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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朱鬼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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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阵子朱鬼柳是没让张百味去上学的,也专门请求郭斯嘉帮忙请假看着。本来她是想自己一个人看着的,只不过现在因为这个采访录的事她忙的团团转,所以没有办法。

    按照她自己的行事,一个下午就可以整完的事,还非得分成好几天来做,朱鬼柳刚开始万千思绪的心都变得无风无昀了。

    而风情万种的精致沫兰,此时坐在会客室里,还偏偏和她说起没有物质基础的话,是无法发展精神层面的人类事业的,她一垂眸。

    “不瞒你说,以前我和男朋友私奔的时候,走很远的地方去吃便宜的饺子,那时候闻到火锅的香味,我都哭了”

    沫兰仍是笑笑地讲,仿佛说的不是她自己的事一般,“后来也就分手了……我就知道,我这一生不能缺钱,所以说你说的那些,关于什么……我说不出来的理论,我完全不赞同,因为你也无法做到,不是吗?”

    “呵,抱歉我说的这样现实。不过我要不是那样我还没今天的这样的充实生活,别人说我嫁进理间家是因为贪图钱财,名誉,可我要说的是,刚开始那是有这么一部分原因,因为我和深秀也不熟,但后来事实证明,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也会腾出时间早点回来陪我,还记得我们结婚纪念日给我惊喜”

    “那些也不是关键,重要的是,我可以拥有更多的力量去帮助其他的人。嗯,说实话就光去年,我就组织贵女们举办了七十多场慈善晚会,捐出的钱用于西国一些资助站,和我们华国的救济会,这才是作为一个女性最大的付出与收获……”

    沫兰如是道,害得朱鬼柳很难不觉得她是在讽刺自己,让人心酸又难过的

    而理间深秀在朱鬼柳出入大使馆的这几天,都没有和她碰面过。

    倒是朱鬼柳看沫兰偶尔会紧急上他们专属二楼处理一些事情等待的光影里,会看着大使馆正门对面的森林发呆,想起自己曾经也拥有过这些地方,和一些在那森林小径的事,也感叹于沫兰和理间深秀的爱情是有多相信对方,她才可以这样自信地说出这些事来……真不知道他们用那种古语,亲亲蜜蜜地说了多少这世上不为人知的甜言蜷语。

    朱鬼柳叹了一口气,低头抽出自己的司法研究,只是继续勾勒着她自己的宏伟蓝图--这才是她毕生永远需要追逐不休的事情,她怎么能让自己的思绪被其他琐事打扰呢!

    其实朱鬼柳心里也清楚,要说某些特定事情下,其实她并不算逊色沫兰,只是她只不过那一刹那的芳华,而不是像沫兰那样骨子里的透着的自信,和一如既往的永恒美好状态。

    就光凭沫兰嫁给理间深秀几年来给华国的金钱资助,就算她有些个人的资产问题,那也是比她朱鬼柳强了百倍的……只不过朱鬼柳向来是自己不喜欢听的话,不喜欢看的东西就可以装作没看见的人,所以没像往常那样反驳,只是忽略罢了。

    访问录的事情结束后,朱鬼柳就该回家把这些写出来的,谁知道走出大使馆之前,却有王妃专门的发言人来删去一些访问录上的内容,还义正言辞地请她不要乱发一些虚假的内容--朱鬼柳也绝对是超乎常态的容忍,忽略自己内心的不悦,照着只想快点做完的想法,她蹲在大使馆前面的花丛里,十几分钟的高速运转,她把一篇文章交进去拍给那个发言人看,用西国语皱眉道,“我说了我说了,沫兰王妃像兰花一样长在理间王子这个青葱欲滴的绿树下,花美树也俏,相互照应--他们为这个世界奉献了绿茵增添一番别样的美,会有神明感激”

    端的是不动声色的讽刺。

    朱鬼柳的话脱口而出的说完的时候,才发现那个发言人敞开的办公室对角坐着一身金绣线服的理间深秀,正抬起他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眸直看着她。

    朱鬼柳只楞了一瞬,一时气愤,眉头就拧了起来,眼睛瞪得更圆了,“看什么看!烦死了,你谁呀!”

    装作是不认识那人的朱鬼柳,也就是现在名义上的张轸星没等理间深秀说什么,就直接和那个西装革履的发言人说让他有事发电子邮箱给她,“我又没车,每天走来走去很累的!”

