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李慕白
3月21日,距离307案件过去了15天。
很多不明所以的民众因为一些言论的误导,而选择在政府、法政部门前举行示威,为死去的七名女生申讨公平,督促政府加紧破案,将李慕白绳之于法,并不要被外国警方牵着鼻子走而包庇罪犯。
而一些略知根底的媒体记者,因为这华国第一场实时跟进报道的,有可能涉及跨国毒品案件的大案,则跃跃欲试想要在媒体听证会上挖出更有价值的媒体材料。
听证会大厅开媒体会之前,云开雾早已经去警局会议大厅。
只不过在要入场进行案件讨论时,却被告知由于所负责的案件不同,他们要讨论的是李慕白的307案,而云开雾负责的是跨国毒品案,所以提出了希望云开雾不要干涉他们的政务的请求。
云开雾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看上去就是同一个案件的案件,却硬生生地被用法律上的定则划分开了,所以只好就那么站着。
alex抬头看他,“事情有变?”
云开雾淡淡看他,“看来他们并不想如约放了李慕白”
云开雾轻笑一声,“本来我也没打算做什么,只是看她很可怜……现在,我倒真有兴趣想做点什么”
云开雾眼里一抹幽光闪过,perry不禁缩了缩脖子,学着alex一样跟在旁边一言不发。
听证大厅里的记者熙熙攘攘,都焦急地等着会议室里的警察能讨论完出来接受听证。
听证大厅的座位分成了三大排,中间一排是记者,台上左首有些是受害者家属和一些关心此案的民众,右首则是各区派来的警察代表,以示听证会的公正。
云开雾他们本来要参加案件讨论被拒,就径直下楼进了听证大厅里,大厅里的人看他们三人一身西国首都警服走进来时,目光各异,但过一会都转开头去。
西国国力本就强盛,最近几年更是发展迅速。不仅成功将许多品牌店开进华国,还利用华国文化为他们所用,赚足了华国人民的钱,吸引了年轻一代对他们的崇拜追逐。许多社会学者对此现象提出批判,但不仅他们的妻子喜欢那些珠宝美妆,他们的孩子成天也崇尚西国文化,就连他们自己,有时也觉得西国的理念和一些东西的确是好。
他们想重振国威,虽然知道这不是一代人,就可以一蹴而就完成的,但却没想到会如此的难。
也许是由此感受到了一些差距的无法逾越,华国的父母大抵都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从起点处就差人太远,然后就被人远远落下一截,如此倒是助长了西国企业在华国的繁盛。
不过这次307的案子太大,为了避免再有类似李慕白这种丧心病狂的人渣--隐藏在学校威胁自己孩子的安全,而且他们隐隐又听到一些什么勾结国外,毒品之类的消息,所以看到云开雾前来,觉得他大概是想来和稀泥--毕竟国际上对他是威尼斯宾格家族的独子身份,也是略有风闻的,虽然云开雾自力更生,当了素有拨云开雾名号的精英警探,但谁知道他是不是为了和自己的父亲打配合呢?毕竟威尼斯宾格家族以前可只在□□上混迹的。
听证大厅里没人敢多再看他,但在余光偷偷瞄到云开雾解开了警服外套,坐在中间一排前排的记者席位上时都吓了一跳,却也感到不解。
听证会负责人员上前,“云警官,您的座位在另一边……”,云开雾坐在那里垂眸不语。
一旁的alex就站了起来,不知道何时掏出手机横在负责人员面前一笑。
“这是我和云开雾的国际通用认证记者证书——在国际网络中心有记录的。这次特殊的听证会不是面向公众的吗?而且实时报道,我想,我们有权利坐在这里……哦”
alex突然想起了什么,推了旁边大大咧咧坐着的perry一下。
“你没有记者证,边儿坐着去。这样可以了吗?”,最后一句话alex却是对着负责人员说的。
perry闷闷不乐地做到了民众那排,负责人员看了眼整顿以暇悠悠看着他的云开雾,和笑眯眯的alex不由地冒了冷汗,咬了咬牙道,“可是每家媒体只有几个名额,西国的名额已经满了……”
负责人员还没说完,alex就像腾了火的鼹鼠激动起来,“他们在哪?噢,在那啊……”
alex转头看了一眼左右,发现了坐在他们旁边心惊胆战、一脸惊恐眼看着他们的两个金发碧眼的西国人——正是alex不知道何时摧残过的媒体人,alex赤敕敕走了过去,抬手一人一掌,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中将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打出门去。
“这样可以了吗?”,alex坐回了云开雾身边,天真无邪地问那个听证会负责人员,真真的是一副无辜的模样。
大多数人嘴角抽了抽,连那个负责的中年人也是无语,大概没想到冷冰冰的云开雾身边有这样无赖耍皮,只得欠身退了下去。
alex偷偷咬牙切齿地和云开雾咬耳朵,“我又当了丑角,你高兴了吧?哼!”
