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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文宇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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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这是文宇兰这个星期来第三次见宋墨扬,也是这一年来的第八次会面,为了一个一年前那个名叫李佛松的义警。

    一年前,就在抓捕宋墨扬这个蓝氏家族贩毒余部的时候,文宇兰的编属义警李佛松,在那次行动中,消失了。因为孔孜雅的失误,导致了并不知道那时情况的文宇兰,也就下令撤退,错过了他的求救,直到回到警局后,才发现她的小跟班义警李佛松就此神秘地失踪了。

    文宇兰刚开始在警局的生活处境不好,愿意跟着她,一直被冷脸也不退缩的人也只有李佛松而已。以文宇兰这种别扭极端的性格--她是挺小心眼的,可当她认同了那个人的时候,她又是极其长情、轻易不会变卦放弃那认同的。正因为李佛松的那份追随让文宇兰心存感激,所以文宇兰即使明知那他生还的希望已经是渺茫,但也从没想过放弃。

    闻名国际的蓝氏家族,是围绕k城运河港而发迹的庞大贩毒家族,海事能力强盛,一直以来以行踪诡秘,心狠手辣著称。虽然二十多年前被多国联合绞杀以后,余部散落世界各地,但其残存的力量也不可小觑。

    文宇兰自认上次的行动计划已经堪称周密,事后也反复推敲详细调查,除了李佛松冲进去和宋墨扬独处的那短短的3分钟以外,实在无法有任何遗漏,可以让一个活生生警察在公海上销声匿迹--可李佛松就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甚至不知道会不会就在哪个地方待着,是死是活地也不知道……

    文宇兰只要一想到,如果李佛松死了,尸骨就沉在那冰冷黑暗的深海里,又或者是活着,却被囚禁在某个地方屈辱地生活,就不禁会打个冷颤,不敢想象--她的心思,老是被自己那些诡异、又很有道理的推测搅地心神不宁。

    是以想不透,又放不下的,她只好再一次来到这个偏僻的重刑犯监狱,希望可以从被当场抓获的蓝氏家族余部首领、宋墨扬的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线索——即使那可能只是徒劳。

    八、九月夕阳的微光荡漾,阴凉的山坳也难以遮挡住大部分的暑气,当文宇兰艰难爬上山顶的监狱时,即使是凉风也未能抚平她烦躁的心情。尤其是绿树掩映外暖黄的光透进狱所的窗户,照在宋墨扬那低垂的脸上明明灭灭,看不清表情的时候,她的怒气就更加炽热了。

    时钟针摆还差五刻钟就到6点,站立在门外的年轻警卫,已经第13次偷偷朝房间里面静坐如老僧入定的两人瞄了好几眼。

    也许是正在感叹想要提前下班的美梦破碎吧,所以当他无意中抬头和文宇兰对视在一侧的反光镜时,文宇兰非常恶劣地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地表情。

    年轻警卫吓了一跳立刻背过身去,反应过来后又旋即转过身敬礼,一边结结巴巴地致歉,一边偷偷地看她。

    文宇兰本来也只是玩心一起,看他这么一副如临大敌模样,顿感无聊,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又收回目光不再看他。

    而那个年轻警卫却好像不相信文宇兰会如此轻易地原谅他的失职,仍惶恐站在原地不敢离开。

    文宇兰见此不由地皱眉,紧了紧下颌,很是为他的不信任而感到不满,却也没想解释什么,只是不耐烦看他。

    “这么点小事她不会生气的”,没想到一直安安静静的宋墨扬,自从文宇兰进门后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文宇兰看着一直低着头沉默的宋墨扬突然换了个姿势坐正身体,朝门外挑了挑好看的眉眼,向那个年轻警卫慵懒的笑了笑后,然后极富兴致地看向自己。

    “你说我说的对吧?”

    文宇兰也不说话,目光只是冷眼看着桌上那杯原封未动的茶水--事实上几乎该讲的以前都讲过了,她来这里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不,是宋墨扬一直以来就始终都没松口,吊着她胃口似的戏弄她,所以文宇兰其实一点不想开口应他。

    文宇兰的性格深沉内敛,成年以后本就寡言少语,尤其是心情不好的时候,更是懒得解释。但因为宋墨扬灼灼的目光,和她长时间的沉默而造成的尴尬,迫使她不得微微侧头向门外的那个警卫,幅度明显地点头以后,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是,我真的没有生气”

    明显看到那警卫身体一僵,文宇兰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又了然的神色,有些不明所以,而后宋墨扬却直拍桌子,哈哈大笑,“你可真是,你确定你这么说,不是为了让他更害怕吗?”

