰断亲儿子的手指算什么?如果你不交出钥匙,还要偷偷出岛,等着你的可不仅仅是掰断手指。”
虞楚往后重重一倒,倒在柔软的沙子上,用手挡住刺眼的光线:“他就那么想得到钥匙吗?郑珊保存的东西就那么重要?”
“当然,那就是颗□□,里面不光有他的罪证,还牵涉到其他的人。一旦被公布,那些背后人的所作所为都会被曝光。如果不将钥匙拿到手,将那东西取出来销毁,不光你父亲,还有其他的人,天天睡觉都不得安生。”周暮声音沉了下来。
虞楚没有被手背挡住的嘴角翘了起来,道:“周暮,你又在巧妙的将话题往钥匙上引。”说完取下手,半眯眼逆着光看上方的人影:“你别绕来绕去了,真的,我是真不记得钥匙在哪儿,如果想起来的话,第一时间就给你。”
周暮问:“为什么第一时间就给我?”
虞楚懒洋洋地道:“虽然你一直在我面前撒谎,你也知道我知道你在撒谎,却仍然坚持不懈的撒谎,但我知道,不管是因为什么,你和虞时倾都是在对立面。何况我拿到钥匙又能怎么办?去要挟他吗?太危险了,这种事我不干。不如拿到钥匙后就交给你,让你去对付他。”
周暮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他这一说法,片刻后才问:“那你有什么打算吗?”
虞楚再次闭上眼,舒服地翻了个身:“他是我父亲,有权有势有打手。我是他儿子,没权没势没打手,只有个包藏祸心的保镖,还能有什么打算?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要吗你搞掉他,放我自由,如果你搞不掉他,那我就只能投诚,早日找出钥匙交给他,不信那时候他还能对我下手?毕竟我也是他亲儿子埃”
周暮不禁笑了两声:“你倒活得很现实。”
“那是啊,不看清现实怎么能生存?”虞楚很自然地回道。
“行吧,那就希望你那位包藏祸心的保镖,能早日让你称心如意。”
虞楚正想取笑他两句,就听到远处的海平面传来几声汽笛响,有船正在靠近。
那是一辆小货轮,正在驶往星源岛的码头方向。
“是有人来岛上了吗?”虞楚坐在身,用手搭在眼睛上眺望。
“不是,每隔几天,岸上会给堡里送来物资,应该是运送物资的船吧。”
“哦。”
太阳已经西沉,如同咸鸭蛋的溏心般挂在海平面,虞楚站起来拍身上的沙子,嘴里道:“走吧,回去了。”
周暮顺从地拿起水壶,跟在了他的身后。
回堡上了二楼,虞楚想起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转身对周暮说:“对了,我爸让我负责十天后他的生日宴会,我要去找吴叔商量下具体怎么安排,你先回屋吧。”
周暮点了点头,转身往虞楚的套房走去,虞楚便径直往楼上走。
踩着松软的地毯,他到了三楼,却没停下脚步,只看了眼虞时倾那紧闭的房门,便继续往四楼走,然后在楼下看不见的拐弯处停了下来,静静地贴着墙面。
四楼整层都是空置的客房,只在堡里举办大型宴会时,用来留宿那些不愿意当天回岸上的客人。平常都是空着的,佣人会定期去打扫,更换床褥用品,以保持房间的洁净。
太阳完全沉入海底,虞家堡四周亮起了路灯,楼道里却逐渐陷入了黑暗。虞楚耐心地等待着,贴在墙壁上一动没动。
他突然想起开始周暮问他的那句话:“那你有什么打算吗?”
他在黑暗中无声地给出了正确答案:“我从来都不会任人宰割,也不会将自己的命运交在别人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