“怎么会呢?是他们自己作怪,选了做记者这个职业,才撞上对记者又爱又恨的alex大少手上的,幸或不幸,只有自己知道了”,云开雾端的是一副纯良的无邪。
“当初要不是你叫我要把媒体的利用价值发挥到最大化嘛,结果害我反被坑惨了,这归根结底还在你的身上,我怎么就分不清好赖人还傻傻地被人卖呢!”,alex双手环胸气呼呼地倒在椅背上道。
云开雾也心知alex那段被流言差点终结人生的黑暗时光,说到底,alex虽是为了自己的野心想法,但总归也是为了他。
云开雾正想开口劝慰几句,不想一道冰冷的声音却插了进来。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一个穿着暗黑西装的中年男子在随从的跟随下落座在前,听到了alex的抱怨忍不住哼了一声。
以往男子也是冷静之人,似乎这次却是忍不下心火了。
听证会上除了底下三排座位正对着讲台,中间还有一个铁栏杆围着的审判椅。
那个男人坐在审判椅后面,目光幽深地看着李慕白将会被押进的那个侧门。
云开雾alex认出了那个周身气息表象干净的男人,就是赫赫有名的问经大学经管系系花李如兰的父亲——f市的副市长,书记员。
云开雾心思电转,面上却是一派风轻云淡。
“李副市长节哀”,云开雾道,却还是未来得及再说一句就被打断,“我不用节哀,只要你别多管闲事就是了”
云开雾心道他本来就没什么心思在里面,就算有什么旖旎的念头,这种境地下他也根本不会做那些莫须有的事情,最多不过也就是因为以往的生活而勾起的一些想法罢了……只是他们这般敌对作态反而激起他的好胜之心。
哼,说起沽名钓誉,其实他才是真正的人面兽心吧!
亲生女儿死了,他固然有些悲痛,只是那悲痛明显不及他利用这次案件争取同情,再顺势将管理失职的市长落下马的机遇好的多。
云开雾看了看他化过妆,明显修饰过的脸,不解道。
“我怎么多管闲事呢?李副市长可是不清楚?说难听点,要不是这次案件涉及国际上出现的最新型毒品,我一辈子都不会从万里远的地方来到这个穷乡僻壤,难道我说的不是吗?”
云开雾紧盯着他的脸,一口一口地叫着李副市长,生生地戳着他的肺管。
“说到底,那些害人地东西还不是你们国家生产出来的,祸害到我们国家你还有脸说什么?”,李副市长不屑道。
云开雾淡淡抬眸,“呵,也是说到底,那不过是过度文明所带来的后遗症而已,撇开别的,你们不是也正积极向这条路迈进吗?而且,正是因为我们都知道毒品的危害,所以才需要我们摒弃前嫌,一起去应对这个全世界都会遇到的难题,不是吗?”
云开雾站了起来,“我并没有想插手别人的事情,也没有想扫谁的威风……因为如果一个人真的有威风的话,谁都扫不掉的”
“还说不是!”,李副市长怒道。
“如果不是的话,你凭什么李慕白不是凶手?”
“但也没证据说李慕白是,不是吗?你用媒体煽动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人,难道不会心虚吗?噢,对了,我忘了,真正在仕途上的人,心虚的话,就真的输了”,云开雾走到了李副市长的面前,轻轻道。
周围的人都各自忙着,家属忙着悲伤逝去的人、记者忙着手中精绝的材料、警察们也忙碌着思考最近的形势、一些开小差的人想到一些乱七八糟的琐事。
是以没有人朝这边多看,也没人认真有听到这细碎的对话。
不过纵使有人觉得奇怪,但依照他们的身份,也没人会说些什么就是了。
“那不是我的错”,李副市长冷冷一句,他倒是真的没觉得亏欠谁过,自然不会认同云开雾指责他的话。
“所以这么说来,李慕白抓了也就抓了,要是一个不慎判刑了关了也就关了是吧,当然这也没你这个当官的什么事是吧?”