    文宇兰听懂了宋墨扬的嘲笑,微微敛起眼眸,面无表情的抬头道。

    “我说没生气的话就是没生气,我从不想说谎话,也不说漂亮话,大概只有你这种多疑的人才会这样想”,文宇兰也看不惯他了,所以暗讽回去。

    “而且,虽然这么说很伤人,但我想说的是,其实无论是你还是他,我根本都没想理会。我只想知道李佛松在哪里,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连坐和你在这里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爬到这么一座莫名其妙的山上来……所以请不要这么毫无根据地指责我的为人,我也没心情和你耗”,文宇兰的声音里难得地带着一丝戾气。

    目光瞥到年轻警卫早已经目瞪口呆,文宇兰在心里嗤笑一声,不由地吸了一下鼻子,面上的神情却还是恢复了淡淡,看着宋墨扬。

    只是看他进监狱那么久后还一直明媚的笑容,想到李佛松至今还下落不明,心里不由地一刺,本就不好的心情看这所有的一切也就更不顺眼起来了。

    宋墨扬却又是沉默,文宇兰本来心想哪怕开口说话,她也能有个打算,好继续下一步。只是宋墨扬一如既往地沉默,她又不喜欢说话,虽然曾经试图想要和他深入交流套出话来,但那意味着自己也必须交付一定的秘密才能达到,而且甚至有很大程度上是得不到的,所以她也歇了心思,没想周旋。

    半晌无话,大约是觉得留下来的结果,应该也还是和前两次一样毫无结果,所以看到窗外的天色渐黑,想起山路的陡峭和呼啸的山风,文宇兰决定比以往提前一小时离开,好赶在天黑前下山。

    宋墨扬却好像是看透了文宇兰的心思,目光闪了闪,在文宇兰动身的前一刻,突然懒洋洋笑问道,“看你很疲惫的样子,没休息好?”

    文宇兰闻言一愣,嘴唇抿了抿,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回答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但过了好一会儿她还是回头看他。

    “虽然不知道你什么意思,不过感谢关心。但是我大老远跑到这里来不是为了听你问这种问题的”

    这一年来,文宇兰也看淡了一点,没有刚开始那样想要狠狠磨搓他的心情,而且她性格本就复杂沉闷,做不出什么实际的伤害举动,所以算起来也还是能够和他和平对话的。

    宋墨扬嘴角一扬,眼眸里露出点点笑意,像是盛满夕阳的光辉那般灿烂。

    他难得表露出一副亲近意味的模样,笑眼弯弯地看着文宇兰努嘴道,“别这样嘛,好歹你手上还有我留下的印迹,也算有缘,关心关心你怎么了?”

    文宇兰突然有点想笑,但还是克制住了,看着自己的手在桌子下慢慢握起拳头,慢条斯理地说,“如果你说的印迹就是你砍我的这条伤疤的话,那我们可真是有缘了”

    宋墨扬满面笑容一愣,也不知道尴尬地眼睛溜溜一转,突兀地就转了话题,“咳,你还想问我那件事情啊,难道你拿到了可以搜查那件事的权限?”

    这点事情倒是稍稍引起了文宇兰的兴趣,不管对话能不能突破,至少值得一试吧!

    于是她开始摆出认真的姿态,“是,我已经有权限调查了,所以你应该可以考虑告诉我,那天你和李佛松在船舱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

    “是在允许自行组织行动侦查队的最后一刻,半夜开车冲进行政楼吓坏一群人的报名吧!”,宋墨扬轻笑着却闭口不谈文宇兰所说那件事。

    文宇兰听言目光一凛,似乎拒绝这种跟案件毫无意义的谈话,沉默着没有回话。

    文宇兰无论是待人接物、还是为人处世总是这样情绪化,比如她觉得不能达到目的的谈话,或者没有按照她的想法走的接触,都是不必要的。

    文宇兰仿佛是想用无言来揭示他的愚蠢一般,自顾自地坐着,一言不发。

    宋墨扬眯了眯眼睛,眼眸里闪过一缕精光,只是被锁住的双手突然撑在桌上靠近她,带着一丝怒气轻蔑。

    “你以为你还是孩子,不想回答的话就可以不回答呢,还是你有多厉害你想做的就都可以达到,你到底凭什么这么骄傲?哼,你真的以为那群人愿意给你机会吗?被当骡子使都不知道……你现在能够得到的所谓公平认可,是因为你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犯过错,一旦你有所失误,光是流言就会把你撕碎!而且……”

    宋墨扬说着说着又躺回了椅子上。

    “听说,k城自行组织行动队需要完成十个海事特殊案件才能完备,好像你怕水呢,你还做的到吗?一个怕水的警察还敢申请当组长……”