    朱鬼柳瞥了一眼那个发言人,注意力突然全被自己猛然发觉自己愚笨了那么多天,还真的一直走路回去的懊恼吸引了,甩着头走了出去--因为她进来的时候是沫兰派人来接的,但出去的时候却没有送,而大使馆这个地方,一般车辆不可以进入,是以朱鬼柳还真就走了那么久的路,每天回家。

    朱鬼柳现在是个天热了也是会撑伞的人,急步走在路上,远远地就瞥见后面有辆加长的箭头标志的车跟了上来,请她上车。

    而朱鬼柳并不想在最后一天的节骨眼上,放弃了自己这么多天走路的气节,倒是气消了不少,只摆了摆手颓然地自己走着。车一直跟在她的后面,朱鬼柳却也是不管的,因为她已经说过拒绝了的,其他的事就不是她管的了。

    是而,朱鬼柳没有看见后座的黑色车窗里,那双注视了她一路瘦小背影的深邃眼眸。

    待车渐渐行到闹市区,朱鬼柳一个闪身,消失在了密密麻麻只有朱鬼柳自己认得清的街道里。失去了跟踪对象的车辆,也就像失去燃油一般,寂静地停在了热闹无比的大街上,无欢悲落。

    晚上盛夏夜凉的时候,朱鬼柳抱着好不容易回家的张百味,两人一人捧着半个西瓜挖着吃。

    也许是冥冥中就有那些不安的直觉,朱鬼柳本不想的,却为了压下那种奇怪的感觉,而向张百味谈起了那些她都不长谈的事情。

    即使她一开口就不希望再说下去了,可她却还是继续开口了,像是某种知道了快要有什么事发生,而突如其来的感慨。

    “你不知道。我以前为了考上司法官的时候……呵呵,就是我以前读司法的时候,一个人坐在学校天台上,从早读到晚,比如说一共八个单元,我就会想快点读完,就只一天在那里一直读一直,读累了就在发呆”

    “然后有次读的时候,因为夏天风太大了,吹的我鼻子生疼,我还回去拿了口罩,大热天戴着口罩读--啊,还有那次等级考的时候,我突然对我之前写的有些想法,把准考证上的头像都给写满了,别人说像个刚出监狱的刑犯头像……”

    “噢,对了,还有一次是在冬天,我坐着累了,站起来背,是没有拿书本的--呵,结果我的校长站在下面看了我很久,我还以为怎么了他一直看我,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以为我要跳楼自杀……哈哈”

    朱鬼柳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可眼睛里却还是沉静的回忆。

    而小小的李百味就坐在那里,看着天花板想象当时那个画面,不由地觉得温暖又冰凉起来--并不知道他天生五感灵敏的妈妈在此时就感觉到了,她既保不住自己的命,也保不住张百味的那种预感。

    朱鬼柳笑完之后,看向张百味,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将他的身子转了过来对着自己,认真的看他的眼。

    “百味,我……你去西国的比赛,我是不想你去的。还有,你当初写信给你奶奶,其实我很不想让你写,但因为想到她可能以前也并不是现在这个让我那么讨厌的女人,也有自己的痛苦才变成这样的,我就忍不住想让她知道,她有你这么好的孙子在这世界上想念挂念她”

    “但我要跟你说抱歉的是,我实在无法让她知道你的存在,所以我把我们的地址改了,她不会回你的信,甚至可能也没收到你的信”

    朱鬼柳的下颌一紧,“她身边还有别的人陪伴,可我在这个世上就只有你一个了,我并不是想一直把你绑在我身边,但,好吧,我虽然一直很想那么做,但我肯定会比你早离开人世的,而且应该比我想象中的更早,我也不知道我是想满足我自己的私欲、不让你被人夺走,还是,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要有那个准备,要经得起打击,在一个人的时候也能过得好好的”

    朱鬼柳眼里的泪光闪烁,但却又突然醒悟了一般,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躲闪了一下。

    “我,我不该把什么都说给你听的,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呢……大概是你太像我的小男人,像我干爹一样,我就什么都和他说你要坚强”

    朱鬼柳惨淡一笑,目光有些失落,却紧紧拥着张百味的身体,把头靠在他纤细的背上,倾听他心脏有力的震动。

    只是跳动。

    其实这世界上的身体都是一样的身体吧,如果可以,其实谁也可以锻炼,化妆,整成和别人一样。

    人是会变得,就像她以前穿的好像审视官那样男人,复杂又正统,可现在全都是一条裙子--以前她觉得自己像个男人那样能干,穿裙子太女生,可其实她现在的心也是男的,这么做只不过为了方便。

    虽说心是不同的,脑袋也是不一样的,如果真的那样改变了,才是对自己的不恭敬吧!