云开雾挑眉阴沉道,不过下一秒却是话头一转,“不过她不该遭受那些,因为没有人,生来是为了让人构陷的!”
“比起我女儿的性命,她那算是小事吧,难道我女儿就是活该了?”,李副市长那副不负责任的问话,生生地将他周正的面庞弄得令人生厌了些。
云开雾紧了紧下颚,“如果她是你女儿,你就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可惜她永远不会是我的女儿,所以你这么做永远是错的”
云开雾并未再开口回话,深沉的眼眸里藏着些不为人知的情愫,但却很好的克制。
只是静静地和他对视着,仿佛不可见的火光在空气里交火。
就在两人这么静静地对峙时,会场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
听证会负责人通知大家做好准备,华国首场实时报道的重案听证会即将开始。
云开雾这才收回目光,轻蔑地看了一眼这个还不知道自己会败在哪里的人一眼,长腿一跨,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几瞬过后,会场彻底安静了下来,f市的高层警务人员和特派员张惊羽鱼贯而入,紧接着是一身单薄的李慕白也被押了进来,按在审讯椅上。
李慕白低着头,似乎并没有发现坐在她身后不远处的云开雾,她本就不蠢,也知道此刻由不得她说了算,只能任人鱼肉,是以整个人的气息尽无,浑身黯沉无光。
云开雾不知李慕白心中的绝望,但也大抵知道她不好受,看着明明不远,却遥遥地像坐在天边的李慕白。她瘦弱的身子,细细的手臂可能都没困住她的铁栏杆粗大,尤其是扎起的头发下露出一截白嫩的脖颈,苍白地刺痛了他的双眼!
云开雾只得缓了缓呼吸,告诉自己不用急。
张惊羽作为特派员,这件案子的一切理应由他主持,不消说筹备一个听证会耗费了多大的心力,张惊羽自那次变相的发言不再答应对他们的所作所为视若无睹后,却是更加的努力要把这件事做好。
“全体起立,让我们为逝者默哀”,张惊羽先是开口缓缓道,声音沉闷。
众人站了起来,却是不知心事究竟何处,短暂的默哀过去以后,所有人又坐了下来。
张惊羽开口,“我想大家都知道307大案的重要性。我作为特派员奉命督察此案,在此谨誓,必将公平公正对待本案所有人员”,张惊羽的声音低沉犹如大提琴般,莫名有种让人安静的特质。
“当然,恕警方办案的保密性,那些图片在此不能展示。不过在此,我很乐意将此案的特殊性告诉大家,以示我们办案的决心。现在由我为大家简要介绍一下基本情况”,张惊羽拿起手中的一叠报告,略看了看,便放在一旁,继而抬头正色道。
“华国2007年3月7号,f市问经大学经管系307宿舍共311八人在内在307宿舍,七人遇害,分别是李如兰,马文瑜,戴玉彦,周未微,陈可,莫阳雪,杜梦雅;只剩下李慕白一人——本来案件是不能公开的,但因为李慕白3月7日已经满16周岁成年,所以在此公开”
“案发现场只发现她们八人的指纹,和一滴3月7日凌晨左右滴落新鲜男子血液;没有找到凶器,我们将阳台前门,甚至整栋大楼旁的空地进行地毯式搜索,也没有找到凶手遗弃凶器的痕迹,另外我们也讲整栋宿舍的人迁出,检查了她们的随身物品,也并未发现任何可疑物品;同样,我们也没有任何那个神秘男子的线索……所以,案件就此暂无进展”
张惊羽抿了抿唇,停了一会,坐了下来。
听证会负责人的声音传了开来,“现在,如果有谁对案件有任何疑问,可以提问,我们将一一回答”
负责人话还没讲完,就有一大片的手举了起来,云开雾也由alex双手帮着他举了,只是张惊羽先点了坐在前排的李如兰的爸爸。
“没有凶器,是不是有李慕白勾结男人,把人强jiansui尸,甚至将凶器带走的嫌疑?”