    宋墨扬连珠炮一串话能把人砸晕,语调轻浮又惹人讨厌。

    而文宇兰却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我怎么样都不用你关心……”,并在他一靠近时就已经不动声色地靠后,垂眸看着放在腿上有条长疤的手,淡淡地说。

    “你什么都不用管,只要告诉我那天你和李佛松在船舱里发生的事就可以。但是绝对,不要再跟我说你晕倒了之类的话了,因为那些话如果我能相信的话,那么我已经不配穿身上的这套警服”

    宋墨扬听她如此说的如此决绝,只好耸了耸肩,一副无话可说的模样,只是那带着一股你奈我何的狡黠笑容,让人不由地恨得痒痒。

    文宇兰心里一沉,虽然也知道打动宋墨扬的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但还是难免挫败不已。

    她起身正了正衣摆拔腿要走,但想了想,还是默默放下一颗刚刚上山时候摘的柚橘,向他微微点头“我走了”

    宋墨扬目光悠悠地看着那颗带着三片叶子的柚橘,轻轻抓过捧在手上,心里却不由地想到,肯定是文宇兰看它样子讨巧,但现在又觉得麻烦了才放下的,虽然是无心给他的,但莫名地让人想要误会呢!

    明明很恨他,都不想和他说话,但却还是跟他打了招呼,这怪异的心理还真是!宋墨扬不禁笑着摇了摇头,有些为她这种很不经意的艺术家般的浪漫情怀,而感到一丝欢喜。

    “喂,下次来的时候几本书给我看好不好?”,宋墨扬敛住天生微扬的唇角,看着出了门已经将要离去的文宇兰,喊住了她,似乎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我没有可以带给你看的书”,文宇兰却否认的干干净净,低低地声音响彻整个房间,“而且你不觉得你这样问我很失礼吗?请你记住你的身份,我不是个喜欢和抓走我手下的人相谈甚欢”。

    “切,你明明就不想带……”宋墨扬小声嘟嘟囔囔,文宇兰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我说,你到底为什么非要找他?”,宋墨扬改口大声说,“他好像和你没什么关系吧!别和我说什么内心的正义和善良,我相信那些情感不足以支撑你到现在为止的努力--而且,一个同事而已,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说不定他早就背叛你,或者背叛警局了呢?”,说到最后,他又笑的邪魅。

    宋墨扬的最后一句话,成功的让文宇兰的的脑袋突的一下疼了起来:是呀,如果他活下来了,怎么没找回来,如果他背叛了,或者活着被胁迫犯罪了,那又该怎么办?

    宋墨扬随口这么一说,文宇兰竟然真的花了那么长的时间,很认真地思考了这个问题,过了那么一会儿才艰难地开口。

    “那我更要找到他……不只是因为他是第一个不带目的对我笑的人”,文宇兰说着,似乎想起那笑,禁不住地低头唇角一勾,也淡淡的笑了,“而且因为他一个优秀的人,我很欣赏他,如果他真的背叛了,我会让他改过”,话到最后,却又是拳拳关心,文宇兰说的很是认真。

    宋墨扬听后却笑的异常灿烂,“你这说的,搞得你说了他就会听你的一样,还有,难道我的笑不是笑吗?从你进门前我就已经笑了不下很多遍了吧!”

    “不。你的笑只是你的伪装而已,而且你笑的时候,明明心里想的是别的事情,我分辨得出来”

    文宇兰习惯省话,有时候明明一句话的事也不爱解释,第一个“不”却是回答了两个问题。

    陌生的人很难体会这种说话方式,不过幸亏宋墨扬也很聪明的没有多问。只是宋墨扬没有应,文宇兰更觉得没有待下去的必要,正待要走时,不期然身后突然传来细微失落的声音。

    “那你这星期去中心挑选新队员吗?”宋墨扬一问完,文宇兰的心里立刻升起一份警觉。因为以前就发生过宋墨扬套过他对手在船上的一句话,而炸了整条船的事,对此文宇兰不能不谨慎。

    她回头紧盯着他的眼,他却是很认真地笑了,轻扬地语调像羽毛一般拂过。

    “没什么,我只是想在见不到你的日子里,可以能够想象你在哪里,做什么事情而已……而且,你一个那么有计划的人,要不是这次突然有了那么多天空档,也不会特意来找我消遣吧?”

