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第二百五十·中枪
莫共坐在下面,这时陈总管急匆匆来到莫共身边,在莫共耳边低声说道:“莫老板,不好了,一群黑衣人突然冲进来,从楼上带走了我们的两位贵宾,好像是特务委员会的,那些人不让伸张,底下弟兄们也不敢阻拦……这可如何是好?”
只见一身男装的莫共淡淡说道:“没关系,待明日里我询问下哥哥情况,便都知道了。既然哥哥是悄悄派人来的,那便是不想扰乱百乐汇的生意,不想让外人知道也是为了给我一个台阶下。也许那些人真的是‘抗日分子’呢?如果真是这样,那谁都救不了他们。”
莫共语句轻盈,却字字绝杀,“是”,陈总管嗫嚅一句,便悄悄退下了,这位老板看似十分礼貌客气,但她的心思旁人总也难以猜测,陈总管也从不多言。
莫共坐在这里,依旧风雨不动,看着往来看客。
计划终于成功了,明叔真是厉害,想出这样的计谋,那些黑衣人实则是明叔派的人伪装成特务委员会的特务,冲到二楼悄悄进行也是为了不引起特务委员会那帮人的警觉……哥哥特务委员会主任的证件被她偷走都浑然不知……莫共迫不及待想要回去,与明叔赶紧去审问那两人。
莫共较往日早一些回到莫府,不过也已经十一点多钟,莫共即刻去找明叔。
明少福房间黑漆漆的,莫共轻轻唤了一声“明叔”,正要开灯,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别开灯。”
“明叔,您在哪儿?”
“我……躺着。”
明叔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有气无力,莫共走到明叔床边,坐下来,一只手托在明少福的腿上,“这是什么?”莫共心中一惊,她手上湿漉漉的,粘粘的液体,是血!
莫共如同被惊厥的马儿,腾的一下站起来:“明叔,您怎么了?你的腿?”
莫共正要去开灯,明少福命令道:“不要开灯,去点一根蜡烛。”
“是……”莫共怯懦的蹲下去抽屉中找蜡烛。
“我没事,不用担心。”
莫共将蜡烛举过来才看清一切,明叔的右小腿上中了一枪,此时,小腿下部均是鲜血,已经将裤腿粘住了。“明叔,您到底怎么了?是谁?”莫共立刻哭出声来。
“两个小时前,我悄悄的跟着武田金一,结果被他发现了。”
“所以……这一枪,是他开的?”莫共眉宇间皆是忧虑。
明少福点头。
“先不管这些,明叔,我送你去医院。”
“现在不能去医院!”明少福斩钉截铁说道,“如果现在去了医院,我担心今天晚上我们在百乐汇抓人的事情会暴露,到时候打草惊蛇,我们更抓不到武田金一了。”
“可是……”莫共的眼泪源源不断的流出来,她低声乞求道:“明叔,我送您去医院吧,这伤势耽误不得呀。”
“记住你这肩上扛着的重担,这比天都要高!”明少福突然大声责骂了莫共一句。
房间里的空气突然安静下来,莫共不敢再出声哭泣。
明少福自知有些过度,便缓和语气说道:“你去烧些热水来。”
“好好好,我马上去。”
一刻钟之后,莫共准备好刚烧开的热水,酒精灯、毛巾、剪刀和镊子,莫共眼睁睁的看着明叔亲自将自己腿部中的子弹取出来,捂着嘴却不敢发出一声。
第二日清晨,天还未亮,明少福便和莫共一起悄悄出了门。
莫共希望明叔坐在轮椅上,她推着他,但是明叔不同意,他拄了拐杖便上了汽车。
莫共开着汽车来到城南郊区观音庵后面的一座旧房子中,明少福的人均等在这里,尚东洋和另一名中年男子被关在最里间,明少福与昨日持“特务委员会主任”证件的男子对视一眼,这人便明白了意思,带着两人向里面走去。
最里间的房屋是完完全全的毛坯房,水泥地板,没有窗户,不见一丝光,他们提前准备好烧的旺盛的炭盆、皮鞭、辣椒水、电刑椅……
这两人醒来,见自己从头到脚均被铁链拴着,周围的各式刑具一应俱全,活生生的就是一座死牢!