现场的所有知道的、不知道的人都被他如此震撼消息惊呆了。
alex眨了眨眼,对云开雾道了一句“他可真狠心说的出口”,云开雾不置可否。
alex倒是大约明白了,李如兰小时候本就不洁了,长大了也不可能嫁给任何高官世家给他提供助力,而且他本来娶李如兰的妈妈也是因为她的官宦世家,后来才当上副市长的,现在有另一个机遇在前,怎么会狠不下心?
“难道不是吗?”,李如兰父亲嘲讽地刺了一句。
张惊羽看了一眼家属民众席位上眼通红看着自己的人们,不由地咽了咽口水,只好点头,承认这未说出口的事实。
“我有问题”,云开雾没等张惊羽回答什么,径直站起来说,“李慕白定罪了吗?”
张惊羽摇了摇头。
“那她不是罪犯,为什么戴着手铐?”
云开雾淡淡一句,“在华国刑法中,未被定罪的嫌疑人只有在刑讯或转移时需要戴着手铐,如未被定罪,不得在公共场合对其本人未有的罪行造成难以估量的影响”
张惊羽一噎,不知如何回话,众人想想倒也真是,只不过这种小事倒还真没人在意,所以以往有人觉得不妥,却从没人提过。
张惊羽自诩公正无私了,所以见此只得让警卫拿上解了手铐。
张惊羽原本以为云开雾的发难不会太猛烈,没想到和李如兰她爸那样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这么一下,就让自己不得不解开李慕白的手铐了,还真不是盖的。
云开雾而后微微侧向就近的媒体。
“我还想请特派员解释一下关于李慕白被非法□□,以及听证会过后的去向;毕竟张特派员说过每个人的生命权利都是神圣,不可叠加能够取代的。而且不是也没有证据指向李慕白就是犯人吗?”
张惊羽为难地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说道,“额,由于此次案件的特殊性,我们的办案人员需要更多的时间,所以……”,张惊羽有些艰难地想要把话继续说完。
“所以是能力有限不得已而为之?”
云开雾开口,“也是,承认警队的差劲,总比承认执法人员知法犯法的好,对吧?”
李慕白只听到沉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回荡在整间会场内,不由发抖的手指也慢慢恢复过来了。
“无论是大案小案,法律都有相对应的规定给足弹性限度;就连当初x省11人连环杀人案件的嫌疑人拘押,都不过是延长三个工作日……而这次嫌疑人李慕白的拘禁时间,就算从3月7号开始,到今天警方已经非法拘禁了李慕白9天之久”
云开雾如是沉沉道,清越的声音回响在这偌大的听证会场上。
张惊羽目光闪了下,“但其中有几天是要去首都确认一些事宜……并且,我们保证在听证会完毕之后,会按照相关规定处理”
“虽是那样说,但也不是协助调查,而是强行带去的了”
云开雾轻笑一声。
“我实在不明白,怎么就不能把人放了呢?如果嫌疑人不肯配合的话,还能告她妨碍公务,藐视司法权威再抓起来好好齪磨……这不放了,省了叫人通知的跑腿费,却是连正法的心都扔了”
说到此,云开雾摇了摇头。
“而且听证会后按照相关规定处理,是怎么处理?不是应该当庭释放吗?又没有证据不是”
云开雾眼睛直视张惊羽,心里却冥冥生出了一种豪情万丈的感觉,仿佛在这万千人手下救走了李慕白,比当初救了自己那般更加庆幸。
李如兰的父亲从一开始就被打断,甚是不满。
但他收到了暗示,上头的意思自然是不愿多提及毒品的,不让云开雾发问,他能多混乱视线就多混乱一点。
“我的女儿,从小像朵鲜花那般娇养着,连打针都怕痛,就那么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冰冷地度过了最后的时光,比起这个,她那算的了什么!”
李副市长一向温雅示人,说这话饿这次却是义愤填膺。
云开雾也丝毫不让,“如果李慕白也是无辜的,你又凭什么平白无故让她浪费这么多生命陪你耗?张特派员曾说过,每个人的生命权利,不是靠叠加就可以藐视的,没有人有资格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你觉得那没什么的话,那为什么不放了她?如果放了她,那好像也没什么吧!”