    宋墨扬自嘲地一笑,“到时候步入正轨你一忙起来,我就见不到你了吧?”,短短几句话就用了两个问号,对于宋墨扬这等独断自信的人也是难得。

    文宇兰静静地看着宋墨扬那张白皙文雅的脸,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奇异的熟悉和柔软的感觉。听他说的这么委屈,又可怜兮兮,有一瞬间她想信以为真他的纯真想法。不过想到他残忍暴戾的真实性格,文宇兰还是打算直接离开的好。

    跨出门的前一秒,一向不善言辞的文宇兰顿了顿,想想还是说了一句“我只会再来一次--所以想好你到底要说什么”之后,才转身,徒留一室寂静。

    事实上,文宇兰因为宋墨扬这人的恶劣,早已经打算好了绝不再来的,留下那句空白支票也不过是一报还一报而已——像她这种重诺、又有时候心肠软的人,本来还打算守约的,只不过不巧的是,文宇兰正好看到宋墨扬侧头一笑映在铁门上的得逞狷狂,总让她有种被戏弄的感觉。

    所以即使知道宋墨扬藏着些什么,文宇兰已经对他不抱希望了--她是容易心软的人,但心狠起来也真的没人能懂,更别说给他留下那种空头支票,违约了她也是一点都不会愧疚的。

    可惜按照所有人对她正直守信的了解,应该会认为她就算历尽千辛万苦,也还会再来一次的,如果没有出现的话,反倒是她有真的没有办法来的原因所致--这也算是她一贯形象给她带来的好处吧!倒是在此刻能成全她最大的阴暗报复心理。

    警卫门在文宇兰离开的时候就被关上了,那个年轻警卫却急急交接换班,紧跟着她下到楼梯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文宇兰见状不由地停下问他,“请问你有什么事?”,只是她的心情不太好,那个请问倒有些逼问的样子。

    那个年轻警卫却只犹豫着讷讷不肯开口,文宇兰就不耐烦地皱眉了,只是却并没有过多苛责,仍是轻慢地问。

    “怎么,是我来这里影响到你的工作,还是你对我有什么意见?”

    年轻警卫连连摇摇头,一会儿才略微不好意思地无措开口。

    “其实我会一直看您是因为……我听说您过几天将会在警员中心挑选队员,我特别想进入您的行动组向您学习,恩,所以我想问您,您看我合不合适……”

    文宇兰听到开头就皱起眉头,但却一闪而逝,她面上神色淡淡,过了一会儿却蓦然开口打断。

    “对不起,我不知道”,文宇兰说完了就侧身想要离开。

    年轻警卫木在原地,却不小心被她刮到差点摔下阶梯,文宇兰反应迅速地立即单手扣住他的手腕上的袖口,一手抓着扶手,从栏杆借力把他拉了回来。

    “别给我犯傻!”文宇兰有些气急败坏,以为他是故意如此,更觉得他这种看上去不错,但却想走后门、表里不一的人很是不满,临走前的最后一瞥意味深长。

    而那个年轻警卫楞楞的,却依稀只记得文宇兰冰凉的半只小拇指搭在他的皮肤上的细腻的感觉。

    他隐约察觉到她误会了什么似的在生气,而且对他好像失望不已,但等到他回过神想解释的时候,文宇兰早已经消失在转角的位置了。

    序

    文宇兰很难得的,是个令人讨厌却又很令人信服的人。这可能是因为她那种人天生不懂,也有可能是因为她没能力做到那种掩饰所导致的--不开心了就冷漠--诚然,她要是真的开心的话,也会由内而外散发出那种愉悦的气息,让人由衷信赖所以,不可否认,她为了掩饰这一缺陷,而尽量克制着自己的话语、动作等可能会很暴露情绪的举动,而显得有些深沉复杂。

    但在她的世界,其实规则却很简单:比如说在去饭馆吃饭上,如果同等条件下,哪家有她喜欢添加香料,她就会去哪家,而且店老板是男是女也会影响--甚至将干净与否的程度混合起来比较取舍,她也是会按照当时的情绪而定……那有些复杂--不过说是复杂深沉,其实参透了也不过如此,只可惜这世间已然没有那样有耐心去了解她的人了。

    而那延续至今的冷漠情感,不过也是因为文宇兰无法忍受孤独,所放纵自己一贯要求的结果,谁都没有必要强求忍受。

    201x年9月的第二个星期一,是k城各个地区优秀警员在培训中心集训完的日子,也是文宇兰开始为期两周挑选队员的行程的开始。

    时间挑在最炎热的夏日培训之后,不过是为了与正常学校开学日期相契合的罢了。来参加集训的警员,大部分是为了能够有个好的去处——k城的警员中心向来是给各个警察机构资源的输送地,如果不想因为被挑剩下而被分配到地方,或者去学校里面给新生军训的话,自然是在一开始的各个自行组织队长的警员挑选中,被提前调走的好--这也是为什么,之前那个山顶监狱里的警员,会想问文宇兰要不要他的缘故:

    因为如果他不想继续待在那个监狱里供职,那么就可以腾出时间申请参加这八月的培训。如果他做的好了,被总警局吸纳,那自然是不必再折腾。而他如果再做的不好,自然是会被分配去更不好的地方,只能等下次的机会了……算起来,这也是k城的一大特色,与他人的“一把手”指控的很是不同。当然,如果不想要被分去地方的话,他也可以一辈子呆在那个监狱里,只要自己不往外走。但人嘛,总还是要点追求的!

