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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牧江奈生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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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斯曼再见到牧江奈生,是在十多年后的异国他乡。

    休斯曼在从牧江奈生国家归国之后,就不再接受外派供职,只是偶尔应不下面子会接一些工作,不会再去别的地方了。

    那次他也是接到以前合作很好的客户拜托,接到拍摄任务,要给这几年新进的恐怖漫画家让·肖默利拍摄一期的封面集。

    休斯曼前去的地方,是肖默利近年来隐居创造的地方,很符合让肖默利构造恐怖元素的取材背景——因为那地方虽然景色宜人,但大部分情况下还真是如同荒野蔓城般的,弥漫着无边无际的旷野悲伤,很是有些阴森瑟索。

    休斯曼前些年因为太拼命工作,现在体力倒不复当年,坐了很久的车才来到这雪山下的山脉,因为寒冷而导致的生理上的痛症,很是有些难受。

    不过更令人沮丧的是,休斯曼到的时候其实已经迟到了了挺久的,虽然因为山里阴寒多雾的情况情有可原,但这样的行为的确不可饶恕。

    所以休斯曼在知道让·肖默利拒绝今天拍摄的时候,并没有任何的怨言——即使现在的时间才早上十点半,而他也迟到了不超过半小时。

    只是当休斯曼还是想尽力协商一下、把拍摄的日程提上,也刚想和那肖默利的助理请求见见肖默利时,那助理似乎被什么人点醒过似的,就补充了一句。

    “抱歉,肖默利今天心情真的不太好,所以他让我向您表达歉意。早已经准备了食物和热水,他希望您能泡下脚,好好休息……不会耽误明天你的归程的”

    没有用别的借口的真诚坦白,虽然直白刺人,但却也是另一种烂怂人性的尊重,可那助理笑着,可肖默利其实也布置得很是妥帖,一切都很周到,休斯曼不应该再说什么的才对。

    可不知为什么,休斯曼的心神就猛的恍惚了一下,总感觉这样的腔调和细腻似曾相识的熟悉,所以他顿了一下,还是坚持想要去见让·肖默利,毕竟,按照肖默利的话来说的话。

    “那我去拜访一下,也不会耽误肖默利先生太多的行程的不是么?”,休斯曼抿了下因为晕车缺水而有些干涸皲裂的嘴唇,如是道,并不退缩。

    这下,那个助理估计没想到会有这么“死缠烂打”的人,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只是一心想要完成肖默利给他她的任务——“阻挡”任何人想要打扰肖默利的行动,说出了一些作为助理开始其实并不该说的话。

    “那个”,那个助理有些难安了,怕休斯曼真的非要去见肖默利——而依她的身份资历来说也拦不下他,所以她就有些失礼了。

    “肖默利先生今天的状态真的很不好,他今天流鼻血就流了两次,新完稿的文档也失效了很多次……他,他心情真的很不好,想一个人待着,要是去惹到他,他不好说什么,可是自己会更难受的”

    助理有些为难又难为情地说着,但这意思就是直白地让休斯曼别给她和肖默利增加麻烦了!

    所以还算有审时度势能力的休斯曼,并没有再说什么话强求,而且按照肖默利吩咐安排的,吃了点东西,再舒舒服服地泡了个脚休息了一下。

    只不过说是让他休息,休斯曼又不是真的老人或者缺觉的小孩,自然不可能睡一整天的,所以他只中午休息了一会,就又在外面的湖边寒径上走走停停散步晒太阳了。

    肖默利的住处果真是最大的了,因为他隐居于这个方圆几百里都荒无人烟的地方,虽然出行并不方面,但说起来这整片的区域也就似乎都是如同他的领土一般。

    他既有独家的森林庭院,还有“私人”湖泊以及这其中蕴含的一切生物,甚至还有各种各样的生活联想惊奇,如果是霸道的人的话,那么这是最熟悉的自在了。

    不同于牧江奈生叔叔家榻榻米那般太阳和煦照亮过的世界,肖默利这里寒冷的针树叶林会在冷酷的时候覆满冰霜。似乎完全映照出肖默利也是这么个思绪变化很快,但也易怒,本来也就是个有些阴暗--只不过从没有机会做的人而已。