张惊羽虽然知道今天会有很多人不对盘,但却没想到情况如此。
家属民众席上的孩子母亲哭红了双眼,也许在为那逝去的岁月,曾付出的爱。后排一点的记者因为不知道这么劲爆地消息,有些没反应过来,只准备了一些平和的问题而不知所措。另一排的警区代表则正襟危坐在座椅上——事实上他们除了正襟危坐也别无事情可做了。
“云开雾你别太过分……”,李副市长试图拿出上位者的权威。
“你才是吧!让我想想,是因为你要对手下的家族有个交代,还是因为是政府的意思,因为那个神秘男人的血液,担心牵涉太广,还没想好和□□翻脸,所以才不想负责?”
云开雾毫不负责任的说出令人目瞪口呆的话,任现场一片唏嘘,自己却是一脸平常。
听证会举行到最后,如愿的按照云开雾所设想的那般,李慕白被无罪释放了。
而李慕白只被告知需要随时听候传讯,就被挥手赶着离开了。
alex看着傻呆呆站在庭中央的李慕白,继而被媒体,和逝者亲属围了上去,像是小羊羔被狼群围上一般,刚想上前。
云开雾伸手拦住了他,“我们走”,然后他只再看了她一眼,就转身离开,匆匆挤过来的perry还没站稳,只得又跟着长腿二人组离开了会场大厅。
按常理来说,为了保护证人,f市警方会暂时将李慕白带到后方去再释放。
但因为云开雾激烈的言辞,和李慕白这个让他们警队丢了颜面的罪魁祸首在。
张惊羽在手下过来询问的时候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管她呢,就把她放在那,免得说我们偷偷把她藏起来了”
一干人走的很是干脆,云开雾也就很放心地走了。
“你这么上心,干嘛不等她一下?”,alex追上走在回办公室路上前头的云开雾道。
“她会找到回去的路的”,云开雾推开办公室的门,走到书桌旁边。
“那也是……可她又没有住的地方,怎么回去?”,alex百折不饶。
云开雾拿起资料的手一顿,似乎犹豫了一下,但却马上恢复。
“我们现在该做的是查清楚那个李佳轩的事情,而不是被别的事情打扰”——更何况如果她会找不到住处,那也不是李慕白了……
云开雾叹了口气走到了分析板上,看着alex和perry。
“这不是西国,不是我们的地盘,而且我们同华国的外交也有些问题,也不能随意猜测,以免他们有机会指责我们干涉他们国家的司法”。
云开雾顿了顿,“所以,我们只能确认万无一失的情况下,才能将李佳轩抓捕——但这次,我们必须用正规的方法,就算麻烦点也不能气馁;我们并不是他们的真兄弟,做错了是会被揪住不放的”
云开雾眼光意味深长地看着有些一愣,明显吓到的华国人perry,还好补充了一句,“虽然这是换做我们也会这样做的事”
云开雾挑了挑眉,抬头看着窗外那棵高耸的银杏树叉刚好网罗住了一支电线杆。四通八达的直线向四方箭行,仿佛可以看见细细的蓝色电流穿过跳跃,律舞,将激舞的信息作为一种符号传递到每个人的手上。
3月22日,阳光晴好。
李慕白从街角的一家理发店里出来,头上还有那个女老板给她强烈推荐的一款迷迭香的香精油味道。
是的,李慕白去剪了头发,把原本紧紧束在脑后的马尾换成了中分长发。
拜她从小所受到的影响,李慕白也不记得她是从哪里听来的,反正从监狱里出来就要改头换面才算新生。
李慕白不太相信气运,神学之类的,但心中总是隐隐有那么些感觉,好像有个人在告诉自己该怎么做似的,大概都是随波逐流吧!
只不过李慕白一出门就有些后悔了,她好不容易才养长了点的头发又短了,本来她还等着留再长点可以卖钱也说不定呢!还真是。
但她很快就把这年头撇到一边,从随身的挎包里拿出一顶宽边的深绿色帽子,加上一身的牛仔,活像个到处采风的女摄影师。
只见她静静地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从繁华的城市中心挤上拥挤的公交车,眼看着跟着自己的便衣警探快要跟不上她跑的速度了,她还特意停了一下,回头看他。
那个年轻的便衣被看得愣了一下加紧冲了上去,才算跟着上了去问经大学的车。
年轻便衣大抵是第一次上岗,又太过慌乱,不时扭头去看坐在车后排的李慕白,李慕白也这样看的不舒服,也是屡屡抬头看他。
年轻便衣大约觉得自己并没暴露,最多像是个爱慕她人的跟踪者,说不定李慕白就是这样觉得的,如此,年轻便衣倒没一直回头看她。
不过年轻便衣注定是要吃这一亏的,因为待到问经大学站到了的时候,年轻便衣突然回神,朝后排看去,却惊讶地发现李慕白早就不见踪影!
