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第三百四十七章·恨意
为了能够抓到自己,与花谷长勇一起设计了这样一个惊天的阴谋;为了彻底的毁灭自己,找了那样一群肮脏的流寇,莫共想着想着,便在内心笑了起来,这个人,是荒木歌川的母亲,按照祖国礼制,她如果真的与荒木歌川成婚,她也是要唤她一声母亲的,她是要成为自己的亲人的人,莫共无奈的笑笑,呵,母亲……
之前,莫共只觉得井上芳成被日本社会固有的思维禁锢看不起自己是中国人的身份,有些时候确实嚣张跋扈,没想到她是阴险毒辣到要置自己于死地……
莫共缓缓的想起很多事来,去年七月份,她与荒木歌川从上野山回来,井上芳成忽然当着全家人的面咒骂自己,在这过程中,还大声的骂了一句“我杀了你,端木惠芝!”所以她当时之所以发飙是因为自己私自去拜访了端木夫人,莫共当时并未着意,井上芳成是如何知晓自己去拜访端木夫人的?再后来,田中朝香将她带到那个夜总会,她便以为之前那件事也是田中朝香跟踪自己然后汇报给他这个岳母大人的,如今想来,并非如此……田中朝香已死,但她依旧知晓自己的行踪,所以当初并非是田中朝香跟踪,而是她派人跟踪,也许就是花谷长勇,所以后面田中朝香将自己带到夜总会,也许也是她授意……整个流程一环套一环,丝毫不乱,这样缜密的手段,与当年伊藤绫野将自己投入马家街监狱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这一切都并非是临时起意,而是策划了很久的阴谋。
莫共坐在窗前,几乎发了一上午的呆。
……
“这些化学品名你明早七点之前必须全部背下来,它们的各类属性,是否易燃易爆、是否有毒等等,要全都背会,我明早检查!”
“这些都是普通的化学物品,又不是毒品,真的有用吗?”
“技不压身,任何知识学会了都有它该有的作用。”
……
当年,重庆军统特训班,甫程教官每天铁青着脸逼迫自己背这些东西,不仅有化学品名,还有麻醉催眠,摩斯电码……
甫程教官说过的话犹在耳边,如果不是当初甫程教官逼着自己识别那些化学品名,昨日,自己也不可能死里逃生!
“你怎么了?昨天从花谷长溪家中回来便心不在焉的,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荒木歌川见莫共一个人坐在窗前发呆,便走过来。
“没有。”莫共轻轻的摇头。
“我看你老是出神,在想什么呢?”
“嗯……我在想……这不是马上要回国了吗?便很开心。”莫共强逼自己露出笑容。
“昨天晚上我回来你便早早休息了,我还未询问你,昨天去花谷家做客,开心吗?”
“嗯。”莫共淡淡的回了一句。
“那……除了她家之外,还去哪里了?”
“哪都没去。”
“哦,我以为你与惠口许久未见,定要去其他一些有趣的地方逛逛呢。”
“我们约好下次,昨日回来天色有些晚了。”
“好,不要胡思乱想就好。”荒木歌川拍了拍莫共的肩。
“嗯。”莫共轻轻笑了笑。
“母亲说昨日她在街上遇到了流寇,被流寇抢了钱并且还将她打了一巴掌,今日便请来荻岛医生来给母亲检查身体,我出去看一看。”说完这句话,荒木歌川便站起身来。
哈!莫共在心中冷笑一声,却淡然说道:“好。”
荒木歌川进入正厅,荻岛医生正在给母亲号脉,爷爷也在这里,荒木歌川便在旁边坐下来。
“荻岛医生,母亲的身体可有什么状况?”荒木歌川礼貌询问。
“是啊,井上的健康是否有问题?”荒木中岛关切问道。
“阁下,少将阁下。”荻岛仓末看了看荒木中岛,又看了看荒木歌川,恭敬说道:“夫人的身体很好,没有任何问题,请切勿担心。”
“可是母亲说她昨日摔倒了,还……”荒木歌川想了想将母亲被盗寇打了的这件事说出来有损母亲的声誉,荒木歌川便不再说话了。
“夫人只是受了惊吓,在家中休息几日便可,并无大碍。”荻岛仓末如实回道。
“谢谢荻岛医生。”荒木歌川。
“谢谢你啊,荻岛,这么久以来为我们全家人诊治。”荒木中岛一改往日的严肃神色,笑呵呵的说道。
“阁下与少将阁下客气了,这是荻岛的本分。”
“母亲,您还好吗?可有哪里不舒服?”荒木歌川转向母亲这边担忧问道,这么久以来母亲从未生过病,忽然听说母亲哪里觉得不舒服,荒木歌川还真有些担心。
“我没关系,只要我儿子的心永远向我这边,我受再多的苦都没关系。”井上芳成一改往日跋扈的常态,握住荒木歌川的手,极尽温柔的说道。
“母亲,您有什么事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我看到我的儿子还是十分担心我,我便心满意足了。”
“我当然担心您了。”荻岛仓末也在这里,荒木歌川有些难为情,便压低了声音。
荒木中岛满足的看着他的孙儿。
正厅边缘斜侧边,一堵墙后面,莫共在这里站着,并看到这一幅景象,井上芳成谎称自己昨日在街上遇到了匪徒,受了惊吓,今日便请医生过来诊治。荒木歌川离开,莫共也跟着来到正厅角落。
此时,井上芳成趁着荒木歌川与荻岛仓末不注意偷偷向莫共这边看过来,莫共看到她的嘴角在笑,莫共的愤怒一下子从心底窜上来,她是在笑吗?