    休斯曼本来在湖边躺椅上,暖洋洋地眯着眼睛享受着难得的阳光,毕竟这儿只要没有太阳光照到的地方从来都是彻骨的透寒。

    却不料一个回头,休斯曼猛然看见同样的独幢木屋走出一个衣着干净清爽的人。驼色的大衣和同色的帽靴遮掩了那人的容貌,但他却仍能从他正然的站姿走态感觉得到他凝练的气质。

    那个人身旁还并行着一个身量更高更瘦的人,行色有些晦暗却很是利落,各有气质,不过休斯曼猜不出哪个才是让·肖默利本尊。

    这里的湖边森林旁有两幢木屋,一大一小差别极致,大的几乎住个四世同堂都没关系,小的却是瘦瘦尖尖,每一层都只有一个大房间和一些操作台的透视结构两层——这是休斯曼通过它的两层无缝埂垣观察到的。

    休斯曼知道的,是肖默利的助理其他人以及自己的拍摄队伍都住在大的木屋,而肖默利自己一个人住在小木屋里——这也是为什么休斯曼没有办法直接和肖默利碰面的原因。

    只是……不是说肖默利今天身体状态和心情都不好么?怎么看起来好像是另有其事的样子呢?

    休斯曼直起身来心想,不知为什么自己心里总有一股冲动直觉,驱使他要做些什么,即使他已经答应了肖默利助理明天早上才为肖默利进行拍摄的请求。

    所以,“肖默利先生”,休斯曼急忙站了起来,用通用语喊了一句,果真,那两个人里,率先走出来的那个沉琅气质的男子闻声转过头来。

    休斯曼本来话一出口也察觉到自己的不妥了,自己把他这么突然喊下来,能说什么呢?

    休斯曼朝肖默利走过去、正心乱不知道待会该说什么时,猛然抬头,乍然看见那个熟悉的面孔时,他的脑中空白隔了三秒后,瞬间又自动恢复了全部的思绪。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还很在意所以不想“丢脸”的缘故。

    反正休斯曼一敛眉,很是官方地招呼。

    “让·肖默利先生,你好。我是这次封面拍摄的负责人雷·休斯曼。很高兴认识你!”

    休斯曼大方地伸出了通常和人寒暄都不愿意做做样子的手,只不过后来他自己想来,他这么不同寻常的“热情洋溢”,早就已经让他输了一步。

    不知道改名为让·肖默利的牧江奈生,会不会心想休斯曼这举动会不会未免也太小气了点,反而证明了他还将当初的事情放在心上。

    反正依照牧江奈生那种表面上、心里面都很不刺人或者其实说是淡漠以待的个性来说,见到休斯曼装作不认识自己,他也不会揭穿的,所以以前的牧江奈生--也就是现在的让·肖默利神情也只是沉降了一瞬,两边的眉毛微微上移,唇角勾出一个没有什么意味却不失温和的笑容,也只伸出手握了下手,点了点头。

    看不出失落与否,休斯曼见牧江奈生似乎并不想和自己或任何人说话,并急于离开的样子就不免有些心头火起,可牧江奈生一直表情一直淡淡着,休斯曼一时说不出什么,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空气中有一种莫名尴尬的气氛。

    最后还是牧江奈生开口了,“如果不介意的话,我还有事想先离开。你在此如有什么不便的地方,我的助理——嗯,是那位女性助理,你可以找她”

    牧江奈生说完,微微欠了欠身,就要转身离开。

    这话说得,虽然说是不像以前那么周到了,但也很得体无疑的,没想到休斯曼“得理不饶人”的本性一爆发却是如此的莫名。

    “其实我还挺介意的,你怎么能这样呢?”,休斯曼光这一句话就生生地将牧江奈生钉住了——毕竟,像牧江奈生这种尚礼的“伪君子”,最怕的就是别人的指责和无礼了,因为书生遇上兵,有理说不清。而且要对付牧江奈生这种软硬不开的人,最合适的方法就是放弃自己的有礼,变得无理,那样他才无可奈何,那样自己才能达成自己的目的。

    牧江奈生果真因为休斯曼的这句直白的话而憷眉,立刻转过身来皱眉冷沉地问道,“我怎么样了?”