然后才反应迟钝地想起好像不久之前是有个人推了自己一下,但他想着公交车上的推搡很正常,就没多想,难不成她是那时候下车的?
年轻便衣越想越觉得自己蠢笨,后悔不迭。
李慕白倒不是真的甩掉他的,她本来还想说有个警察跟着也好安全一点,不过他没跟上来,也没什么差别就是了。
托李慕白记忆力好和擅长克制的福,李慕白对于只要不是奚落到她面前,甚至是奚落到她面前的人,也只不过是默默走开而已。
因为她见过太多,比这更不好的事情,也无法改变她这对于任何事情都死气沉沉的态度,所以基于上,她本来就对大多事不是很热衷,也不会多想。
李慕白是在问经大学站前三站下车的。
问经大学的右侧是沿着公路的走向修建的,周边是很多的山林环绕,从山路走的话,自然有无数的入口。
李慕白从一个小巷走进去,翻一个小山包,就可以从体育馆的破洞围栏里进去,穿过雷泽湖,再去她的宿舍。
算盘打得很好,也做的很好,她坚持着跋涉,很快就从山包那头翻进了学校,只不过没想到再看到雷泽湖时,她却没那么潇洒地直接走开。
李慕白擦了擦流下脖颈的汗水,从草丛里钻了出来,把身上的衣服拍了拍,仿佛又回到了这三年多来无数个日夜中,待在这雷泽湖的某个其中一天。
微风轻抚,满目苍绿,雷泽湖边的白桦林和杂树林交相掩映,带着凉意的风就从那树林的缝隙里吹了出来。雷泽湖边艳阳正好,湖边上的斜坡草地星罗密布着各式各样的园艺造型。
李慕白就堪堪地站在那里,任凭波光粼粼恍惚了神思,周围的椴木香气,和阳光的味道糅合,浑然一体。
而李慕白的身影一动不动,隐于冬青团树后,却仿若遗世独立。
虽然李慕白放空了自己,但她一贯不会是那种全身心放松的人,余光瞥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不经意地朝自己靠近。
李慕白心中蓦地想起警局里他们提到的那个神秘男人——李慕白虽然不曾意识过有男人的存在,但却并不代表她自傲到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雷泽湖旁现在没什么人,李慕白想要从反方向离开,压着帽子穿行在高大的盆栽中间。
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人却不见踪影,李慕白一阵心慌,转过一个大团树丛又撞上一个人,李慕白走的太急,结果一下子刹不住,坐倒在地上。
李慕白真是有些气火。从小她就深感到对自己命运无力掌控的无奈,所以自从自己有能力养活自己以来,就把自己的生活严格把握的仅仅有条,从来都没有这样狼狈过、恐慌,触碰到这么多尘土,榆木气息,未蒸发的沾染了污秽的露水……却无可避免,李慕白全身抖了一下。
那男子高大的身影笼罩着李慕白,湖边小径上有三三两两的人走过,李慕白低头,也没抬头看,直接身子转了个方向爬起来要走。
那男人伸手扳住她起来的肩膀,“李慕白?”
李慕白一愣,回头看他,男人身后的太阳光线刺目,他又戴着和墨镜,几乎看不清背光下的面容。
但李慕白却诡异地认出了,那个人她没见过几面的云开雾!
现在的情况有些奇怪,李慕白反身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撑着想要站起来,云开雾却按着她的肩膀迟迟没有松开,活像只调皮的小狗,被人制住了命脉般滑稽。
李慕白自甘堕落地直接坐在草地上,抬头看他,眼睛睁得圆圆。
“我已经被释放了”--所以你不能抓我!她眨了眨眼睛。
云开雾奇迹般地知晓了她的潜台词,眼里流露出一股好笑的意味,也就顺势坐了下来。
“你怎么会来这?”,云开雾坐下后转头问道。
李慕白缩了缩身子,云开雾也毫不介意,装作不知道地看着她,李慕白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呃,我想回来……”
云开雾抿了抿唇,“怎么不从大门进?”