    不过,反正这世界上无论如何人都是会死,为什么非要在意那么多其他的事情呢?对吧!

    但她应该不会那么早死的,朱鬼柳心想,按着自己虚弱跳动的脉搏和她最近越来越懒怠动弹,更晚才能起床的态势来看,她怕她的未来,就会像她每次揉眼睛那样,怕睫毛会跑进去发痛,所以每次都往上揉、睫毛才会那么长的一样。而她再这样逃避问题下去,说不定哪天就真的消失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个大使馆发言人,将访问录的回复给朱鬼柳了,只删去了最后一句“神明会感激”的这句话。

    朱鬼柳不置可否,觉得没事了也就丢在一旁。

    天热起来,雨下起来的时节,也是莫城学校的放假时间。

    这个暑假,不知道是不是朱鬼柳多想,就算知道理间深秀他们就在大使馆那边,什么事情也没对自己做的样子,可朱鬼柳就是感到了恐惧感。

    总觉得这个暑假是他们宽恕给自己和百味相处的最后时光。

    这样子情绪的朱鬼柳也引起了张百味的不妥,他们也是屡屡因此而争吵不休。

    这次也是,张百味希望可以养一条狗在家里养的,朱鬼柳就不禁飞快地皱了下眉说。

    “不要,狗狗很麻烦的,如果下了班你想出去别的地方都还要得先回来……”。

    朱鬼柳犹自说着,并未发觉,倒是百味只是静静地一句,

    “你每天也要这样回来带我,也觉得麻烦对吧!”

    朱鬼柳静静地看他,下颌骨一紧,“你怎么会这样觉得?”

    朱鬼柳直觉还以为是理间深秀趁郭斯嘉不注意和他说了什么,神情一下子严峻起来,然后没想到张百味一下子就哭了,哭的还非常的凄惨,哭的泪眼模糊,哽咽得脑袋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难道你不应该先否认吗?啊……”

    朱鬼柳简直要被张百味脆弱的像女生一样的性情给闹死了。她一向最烦这种事情的,所以并没有想多管他。

    只不过被这种“儿子离我越来越远”的心理控制影响着,朱鬼柳虽然觉着自己没多想,但脾气性情却更是暴躁起来了,所以虽然没向他发作,却是在外面,被这情绪影响,而冲动得惹了祸。

    朱鬼柳身高虽然够,但因为瘦,看起来也的确弱不禁风,不过蛮力气和气势凌厉倒是很足的,几乎堪比□□的冷冽。这气势逼人,以至于她在莫城七局里和安秀禾打的那一架都打上了新闻了。

    朱鬼柳后来和郭斯嘉还有张百味解释说,是因为安秀禾骂自己害她上军事法庭,自己看她不爽才打的她的,但却没人相信。

    张百味觉得以他妈妈那种宁可自伤一千也要损敌八百的个性,肯定有很多暗伤的,急急忙忙要带她赶紧去医院才是,不然第二天又是半边身子都动不了地很久才能恢复。

    而心中万千疑惑,急忙想了解事实的郭斯嘉,则一起跟了上去,直到后来接到了陆秋原近似“告状”的电话,这才终于等到了此生,他还算为数不多的最美妙的时光之--原来这一次,是朱鬼柳急着进去莫城七局找郭斯嘉,因为联系不上他,所以偷偷溜了进去。

    只不过她却是并没有见到郭斯嘉,反而却听到安秀禾在到处说郭斯嘉坏话--朱鬼柳自然是听不惯的,当然上去给了她一下子

    知道了始末的郭斯嘉跟在朱鬼柳边上浅浅地笑了,蓦然想到了什么,只如沐春风般地问着朱鬼柳到底怎么了。

    其实听了陆秋原说的那些原委,郭斯嘉心里是知道安秀禾追求自己不成,所以大概也在说话间涉及他、惹了朱鬼柳什么的才会这样。

    不然朱鬼柳这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才懒得理安秀禾那个晕蛋--他也知道,自己这个看上去是个“黄金单身汉”在外界眼中,年到四十却不婚不娶,的确是让人误会多多。