    不复休斯曼所期待的,会是因为别人莫须有指责而急得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的温润小白,牧江奈生果真变了,变得有些长大,也有些更成熟孤掷。

    所以休斯曼只是眼眸一垂,“我知道早上我们迟到了,延误了拍摄计划,你生气的话也情有可原,但你也不能这么自私,就把我……们晾在这里,如果下午能拍摄的话那我们也可以早点走,就不会再打扰你了啊!不是吗?”

    这种不是针对于品性原则问题上的指控,可能对牧江奈生来说不甚重要,所以虽然休斯曼的话中怨气情绪很重,他也只是狠皱了下眉。

    而后他似乎想说什么,却最后还只是讷了讷唇,眉眼平复了下来,只不过脸色仍是一如既往地敛着。

    “抱歉。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现在必须要去山上一趟,因为我的住处网络断了很多东西都没有办法保存,今天没有接上的话,很多东西都会报废的”

    牧江奈生并没有再过多考虑说这话之前的其他事情,只是单纯把休斯曼的情绪当成了一项需要处理的事宜似的,率先安抚了一下,然后再说出他必须这么做的理由,引起休斯曼的理解。

    而且他有很好的一点就是,他不屑于掩饰一般人都会掩饰的某些可以宣之于口私密性,反而很坦然地说出了那个令人无法拒绝的理由,也没有没有任何自我的故作神秘和情绪性,用什么“我有事”,或者直接离开作为对话的结尾,而且压下自己的情绪干干净净地说了出来。

    完美结尾,有效沟通。

    这下,休斯曼没办法再说什么了,毕竟牧江奈生都那样说了,再要指责的话那可就咄咄逼人不近人情了,所以休斯曼没再说什么,牧江奈生也在再一次欠身过后打算离开。

    只是,谁也不知道休斯曼是怎么想的,当然也有可能就连休斯曼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和勇气,就直接冲要转身的牧江奈生道了一句。

    “你,你要去山上,的话,那等我一下,我拿相机跟拍几张作为采风的素材好了……你等我!”

    休斯曼“恶狠狠”地扔下这一句,像被什么东西追着似的逃命跑进去了大幢的房子,拿着随身摄影机跑出来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牧江奈生的错觉,看起来有些跌跌撞撞。

    可能是牧江奈生一开始就预料到了休斯曼的“多话”,所以休斯曼跟着牧江奈生上山的时候,本来跟从他出门的那个助理并没有跟他们一起,牧江奈生也只是吩咐了一声,“山里雾大,我会跟你每半小时通信一次确认安全,请确保你的手机联系通畅”,然后就领着休斯曼急匆匆地上山。

    一路上,休斯曼本打算不言不语的,毕竟本来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莫名的看到牧江奈生一直想要拼命赶路,却又难免顾及着自己,而不得不默默停下来略有不耐却并不可见的冷峻面孔,他的心里就恶劣起来了。

    “你喜欢看恐怖片还是那种片啊?”,所以休斯曼不知道在想什么地就这么问了牧江奈生一句。

    牧江奈生奇怪地终于看了一眼休斯曼,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然后似乎在深层考虑要不要回答自己以后,想了想还是有些心不在焉回答了。

    “恐怖片吧!”,然后他继续向上方的路径看去,心里有些担忧这样的步速大概是赶不及来回了。

    “难道不是应该两种都看,一边火热一边冒冷汗的走火入……魔吗?”