李慕白因为他没有追问而刚松下来的表情,又一瞬间僵硬了起来,嗫嚅着,却又觉得自己没有遮掩的必要,低低道,“他们也不让我进来”
“我被开除学籍了”,抬眸看到云开雾皱眉审视的眼光,从来不和别人说自己的事的李慕白不由地就说出了口。
云开雾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就算是这样,那也需要一个月的审查工作日吧?”
云开雾只是疑惑,倒没想过不相信她之类的问题,只不过却不知道这话说出来,摆明了就是不相信她的意思。
李慕白却是一瞬间有些怒火,丧气,各种情绪交织的情绪,简直不想开口,但她还是忍着,淡淡地。
“李如兰的舅舅是我们这主管教育的……”,声音消沉,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似的。
云开雾一阵沉默,喉头滚了下,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了,这他能怎么说呢?只要是有人的地方,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事情,虽然没有人想碰上,很多人也尽力想避免,但事实总是不尽人意。
云开雾今天会在这里,只是因为alex,perry他们各自带人,去找那个李佳轩的资料和行踪,他自己不知为什么却一个人独自来到这里,现在想想大概冥冥之中是为了来这里看李慕白从狗洞里钻出来吧!
云开雾有些失神,直到李慕白身形一动。
云开雾立即反应过来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来做什么?”
李慕白不解,“我为什么必须告诉你?”
云开雾凌厉一眼瞥了过来,“哼,你这么鬼鬼祟祟地偷溜进来,任何作为一名有责任维护社会治安的警员,都一定会盘问你的”--你有什么权利能拒绝?
这是云开雾没有说出口的,但李慕白也已经很明显地意识到了。
李慕白继续保持沉默,云开雾侧头看了她宽大帽檐下的方形下颚紧紧地合着,心中微叹一口气。
“你不生气吗?就这样被取消了学籍”,云开雾问。
李慕白只要是转移了最不想回答的问题后,就算其他的问题也很不想回答得话也还是会尽力回答的,她顿了一会。
“不,相反的,其实我很感激;我所拥有的东西并不多,所以有些东西在我眼中显得弥足珍贵,比如说我的安全,我的自由,我所能做的事情……”
“说老实话,我虽然小时候、即使直到现在生活的也不怎么好,但也没有走上犯罪、乞讨,或者贩毒之类的路子,这是多亏了其他人的帮助,社区有,学校也有,这次也是因为媒体,所以我可以被释放,而不是被剥夺自由,生活的权利,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李慕白的声音有些哽咽,点了点头。
“其实我真的一点也不怕,就算你们说曾经有个男人藏在宿舍里面,我也只是后怕一下而已,过去的事情就是过去了,而这种事情又不是我吸取经验就可以避免的事情,所以没什么好说的——但我不才会找任何人报复”
李慕白更用力点了点头,低低地说着。
云开雾这才意识到她的重点是在最后一句,她解释了这么多,心惊胆战着,即使有些发抖也还是强忍着说完了,就是怕他误会,然后又把她抓起来吗?
云开雾心想,不禁觉得她有些可怜又心酸。
云开雾从萧衍那里知道李慕白的这种恐惧与人接触的恐慌症属于一种心理疾病。虽然可以调控,但心理这种东西,实在飘忽得很,需要给病人提供舒适的环境,保持稳定的心理状态。
而这些却是连物质安全都无法保障之人最不可能做到的。
而李慕白童年时期所养成的一切生活习惯,惯性思维等等都注定了她不可能放任自己,她只能很用力很用力地活着,计较着一切的事情。
云开雾心念一动,“那你是打算自己查吗?”
“你看起来并不像是会去读经管系那种……都是有钱人的院系”,云开雾不着边际地补充了一句。
李慕白不语,然后转头看他,“那你为什么觉得我不会读?”
云开雾看向幽远地湖对面的林荫小道,“大概在这片土地上都有些弯弯道道吧,感性又肤浅,允许自嘲,却不允许别人说出事实,但这其实并没有必要……因为我不是,我是在别的土地上长大的,有别的不同想法,如果我真的想指责的话,我会说出口,所以你不必想得太复杂”
李慕白眉头皱得更深了,“那我觉得我们并没有讨论这个事情的必要”
“我发现你不仅不太听话,还不会分主次”,云开雾看她。
“现在我很怀疑你带着某种目的,虽然那怀疑很唐突,但你这种带些湿气,没有阳光就会腐蚀外表无害的人,但其实却最为霸道,就算积着怨气也会忍耐的人,总有一天也还是爆发的吧?”