昨夜抓捕他们为首的男子翘起二郎腿冷冰冰的坐在他们对面,不发一言,这两人已被吓得不轻……
半个小时后,明少福和莫共接到消息,尚东洋招供是一个日本人雇佣他们运输非常重要的大宗货物去天津大沽口,出了比平日高十倍的价格。而另一人是无锡最大的船务公司老板,本来昨日夜晚他们三人要商量具体的运输时间和路线,结果那个日本雇主没有出现。日本雇主自始至终都没有透露自己的姓名,他们也从未见过他……
“天津大沽口?”莫共心中惊诧道。
明少福与莫共相视一眼,便明白了一切。
莫共心中冷笑着,果然是纸老虎,他们并未用刑,尚东洋便被吓得不轻,全都招了。明叔让提前摆好这些酷刑刑具,也只是为了吓唬他们而已,没想到,一下子全都中了。
事情总是会朝着这样的方向发展,最害怕的事情总是会马不停蹄的朝着自己驶来。
这一日中午,外面是高高的艳阳天,莫共急匆匆的赶往春惠楼,就在刚才她刚入百乐汇,便听女子们说沈云晞出去了,“还穿的漂漂亮亮的,估计是去见送花的主人了”。
莫共立刻跟出去,自己开着汽车沿着百乐汇周围满街转寻,终于在上海路上看到了坐在黄包车上的沈云晞,便悄悄跟在后面。
莫共一路跟着那辆黄包车来到春惠楼,待沈云晞向二楼走去,莫共才进来,莫共自小便在春惠楼吃饭,与老板熟得很,莫共低声在老板身边询问一番,便问出了沈云晞刚才去到哪间包厢了。
莫共迫不及待去往二楼。
二楼静悄悄的,空无一人,莫共轻轻踱着脚步,忽然不敢靠近那间包厢,这里寂静的只剩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
莫共犹豫着急促着惊悸着紧张着慢慢挪到前面那间包厢。
从那道门缝中,莫共瞥见,沈云晞从身后将荒木歌川抱住……沈云晞枕溺在荒木歌川后背,笑的比芳草绚烂。
而荒木歌川……莫共还从未见过荒木歌川这样的神色,一个威风凛凛的少将,此刻看上去却有些羞赧,那笑容欣慰开怀也幸福。他说过要为自己调查平田幸义的死因,现在看来他都忘了吧,他早已忘记平田幸义了吧……一股烈焰迅速窜上莫共心头,是在忽然之间,自己整个人都要被吞噬,莫共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天地在顷刻间,风劲角弓,折戟刀鸣。
莫共失魂落魄的退后一步,她自嘲的想着,原本以为经历过父亲遇害这件事,这样一件天地怆口的灾难,她对荒木歌川满心只剩下恨意,再无其他……遇到他,真是尝遍人间百味。
那么细的门缝为何会被自己看见,她今日为什么要跟过来,为何要趴在这道门缝上往里看……此刻,莫共更恨自己的窥猎心,因为荒木歌川才导致父亲遇害,他是不共戴天该被自己杀掉的仇人,而自己却还无止境的惦念着他……真是可悲!万般可悲!
自己何时卑贱到这个地步!?
莫共愤恨甩手离开。
荒木歌川将沈云晞的双手掰开,并且向后推了她一下,荒木歌川回头,神色顷刻间严肃,像是变了一个人:“你是百乐汇的人吧?”
沈云晞顿感十分尴尬,微微低下了头。
“你是百乐汇的人,那你可知道,百乐汇现在的老板是谁?”荒木歌川也意识到自己过于直接,又说道:“我不知道你突然接近我有什么目的,但是,请自重。”
自己的计策失利,沈云晞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你既然是百乐汇的人,那就请配合好共儿的工作。”荒木歌川丢下这一句,便离开了。
“哈……”被丢在这个包间里的沈云晞冷笑一声,“还‘共儿’?”
沈云晞眼眸中凝结的霜更深一层。
回府的路上,荒木歌川望着窗外静静的街景,“这一切都太过刻意,在自己真的接到她要请自己吃饭的邀请,牧野和宏用半天的时间便将她调查清楚,百乐汇的头牌交际花—沈云晞,她这段时间突然接近自己是为了什么?”
虽然青天明日,虽然,街道上还是熙攘繁闹,他和莫共每天都活着,每天都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可他觉得,他已经许久未见到莫共了……她好像已经在自己生命中消失许久了……无限悲哀从荒木歌川心底涌起……这真的是痛!