    只不过郭斯嘉好奇,到底朱鬼柳到底听到了安秀禾说他什么,才会这样毁了朱鬼柳一世的耐性,也要大打出手维护他才是,所以在朱鬼柳被医生劝说住进医院躺在病床上的时候,郭斯嘉瞄准张百味睡着的时机,还拼命追问。

    朱鬼柳被问得烦了,就嘴巴瘪瘪地不耐烦道,“她说你不行……而且,心里有病”

    朱鬼柳猛的一下子坐起,有些眩晕,胸口也闷,紧皱着眉头说了这些话。

    “她说的没错”,郭斯嘉就怔住了一瞬,接了下去,然后不知怎么就有勇气地,急中生智地说出了他一直想要说,却从没说过的话。

    “她说的没错,我是心里有病……不过是只有你能治的病,但--你如果仍然害怕我,那也没关系,这样……也很好了”

    郭斯嘉的喉头滚了一下,唇动了动,想再说些什么表示心意,却是顾及着她的心情,没有继续再说出什么。

    半晌,似乎就在郭斯嘉以为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的时间,他刚想伸手过去把她揪着的手打开时。

    朱鬼柳开口了。

    “我干爹他总说我傻,紧张的时候就老是会说些其他的事情……他说我这种不懂分辨好赖人的人,只能住在人多的地方,但不要和别人靠得太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不出来别人有没有撒谎,但其他人生气伤心,我却会感觉到,并想去安慰”

    “就像以前我想要别人关注,因为没人一起玩而孤独的那样,我也想要别人安慰我,抱抱我,只不过我现在不那么需要了,当然,除了你以外”

    朱鬼柳认真的眼看着郭斯嘉,似乎有些悲伤在那里面,仿佛拒绝他,是件连她自己也控制不住的保卫自我的一种本能而已。

    “你要知道,我是个可以共患难,却很难与人共同生活的人,我从未想过,也从未感受过那样的感觉--就像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爸妈不像别的爸妈一样,他们分床睡,连吃饭洗漱都是各自进行,这让我既痛苦又疑惑,而我是个讨厌棘手问题的人,所以……”,朱鬼柳低下了头。

    “我以后的生命,也想像我干爹留下人来保护我,让我继续感受到他的爱意那样慈悲,我也想留下点东西,比如说司法,可以去保护别人;我说我讨厌有人作弊,厌恶西国奴仆制也是真的,我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原因是因为这听起来太假了,又显得我很想引人注目……”

    “但我是真的不想有人辛辛苦苦创造的财富,却因为某些人自私而被夺走的。我想用我的一生,浓缩成一点有用的东西,可以……也为百味能更好的生活,这么说起来我也是自私--不过也还好,因为这种想法在百味前就有了,只不过现在更让我有动力了而已……这不像是个正常人会说的话对吧?”

    朱鬼柳看向郭斯嘉,苦涩地一笑,声音低沉,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的唇动了动,却是不语。

    郭斯嘉面色一暗,却仍是笑着。

    他的大脑听到朱鬼柳说的话,血液慢慢流动般逐字逐句地,忍住不去打断地理解了她的话后,似乎僵硬地得不能思考的说了。

    “没关系,那,你做你的,我做我的,我们互不打扰就是……”

    郭斯嘉笑着,眼泪却掉了出来,怎么也忍不住地就想转身就走。

    朱鬼柳却是飞快地伸出手紧紧地抱住郭斯嘉的背,双手环在他的腰上,埋头轻轻靠着他的背脊。

    “对不起”,她道,声音似乎沉进了心底。

    在这件“事故”过后,郭斯嘉减少了来朱鬼柳家的次数。

    即使张百味百般求朱鬼柳叫他来也没有用处,他好像是故意想一个人躲着。

    而自认为丢失了友情的朱鬼柳,为了不想再丢失亲情,所以对张百味越来越友善起来。每天不是游乐场,就是水族馆的到处翻腾,最搞笑的她们在看鱼时候的“和谐”。

    “妈妈,妈妈,大鱼怎么把她的小鱼吃了?”,张百味大喊着。

    “嗯,金鱼有七秒的记忆,这种鱼可能是它的近亲……也许它忘了是自己生的”

    朱鬼柳也不懂自己说什么了,随口一说。

    但没想到张百味却语出惊人,“我知道,鱼妈妈不是肚子饿才吃的,是因为她想保护鱼宝宝,才把它放到肚子里的,对吧?”