李慕白一阵无语,“是,我是不喜欢她们,确切的说,大多数人我都不喜欢,她们的所作所为每天都在刺激着我的神经,但我没有做过伤害任何人的事;因为我知道那是我的错,是我和别人长得不一样、想的不一样、做的也不一样,都我自己的问题,所以我没有……”,李慕白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
“我会选经管系,是因为经管系的课最少,所以我能打工,养活自己”
李慕白发现说了那么多话,根本就不能堵住他的问题,既然如此,还不如干干脆脆的回答好了,李慕白干脆的回答了,脸却是有些冰冷。
“其实你也挺……普通的,就是,有些自私,独善其身,又口是心非的小缺点而已”,云开雾一会儿才开口道,“不过你生在女生节倒真是一个非常大的失误,因为我觉得你一点都不像个女生,嗯,当然也不是男生,就是,很有想法而已”,然后他轻笑了一声。
李慕白没有接话,似乎思考他说的话,云开雾就在等待地过程中,眼睛没有离开过李慕白的绞在一起的手指。
李慕白一抬头刚想说什么话,却立刻察觉到他的目光所在,不由地松开了手指,藏在了身后。
云开雾的眉毛一挑,咳了一声,状似关心,“你的手,不处理一下吗?”
他隐隐看到了李慕白手心处的长条伤口,一些泛白的肉似乎都翻了出来,实在让人有些不忍直视。
李慕白蜷了蜷手指,不知该说什么,而当她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她一向沉默以对。
云开雾突然笑道,“我有时真的怀疑你是不是故意的,怎么老是这么狼狈”,云开雾伸出手稳稳地把李慕白的一只手抓了出来。
李慕白一惊,就要挣脱,云开雾看了她一眼,李慕白才安定了一些。
也许是云开雾给她的感觉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危险,李慕白任他扳开手指。
李慕白身量不高下的手指竟然和云开雾一八几的手指不相遑认,长长的麦色的手指一些细小的新鲜伤痕点缀,掌心的长形豁口,和虎口处的伤疤相连。
她的指甲干净整洁,骨骼分明,如果不是关节处细腻的肌理繁纹还算柔美,云开雾几乎不会认为这是一个女人的手。
就在李慕白以为云开雾会做些什么的时候,他只是淡淡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就又把手放开了。
“没有感染,已经开始愈合了”,他说了一句。
李慕白愣了一下又立刻将手收了起来,总觉得那只白皙的手握过的地方还散着温暖。
“别担心,你的手很漂亮”,云开雾看她一脸的神色不明开口道,“因为这是你过去生活的所有见证”
是凄惨的生活见证吧!李慕白心想,他怎么晓得那种感觉像是苦苦挣扎在生存世界里的感觉呢?
李慕白不由地心烦意乱,觉得自己会在这么仓促的环境下和他谈话感到奇怪,就想起身离开。
以往她总是有很多理由可以避免自己不想相处的尴尬。
但偏偏今天她却像个傻瓜一样呆呆地坐在这里,任凭他猜疑,还握了她从没被人握过的手!
李慕白径直起身,却是一句话也没说出口,她想说我走了,别再拦我了!可却觉得这么说太不近情理了,而且她也说不出口。
她偏头一看,云开雾仍坐在草地上,修长的双腿交叠在前,他的两手撑在身后,慵懒地侧头仰视她,细长的眼因为阳光的刺眼而微微眯上——不同于李慕白那普通的样貌,身材,云开雾周身散发着一股妖冶的气息,这难道就是那种所谓异样的性感?
李慕白不知道,她也没来得及知道,因为没一会,不等云开雾发声,李慕白身后的草丛里就传出了细碎的拥吻的声音,一下比一下来的激烈。
李慕白脑袋都有些发蒙了,这还大白天的,怎么就有人能在这里做那种事情呢?!
一向反应灵敏的李慕白,有些怔楞地听着那越发加快进程的声音,猛的一下子清醒,然后拔足狂奔,徒留云开雾在原地有些莫名。
云开雾在标榜开放的西国也有过几个女友,是以没有觉得什么,但他立马想到李慕白还是个未经人事的人,就一下子明白了。
无奈的一笑,云开雾利落地起身,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