    文宇兰一向是个效率家,又是第一次挑选队员自行组织成毒品犯罪组,有些激动。也兴许是紧迫的生活反而会让她感到空荡,所以她决定在调查钟木恋的案子的时间,要尽力拖延在她组成缉毒行动队以后,希望那时她能有些更好办法解决--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对这件事期不期待的好,眉头显得更重,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很是没人敢扰。

    因着没人打扰,是以一大早,半夜跑到办公室翻起卷宗后没有怎么休息的文宇兰,就从办公室的套间翻了起来。洗漱过后,就从警局的办公室里出发,步行去离警局不远的警员培训中心。

    仍是夏末,虽清晨的雾气潮潮的有些凉,但路上皆是穿着短袖上衣的人儿。文宇兰虽然人小,买的衣服都是不合身的,但她也没耐心去在意,所以只披着明显有些大了的牛仔外套,走在了静谧、还未布满生活喧嚣的道路上。

    k城警局和其他行政机构不同,与培训中心是紧密相连的,而且相关的机构也是划分在一起的。在这一大片都是警察覆盖的区域里,文宇兰的住处也就在后山没人的地方,很符合文宇兰“大隐隐于市”的心里,过得也还算蛮自在安心的。只不过剩下的,就只有目前钟木恋这件令她糟心、又隐隐很有可能辱没她一贯的为人纲常的事了。

    手下的警员都已经向她汇报了案件近况,尤其是孔孜雅和张译兰,他们是继李佛松之后“跟随”她的最积极的分子--每天上了发条似的到自己跟前报道,似乎下一秒她手指到哪一个地方,他们就能义无反顾地剑指冲天地上前了。

    而那个蓝恡钺也是,仗着他们刑侦大厅没有外来人员派驻过的前例,而手下那些人又不敢摸不透文宇兰的意思,不敢擅自做主,所以明明按照私下规矩来说,可以自行决定的事情,他却偏偏非要明面上来请教自己,还不乖觉一点,给她一天解决完的,每次每次的问。

    这也导致了文宇兰天天接到他的电话,又是申报桌位,又是申请进档案室的权限管理之类的事,文宇兰差点就说出随你便那样一概而论的话,但她还是忍住了,没有说别的,怕他真随便了,自己反倒不好收拾……这还是除了那件案子的进展以外,给她的第二打击。

    尽此,文宇兰虽然尽力忽略那心中已经做了决定--那个打算牺牲那个女助理陆曼的想法--只不过那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她不打算直说,只是想隐晦地点明,既应了钟木恋的要求,又说服了自己或许到时候可以伺机寻变……相信这种程度的结果,她自己的内心也不会更愧疚些,也才算勉强维持了她一贯以来的形象。

    所以当今早孔孜雅再一次打电话询问要如何进展的时候,文宇兰第一次刻意流露出为难的表情——她向来擅长如此,只不过不常用而已,“……我今天也还有重要的事……等我回来再说吧!”,文宇兰尤其善于抓住人的心理。

    总体上,她是打算和稀泥的,但她必须在行为上维持一贯风格,并且做到让人信赖的承诺,这样她们才不会发现她的心思。而幸好孔孜雅心里担忧着无法申请转组的事情,也就急忙忙地挂了,这倒省的文宇兰费口舌。

    人人都说,别找借口,找了借口只是掩饰拒绝的本意而已。的确,人是可以做到很多事情的,如果无法做到,除了是真的无法完成的,那么只能说通通都是借口。

    文宇兰因为是特殊人才招收,并不从k城警员培训中心出来的,但她也曾因为生活信念一致而向往过这个地方。k城警员培训中心自从成立7年以来盛事不断,出过不少杰出的人物,都是因为本身的自律和提前一小时勤奋操练的传统铸就的。而文宇兰也不是那种会说什么场面话的人,只是有任务,有需要就去解决的那种人,从各方面来看,他们都很匹配。

    k城警员培训中心的风格一向如此,但却从来都没像今天这样兵和教官扔了提前的操练,三三两两望眼欲穿地等在警员培训中心的门口,一个个的如狼似虎。

    这让刚从拐角处默默走来的文宇兰突然被拥挤的人群吓了一跳——她一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的。不过这么挤着像是高考盛况的声势吸引了她的兴趣,她走到稍微边角的位置去,略微得体地表现出让人受教的疑惑眼神,看向一个心理学上体胖多话最易泄露的板寸头男生问到。

    “你好,请问这是怎么了?都堵在这里……”

    那个男生回头一看文宇兰,看她穿着常服,以为是周围警官宿舍里家属的学生,也没多想就露出一个豁牙的笑。

    “哦,我们呀,我们在等文宇兰呢!”