    朱鬼柳就想笑了,只不过她还没笑出声,旁边就有人哈哈地笑了。

    “对啊,说不定你的妈妈有的时候也会想这样做呢?因为怕她不在的时候你受别人伤害……”

    沫兰在路克一行大使馆人员的陪同下也来海底世界观看,就在她们旁边也看到了刚刚的那一幕,才就这样笑开了。

    朱鬼柳这才注意到,沫兰这次竟是用华语和张百味交流的,而且她的言行举止也似乎比现在邋遢的自己,更像一个温柔可亲的母亲样时,她的血压心跳就不禁狂升起来了。

    她没听清沫兰和她打的招呼,也没听清沫兰感谢她为她写的访问录,和抱歉没有给她配车的歉意。

    她满脑海里想的都是沫兰将又一次夺走她的宝贝了--没看她学会了和理间深秀那个人如何对话以及生活后,现在生活美满,就又学了如何和张百味对话地讨他欢心嘛!

    朱鬼柳的脸色瞬间不好了,她平顺柔雅、甚至在她一贯性格情绪影响下,舒展地透着别致美的顺眼面孔。瞬间就像男人那般坚毅得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避开视线。

    朱鬼柳失礼地踉踉跄跄地拉着张百味离开了,以最快的速度收拾行李,想要离开莫城。

    这期间,她不止一次在脑海里闪过那样的一个念头--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果真,在她还未来得及带张百味离开的时候,路克就寻上门了,说是沫兰王后的邀请,请她去西国做两国文化交流的使者。

    朱鬼柳想说不,用张轸星的这个身份说不。

    可不知为什么,事情就变成了那样。

    理论、道义上她都变成了必须要成为继理间深秀上次与华国联姻失败后,重新友好的见证。

    不过朱鬼柳才不想继续为他们“假惺惺”的道义牺牲了。如果是以前,她自己一个人,忍忍也就过去了,她可以为了所谓的两国友好当猪狗,可她却不能冒着失去张百味的风险去冒险!

    去了那里,她能做什么?

    她什么也不能做!

    所以朱鬼柳说她身体不好,不想去异国他乡了--她说话也是非常善于抓住眼球的,只要她想要的话。

    朱鬼柳只说她的身体这么不好,又是个很难改变,不喜欢学新事物的人,肯定适应不了,她不想客死他乡……

    朱鬼柳的眼睛也大,鼻子也挺,不知为什么连以前看上去很冷漠的唇,和不好的脸型都变得很富有魅力情调起来了。她的眼睛弯弯地透亮,一眼就可以看到她那由内到外简单圣洁,让人不由得信服。

    朱鬼柳说她以前并不是一个虔诚的人,可后来也因为力不从心而妥协了很多,她不想再过那样的生活,现在她感到她的生命轻薄如纸,即使现在的华国是和平的……

    她眼泪汪汪,并言辞诚恳地向大使馆的人说了很多拒绝的话,配上她那副令人看上去就让人信服,又会不知不觉怜惜柔和的脸,就更有说服力了。

    只可惜,当沫兰传话说,如果朱鬼柳不去的话其实也没关系的,只是张百味的文化交流生名额已经定了下来的,是一定要去的--听到这话朱鬼柳就绝望了。

    因为她和百味从战乱国回来的关系,她们的户籍证明其实并不完整,如果真要有人较真,那么她也暂时要和百味分开。

    虽然到时候她们的身份鉴定是母子后可以继续待在一起,但她又如何能确定那段时间百味的安全呢?

    还不如,就这样,看着办吧!

    反正她很早以前,也已经是个提线娃娃了,现在再来奢望那些遥不可及的自由,有可能吗?