    休斯曼听言回了一句,说到最后的时候终于一个岔气不过来,顿了一下。

    可惜的是,不知道是不是这一顿破坏了他说笑的意味,牧江奈生只是在保持原有步速的情况下,回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眼眸打量了一下,并没有其他言语。

    而也就在牧江奈生打量的间隙,休斯曼的边还不时采风捕影的动作就完全一点一点慢了下来。

    休斯曼前些年太拼命工作了,没成想从牧江奈生国家回来休整之后,体力和心境就再也没有以前那种殚精竭虑的精益求精了——可以说是没有那种力气,也没有那种动力了。

    所以现在看到牧江奈生仍旧没有任何疲惫的样子,隐隐察觉到自己是种拖累,甚至是令人羞耻嫌弃的存在了,即使现在他们身旁并没有任何人,休斯曼也尴尬得要死。

    休斯曼想尽力跟上,可这些年的身体力行而导致的体力不支在这次的爬山体现得淋漓尽致,他终于忍不住微喘出气。

    “停……我们休息一下吧!

    牧江奈生在休斯曼终于坐在浓绿树荫下的休息的时候,唇动了动,露出了一个明显的“所以你为什么非要跟上来啊”的嫌弃眼神。

    好不容易抛下面子、得到允许休息的休斯曼,才一抬头,就感觉牧江奈生是打算要先“抛下”、把自己放在这里,而他一个人先上去再回来找自己的打算。

    很奇怪的是,就在休斯曼以为牧江奈生就要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最终却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在休斯曼休息的时候,在不远处的直入云霄般的高大树下抬头仰望缝隙中的蓝天采影,一个人眉目嘴唇都是面无表情着。

    时间渐渐流逝,太阳也不如正午那般热烈,待在近似雾湿森林的休斯曼热汗瞬间化为冷颤,不由地一激开口。

    “你最喜欢你身上的什么部位呢?”,休斯曼的眼神很真诚地看着牧江奈生,一点也没别的意思。

    直觉牧江奈生都差点不耐烦地要脱口而出“你这老是问的什么问题啊?”,但牧江奈生却仍然奇迹地没有说出来,而是从远处慢慢地走过来,“我最喜欢我的手、眼睛、鼻子”

    末了走到休斯曼的身边,牧江奈生才补充了一句,眼神注视着他,“还有我的嘴唇……”

    这不可能认为牧江奈生说的是错,毕竟就算在休斯曼的眼中,他的手是很难得修长白皙,又非常优雅的,而他的大眼,长色卷翘的自然睫毛(据休斯曼曾经观察所知,他好像怕往下揉眼睛长的眼睫毛会跑进眼睛所以往上揉的)。

    而他的鼻子小巧也是挺拔……一个人的脸眉眼唇鼻基本奠定了容貌美丑的大调,更不消说他眉目中的温润气质,无疑,至少在休斯曼的眼中,牧江奈生是很完美的。

    除了他那细薄的红唇,说出的话冷冽无情,也时常紧抿着没个笑的模样和他的眉眼气质不符以外,没有什么是休斯曼不想要的。

    只是在牧江奈生说说话时他那不时扇动的唇瓣,那一抹鲜红闪耀了这旷绿的森林,让他的眼睛不知该往何处安放。

    所以休斯曼低下了头,飞快的不着头脑地又问了一句,“那你最不喜欢你身上的什么东西……呢?”

    “你”

    牧江奈生这一下很快地就回答了,那一个你字并没有升高语气,或是生气喊出来吸引休斯曼注意的意思,而就是单纯的一个你,也没有接下去说的意思,然后牧江奈生的眼就看向了别处。

    休斯曼等了半天以为会有下文,没等到就不禁有些疑惑了,这个你到底是真的说自己是他讨厌的,还是只是赌气说的话啊?

    休斯曼不禁皱眉,“我又不是你的……”,只不过当休斯曼再要说的时候,他突然品出了一点“我是你的”或是“你的我的”的一点羞涩意味,没有任何想说的了。

    倒是牧江奈生心有所感地道了一句,“你,要是觉得尴尬的话,可以不用说话的”,牧江奈生简短一句。

    休斯曼噎了一下,发现的确是他说的对,就只自己一人难堪不安了。

    休斯曼心里有些暖暖,但转念一想,却又嘲讽地一笑,原来刚刚自己最开始问第一个问题的时候,他的欲言又止,可能就是想说这个吧?那个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不安,却被牧江奈生想了想还是回答的举动而延缓察觉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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