    文宇兰一愣,莫名其妙地继而问到“为什么要等她呀?”

    板寸头圆圆的眼睛转了转,略微不好意思地说,“也没什么,我就想看看文疏衍长什么样——听班长说文宇兰的爸爸不是k城最有名的美男子,而且母亲也是最漂亮的么……我就想来看看这样的基因流传下的样子……”

    男子长相憨厚,看来是个老实人,丝毫没有因为文宇兰这个陌生人的问话而随意敷衍。

    这种人向来是文宇兰最喜欢交往,语气脸色都会稍暖对待的人,只是文宇兰心头一震,现在倒顾不上这些,手不由自主背在身后掐着手心,然后镇定地笑问。

    “哦,不过遗传这种东西可说不准,你们知道怎么认出她吗?”

    这话问的突兀,但周围的人摇了摇头,这才发现,他们其实根本连文宇兰长什么样也不知道,或许说是传闻中的大鼻子或者小眼睛什么的具体特征一个都没有。

    其实训练场里也有些教官和常驻中心的士兵认得出来,只是文宇兰这人,除非是迎面走到她面前的都不打招呼。而因为她父亲是蓝氏家族的人,她的的警衔又被压得很低,巴巴地走上去打招呼也没人做得出来,所以才一时无话,没人会没事和别人说她长个什么模样。

    “反正听说很矮就是了”,静默了半晌,那个板寸头骚了骚头说,“好像戴着眼镜……不,好像是天天盖着大盖帽呢”,板寸头扯着嘴角“嘶嘶”道,似乎从记忆里扯出一点有用的思绪拼凑道。

    “不对不对,”板寸头旁边一个矮个子男生说道,“我听说文宇兰穿衣服都是固定的,最喜欢穿的厚厚实实,好像是怕冷……哎!不对不对,我们这儿是军区,她来会穿警服的啦,这还不容易认吗!”,说到最后,矮个子男生还有些洋洋得意。

    文宇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牛仔衣,眼神不由地暗了暗,怎么又忘记要穿警服了!

    幸亏早晨还有很多军区外的居民晨练回家,不只她一个人穿着常服,而他们也没注意到她的异常,自顾自地投入到了“到底谁最了解文宇兰”的比赛当中。

    “文宇兰是个弱鸡,我听说她从不参加训练活动”

    “文宇兰从不主动跟人打招呼,也从不接受邀请”

    “文宇兰从不在外面吃东西,连水也不喝,听说她那是对警局不让她升迁有意见”

    “文宇兰简直是个男的,听说她房子里除了卫生棉和奶罩没一样女生用的东西”

    “文宇兰是蓝氏家族派来的间谍,听说文宇兰假装被抛弃,是为了能进入警察局”

    “文宇兰长得很凶,还很恐怖,真浪费了她爸爸是□□第一美男子,妈妈是当年的美女之首的好基因……”

    “怎么可能,当年我爸爸说的也不是盖的,他们两个可是颜值最高的夫妻组合了,就算把最瑕疵的缺点都继承了,那也丑不到哪里去的……”

    “哎,不怕她丑,就怕她长得普通,啥也没有……”