    朱鬼柳的眼一下子眩晕空荡荡地看不见任何东西,但脑中的思维还在活跃着,所以脸上的表情还是很有些变化。

    不过,这大概是路克第一次见到朱鬼柳单边深邃的酒窝。

    因为朱鬼柳从以前就是个非常克制的人,从不大笑,也不大哭,表情也从不夸张。

    可这次应该是真的受伤了吧,朱鬼柳一路哭着走出了大使馆,眼睛泪湿模糊得看不清,可是脸上的表情却很悲切,控制不住的抖动,拧结,又哭又笑--所以路克见到了那个深深的半边酒窝。

    其实如果可以,路克倒希望永远也别见到那样涡旋的酒窝,他宁可她一辈子不悲不喜,就保持她那张禁欲圣洁的脸就好了。

    只可惜再也没有可能了。

    一路哭着回家的朱鬼柳,肯定了沫兰是绝对要夺走她的百味的意图,不然按照她张轸星陌生的身份,她在大使馆哭了,面面俱到的沫兰王后怎么可能不派人来问一下的?

    亏她还以为她只要装作真的是张轸星,真的是换了个人生活着就够了,原来不是人家不拆穿,而是连说都懒得,就只是也做自己会做的事情罢了,到头来全是她自己一个人的庆幸而已。

    朱鬼柳是个情绪化很重,但却散得很快的人,但这次的情况却持续得超乎以往的严重,害得张百味本来欣喜于能去西国的心情也冲淡了不少。

    朱鬼柳的确是真的心情不爽,就像突然发觉自己一步步,就这么走进被设计的一切似的--理间深秀的骄傲不允许他低头,而她又一向现实顽固,绝不原谅伤害自己的人的那种,就像那个西国女人她一辈子再也不会和她说话的那样,如果理间深秀来找她,她一辈子也不会跟他说话的。

    理间深秀肯定也知道怎么回事,所以就让他的“万年灭火器”沫兰来对付她。

    因为他算准了她是个伸手不打笑脸人,而沫兰又是个厉害的。

    温水煮青蛙,只不过青蛙是自己的时候,又有多少心酸可知?-

    朱鬼柳觉得自己比起某些女人来说,目光还算长远,但相对于沫兰这样的来说,她的长远又不够她看的样子。

    朱鬼柳向来不是长就是短,而这种不长不短的不擅长,就和她当初被理间深秀抛弃的原因同样令人难堪。

    当然,在这样愁苦的乘船岁月里--乘船慢一点到西国,朱鬼柳自然是希望这样做的。

    就在这样愁苦的日子里,朱鬼柳倒是频频回想起郭斯嘉和她告别时的话语,他抱着自己说,总有一天他会让她回来……

    朱鬼柳知道郭斯嘉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但却不知道他是打算怎样做让她回去,反正她自己也会想办法回去的,所以她只是笑笑,并没有说话。

    像是看出了她的不相信,或者说是其实她一点也不在意了这件事的僵硬,郭斯嘉有些受伤。但想起可能也是她的身体不好导致的,还是顾及着,没有说别的话了。

    他看着朱鬼柳第三次登上去西国的游轮,除了第一次,她说是自己吓到她的缘故。剩下的两次,就连这次,都不是她愿意妥协的,可她却还是选择,或者说是只能妥协。

    他多想说他一定会努力往上爬的,为了能让她回来,为了能让她那张愁苦的脸不再愁苦,他愿意做一切的事情。

    即使他现在一句话也不能说,因为朱鬼柳只相信做出来的事情。

    纵使到时候朱鬼柳会讨厌那样的自己,但郭斯嘉也不打算在乎了。

    他已经想好了一切,如果他想往上爬的话早就可以做到了。

    亏他却还以为只要自己守在莫城这个地方就是对朱鬼柳最大的忠诚--天知道他有多后悔,当初朱鬼柳拒绝自己的心意的时候,他自己端着自己所谓的自尊心,任凭朱鬼柳请他出去也一直拒绝,如果,如果知道今天……那他一定任朱鬼柳打骂,让他离开,他也不会离开的。

    可他现在,就只能一个人忍受没有朱鬼柳和张百味的时光了。

    呵,他的人生还真是丰富得大起大落呢!

    朱鬼柳和百味到达西国s国的第一站活动,又是参加宫廷的欢迎宴会。

    大概是沫兰亲自嘱咐过的,那么多熟悉的面孔都没有“认出”她是朱鬼柳。

    朱鬼柳本想着这避免了她尴尬的解释,那也好,但突然却想到,他们不给机会让她“正名”,那她张轸星的儿子就不可能会是理间深秀的孩子不是吗?