不知为何,看着这一幅场景,莫共只感觉自己胸腔内一阵一阵犯恶心,这个家中充斥着的尽是冷漠、虚伪,莫共感到无限的悲哀,连自己的亲人都可以这般欺骗、利用,莫共不知道这悲哀是替自己还是替荒木歌川。
莫共微微低头沉思一会儿,再抬头时,忽然对上了那名医生的双眼,他正望向自己,目不转睛,这样的神色好似已经很久了,那眼神中的深邃和复杂一时难以名状。荒木歌川还在与他的母亲攀谈着,莫共担心荒木歌川发现自己,便默默转身走了。
莫共来到后院,在石桌前坐下来,今日天气阴沉,极目远处,濛濛灰色,好似浓云散成淡淡的薄雾轻雪将天地笼罩住,落叶堆叠,院宇寒萧索,千里清寂思悠悠……她总是这般不由自主的出神,思绪良久,莫共才看到桌子上放着一本日历,莫共便拿起来,随手翻着,今日已是2月7日了,2月7日?好像是什么日子,莫共默默思忖着……今日是甫程教官的生日,莫共心头一惊。
民国二十八年(1939年)二月七日,军统特训班临近毕业的前十日,那一晚下课,张甫程忽然将自己叫出去,来到学校的湖心岛默郁亭上,虽然天很冷,但他们两人在那里坐了许久,本来她是想回去的,就在她站起身的那一刻,张甫程忽然说了一句,今天是我的生日,可以陪我在这里坐一会儿吗?不得已,莫共便又重新坐下来,略显尴尬的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张甫程也是话不多的人,莫共坐在这里只觉得有些尴尬,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结果两个人真的什么都没说,坐在那里许久,夜深了,张甫程将莫共送回宿舍,转身离开之时,张甫程忽然低低的说了一句:“之前,我对你有所偏见,是我心胸太狭窄了,我在这里向你道歉。”
莫共立刻就笑了,她转回身忍住笑拍了拍她的这位教官的肩:“原来我们冰山脸的张大教官也有意识到自己错误的一天呀,不过呢,我莫共可不是小气之人,我不……”
张甫程忽然环住莫共,径直吻在她唇上,莫共的话还没说完,更来不及反应,她本想说“我不在意”……莫共只感觉覆在自己后脑勺上张甫程的右手十分温热。
“这里是女生宿舍……”莫共仓皇的放开张甫程,张甫程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说了一句“明天见”便转身离开了。
……
一别经年,竟然都快十年了,莫共默默的回忆着。
甫程教官的忌日她不敢去祭拜,今日是他的生日,她该去祭拜他了。
荻岛仓末给母亲诊治结束,爷爷便提出来再给他检查一下身体,荒木歌川有些尴尬,好像前几日荻岛仓末才刚来给爷爷做过检查,但是荻岛仓末却微笑着答应下来,他看起来十分情愿,那模样并非是表面上的敷衍,知晓母亲没有大碍,荒木歌川便起身离开了正厅。
待他回到莫共房间,莫共并不在屋中,荒木歌川想着她定是又独自去往院中坐着了,这么冷的天气,她怎么还到外面去,近日她的腿疾好像又加重了,荒木歌川便立刻出来寻莫共。
后院角落中,莫共正跪在地上,面向西南方,连着磕头,荒木歌川明白,她一定又是在祭奠自己的亲人了,可今日,2月7日,是谁的忌日?莫老先生虽是二月份遇害但并非是今日,莫夫人更不是今日,他们的生辰也并非在二月份……难道是哥哥或者是榕儿?
荒木歌川想不出所以然来,便静静的望着她。
“甫程教官,今日是你的生日,你还好吗?我差一点就忘记了。我又想起我们曾经在军统特训班的时光,如果没有你,我不可能在战乱中活下来,一晃已经快十年了,真是一别经年……我知道,我根本没有资格祭拜你,前年抗日战争胜利,我在你坟前立下的誓言也成了一句空话……我有罪,我是十恶不赦的罪徒!”莫共嘴里默默的念着,声音逐渐哽咽。
荒木歌川完全控制不住此刻自己内心剧烈的跳动,“甫程教官”这四个字立刻将他全身的神经都唤醒,原来,她不顾自己腿疾如此虔诚的跪在冬日冰冷的地上,是为了祭奠她的“甫程教官”!荒木歌川右手紧紧握住,拳头越攥越紧,到最后完全不受控制的吱吱作响,他不在家中的这些时日,有多少时间,她是在偷偷的怀念他,想他?也许每时每刻都是如此,与自己相伴的每时每刻都是如此,她即便是躺在自己的怀里,心中念着的人还是他!如烈火焚烧般的恨意瞬时冲上荒木歌川的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