    …………

    文宇兰越听越无语,心道,“原来这群白痴把我形容成这样?”,然后她定了定神,默默地从热情讨论的圈子里走了出来。

    抬头望了望渐渐刺眼的天空,好像是有点热了,于是文宇兰脱下外套,带上军绿色的大盖帽,从培训中心操场的侧门进去了。

    当文宇兰堪堪到达真正的训练场地的时候,已经将近9点。

    在铁网外面绕了一圈的文宇兰,在刚要跨进绿色操场集训场地的时候,就被场地铁门外的守卫拍了拍她的肩膀。

    “喂,小朋友……这位同学这里不可以进来的”,守卫刚刚只看到背影,还以为是哪边的小朋友。

    现下的k城日渐强盛,寻常家的小孩也是个个人高马大的。

    而待文宇兰转过头的时候,守卫才发现这个“小朋友”眼里的沉稳和气息早已经是成人无疑,只不过文宇兰没什么额外表情,守卫自然也就以为是个发育不太好的隔壁高中生了。

    他的孩子也上隔壁高中,小孩有的是天高地厚的好奇心,将心比心,是以他才没有一下子就将她驱赶。

    文宇兰无奈了一下,只好拿出她的证件,那个守卫只看了一眼立即吓了一跳敬了个军礼,“长官好!”,端的是一股军人风范,没有大惊小怪。

    此举深得文宇兰的心,所以她侧开身子,微微点头,走进了已经布满一个个训练方块的训练场。

    “一二一,一二一”,一队队斗志昂扬的士兵从田径场跑过,这是教官们来训练前队伍的跑操。

    他们是常驻在培训中心的队伍,不同于刚刚那些堆在门口的新生沙丁鱼,这些教官因为职责所在,所以不论谁到场,也仍坚持自身的训练。

    文宇兰一看暂时没办法从中穿过,就站在田径场边的廊道上背着手看着。

    今天是集训场第一天,对要挑选队员的长官对外开放,以便各区的长官都会来挑选队员。左右大部分也不过是些老面孔,只是寻常的队员更换罢了,有好去处的人也不太会就在这里--左不过今年因为文宇兰是新增的队长,倒没有什么人来哄抢队员,是以集训场仍然照旧跑操,直到限定的集训期限结束为止。

    “哪里来的呀?不会是隔壁高中生吧!来找兵哥哥吧?”

    跑过去一群年轻的教官,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陌生人而新鲜得讨论起来了。

    “吁,小妹妹你找谁呀!”,当又一个教官路过操场门口调笑地问她,文宇兰微微抬起了头,紧抿着唇,波澜不惊地看着他——是不是真的开玩笑文宇兰还是听得懂的,那个人明显是用一种男人猥琐的语气朝她说的,而旁边的人还明显一副好笑,或者其他忽视面孔的看着。

    要是文宇兰还真是普通娇滴滴的高中生,还真有些受不了--这偌大正气的培训中心竟然有这样的存在,还真是!

    文宇兰心里默默摇了摇头,冷淡的瞥了一眼那人,收回了目光。

    那个教官突然被这么沉沉的眼光看着吓了一跳,“切”了一声,自顾自地走到已经做好惯常跑操完后排好的警官队伍前,打算开始训话。

    回头看见那个女孩还站着,有心显摆自己的威风,连喊话都比平常大了几分。

    “今天,是我们迎来我们中心第八届警员和警局中心来挑选警员的长官的第一天,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就会集合到这个我们训练过无数次的场地中来。我们虽然都是从各个地方选拔而来的优秀学员,各有差异,但我们必须秉着一视同仁的原则加强新生的训练以及督导,为我们警队增添优秀的新生力量,知道了吗?”

    一个列队的教官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应答声,那个教官双手环胸地斜眼看着站在一旁的文宇兰,不料却发现她不仅一点反应也没有,反而一手抓着低垂,离得稍微远了些,似乎是嫌声音太大了。

    那个教官横眉一竖,本想发火却又没什么理由,大约觉着可能是某个警官的女儿吧,都能进来的也不好赶出去,一口气憋着,只好就那么站着。

    谁知道刚巧连队里,刚刚都跑去门口的新警员里混进去的一个教官,又偷偷跑回来想从队伍后面插进去,被那个教官看到,直接就提了出来,“哎,那个那个,给我出列!”

    那个看上去年纪甚小的教官一看被抓到了,立即一凛,跑到队伍前面,一敬礼一磕脚,浩然正气道,“报告,叶玉贤到!”

    那个教官却是迁怒了,大声道,“你还真是长本事了,今天有训练却跟一群新兵蛋子跑出去门口干嘛去,怎么不直接去守大门啊,有没有纪律,这个地方是你随便能够进进出出的吗!才当上教官就野了是吧,做两百个俯卧撑再来训练”

    叶玉贤听完嘴唇嗫嚅着想说什么,那个教官再一瞪他,他就敬了个礼。

    “报告,那个,可不可以晚上再补,我的那个班新兵多老警员很少,没有人可以镇得住他们,出了岔子……”

    那个教官却是一挥手,大声道,“你也知道会不好意思?早干嘛去了,现在还不快去!”

    “慢着,”就在叶玉贤刚要跑到旁边做俯卧撑的时候,文宇兰突然开口了。

    慢慢地走到离那个教官面前150厘米远的地方,并没有抬头看他地低低问道,“你是总教官?”

    那个教官一愣,倨傲地扬了扬下巴,“我是,怎么了?”