    她和以前的王妃“长得像”没关系,可如果是继承人的话,那可就不行了吧!她现在大肆宣扬她的宝贝儿子的话,看到时候,他们怎么好意思夺走她的孩子!

    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朱鬼柳便绽放了盛大的笑容,去和每个向她打招呼的贵女太太们介绍她的儿子。她那副内心纯净而衍生的面孔亲和力非凡,和她继承了理间深秀明朗深邃外容的儿子一起,倒是都很有剑眉星目的样子,很快地和所有人打成了一片。

    由此看来,朱鬼柳倒并不是真的不懂人情世故,毕竟她一向是五官灵敏的人,自然很懂得察言观色,而且学识渊博,也很会周转话题,至于以前不擅长与人打交道的事实,可能就是她从没想过和人交朋友,也懒得应酬的缘故。

    而现在她是有自己的私心在的,所以才这样不余余力、费尽心思做到了甚至比沫兰还要出色的工作。

    晚会举行到一半又是从前那个出现过的占卜师,这次她倒是对自己很友善,友善到让朱鬼柳觉得她们这样对自己好,不过是因为有要对自己做什么坏事前的愧疚心作祟--完全没意识到,她之前那样被抛弃到一个战乱国家,现在又在晚会上“强颜欢笑”的行为本来就让人可怜。

    好在这次,朱鬼柳抽了一张骨牌后,那个占卜师的卦言说了些好话。

    “如果你再婚会很幸福,因为你的丈夫会服服帖帖,很宠你;而你如果不婚,余生……平时的大病没有,小病倒是不断……”,占卜师犹豫着,好像没说出很多话,朱鬼柳倒没想到可能真是她鬼节出生,命太凶了的缘故。

    要真按她来说的,这算是那些言论影响心境,而心境影响,自然很多事情也就变得“神明化”了

    朱鬼柳只是看那个占卜师说不出话,还以为她没话编出来了--她并不觉得这是沫兰会做的事情,却是觉得前王后吩咐给她的下马威而已--就像几年前的晚会上说她感情路不好的那样……

    朱鬼柳也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有影响到她,但她现在心情有些不好却是真的。

    因为朱鬼柳是从小被宠溺长大的人,后来才突然遭受生活的种种打击、被迫学会成长的,虽然她本心不坏,但那并不代表她愿意如此。

    或许家里的长辈其实也知道这样宠溺她,会给她以后的生活带来不好的影响。可能他们的想法是也许再大一点,他们就会教她的,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来不及被授予一些生活准则的朱鬼柳,才会因为不懂人情世故,或者说是不曾做过那样的事,而又重回自闭的模样。

    最后变成现在这样--有的时候,明明是她自己的事情,明明她自己正在遭受痛苦的折磨,别人都为她着急了,她却几乎没当什么,也并不想去动。

    她很喜欢亲近的人让她可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感觉,但却不敢对这世界上任何其他的人奢想,所以也只好省略所有的感觉,偶尔才会在这种突如其来的极度难受时,这才会为她的悲哀,而真的更悲伤起来。

    朱鬼柳不知道前王后在沫兰王后的掌管下到底过得好不好,但想来却是好的吧,不然也不至于在不参加宫廷晚会的情况下,还给她和百味送了见面礼物,还托人和她说了一些很温和的话语。

    而完全不知道前王后是在沫兰身旁过了那么多年后,才意识到朱鬼柳的好的朱鬼柳,怕百味去前王后处致谢的话会被留下,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绝了这个提议。

    就像当初她心心念念想真的侍奉她为妈妈的时候,当时还是王后的前王后,不也是因为误认为她是地下皇帝的孙女,也才接纳她嫁给理间深秀,却是也没给她好脸色过吗?

    即使后来知道她不是的时候,也就那样,理间深秀就和沫兰在一起,看起来像是拉拢华国唯一的皇室国家x国监视华国似的,为的不过是s国在西国最优地位而已……所以她实在无法相信他们的人品。

    他们这样号称世界上最注重礼节和品行的神明统治国,其实都一个样,总是猝不及防地做出最坏的事情,表面上却一点事儿都没有。

    就好像是他们引发了喷气飞机造成人工降雨,可他们却独善其身,看着没有准备的人们,被雨淋得捂着头顶四处奔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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