    文宇兰淡淡的说,“没怎么,不过你是代理总教官吧!我是文宇兰,这位教官我有话想先和他说,你不介意吧?”,话音一落,全场寂静。

    文宇兰却毫不介意,径直走到那个教官面前开口,“我知道我的风评不佳……”

    那个教官不由地喃喃接了一句,“岂止是不佳……”,然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把话说出来了,自动消声。

    文宇兰挑眉,接着还蛮真诚随意地思考了一下说道,“恩……虽然我脾气很直,但你可以放心,如果我不高兴不会殃及到你,而你只要会在合适的时间出现就可以了……”

    文宇兰顿了一下,发现自己竟然词穷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御下有道,所以干脆咳了一声,直接道,“所以我非常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来毒品犯罪组工作,如果三个月后你觉得实在不行,那么我可以保证你可以回原岗位工作……我想对于人生,每个人理解不同,但是去毒品犯罪组是好是坏,我希望你可以自己体会”,文宇兰说完仍看着叶玉贤,等着他的答复。

    其实是文宇兰不懂得规矩,她如果看上了哪个的话,直接安排了位置再让人通知便是,顶多也就集训的时候叫出去问一下,哪里还这样子麻烦又“扰民”的。

    然而叶玉贤呆呆地还未开口,那个代理总教官就急了。

    文宇兰的官职虽是不大,但为人铁面无私,说话也还算很有分量的,刚刚的事只要她去说一句,怕是他就能从这个位置掉下去。虽然文宇兰并不会随便去说,可刚刚他那么得意,谁知道呢?而且在文宇兰手下是长进学到最多,又是难得的,那个叶玉贤总是和他不对付,这去了就算没在那边工作,回来也算能吹一阵了。

    不过文宇兰岂是那么好被人拒绝的,三言两语间她就打算去培训中心要叶玉贤的档案了。

    那个代理总教官突然冲出来拦住了她,文宇兰皱眉看着,不想看他,只随意的往人群一看,突然眼尖地认出,其中一个高个子是那次她去重刑犯监狱里一直偷看的狱警。

    文宇兰想起上次那个人上次的事,后知后觉才想到那人大概只是想要讨教她要往哪方面努力而已,只是她自己一时想差了,错怪人家也挺不好意思的,于是文宇兰决定装作不认识。

    她又看了一眼那个眼神提溜转的代理总教官,指向那个狱警问道,“他叫什么?”

    代理总教官一时愣住了,嗫嚅着半天没说出口。还是旁边的人说了他叫伊洛。文宇兰又问了一句会游泳吗,那个狱警傻愣愣地没反应过来回答,倒是他旁边的人说会,文宇兰于是点头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

    反正当初在监狱的时候,那个人就说了想进她的队,文宇兰在今晨收到了几份刑侦大厅诸如张译兰、孔孜雅等人的入队申请,早就占去了几个名额,人数再多也就没有名额了。

    现下倒是因为被那么多人看着,文宇兰怕待会被越来越多少围观,所以光速地就想挑选完队员,解决完事情就撤退了。

    而在文宇兰走后没一会,叶玉贤和伊洛被文宇兰挑中进毒品犯罪调查组的消息,一下子就传开了,首度占据了文宇兰可以拥有的十个队员名额中的两个。

    中途休息的时候,人群里议论纷纷,不是有人说文宇兰挑人真是粗暴,就是说文宇兰没有识人的慧眼。而一旁守着在树底纳凉的老警卫就斥了句荒谬。

    众人听了心中奇怪就围了上去,“你个老头懂什么,在这里瞎说话”

    那老警卫就说道,“你当人家那么傻,找个嘴碎麻烦的回去供着吗?她刚刚早就蹲在这里观察你们了……你们老说她特立独行,那是以前!也不看看她现在带领的队伍哪个不是各司其职,再差的一年也能记个一功?她看人哪,准着呢!”

    众人听后一片唏嘘不已,一下子没了说话的声。后来有个人突然又想起了刚刚的场景,说起文宇兰夸张比例的畸形身体,众人一下子记起她的相貌,一下子议论纷纷。

    还没料到那么多人期盼了老久的文宇兰只“大驾光临”那么一泡影就消失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老警卫突然就凶起来了,立刻走了,愤愤地丢下一句话。

    “文警官说过,正直的人才不会歧视任何人,像你们这样,她肯定要你们有多远滚多远”。

    老警卫一脸愤恨地走着,所有人才发现老警卫腿是瘸的,而几个人还依稀想起,好像刚刚文宇兰还蹲在草地上和坐在树底下的老警官有说有笑呢!

    这情形,比起刚刚不假辞色的文宇兰来说,还真是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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